说起来,青梨从国公府里带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算多,但待仔细收拾好,也已入夜了。
窗外一片暗色,屋内,燎燎烛光照亮了俞安行侧颜的轮廓。
他鼻梁英挺,灯火映照,在他光滑的皮肤下留下一道阴影。
今日该回的信和消息,早便处理好了。
元阑一看俞安行仍旧端坐案前的身影,便知是又开始作画了。
他觉得自家主子最近好像很喜欢作画,却不知画的究竟是景还是人。
只是,如今天已黑,再晚一些,老太太便该让人来了。
于是元阑上前,小声开口询问。
“主子,咱们什么时候回国公府?”
俞安行执笔的手一顿,抬目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院子。
暖黄的烛光将那道婀娜的身影温柔地推到窗纸上。
光是看着那道剪影,他似乎也能想象出她此时的模样。
耳边又想起她的言语。
“……我不想再作你妹妹了……”
“我还以为,是兄长自己要过来找我的。”
这些话,让他开始难以揣测出她的心思。
长睫微垂。
“今夜先不回去了。”
***
夜蝉在树干上嘶鸣。
夏夜是极为闷热的。
再加之今日赶了半日的路,收拾东西又忙活了半天,一停下来,青梨只觉浑身都黏糊糊的,不甚自在,忙让小鱼备水。
这处宅院不似俞安行在国公府的沉香苑有专门的浴池,小鱼便差着小丫鬟将备好的热水送进来。
山水屏风之后,袅娜的水雾自浴桶间缓缓升腾而起。
褪了身上衣衫,青梨整个人窝进了浴桶中。
水温正好,她一动不动地靠在桶壁上,身体的疲乏得到了纾适。
缓缓阖上眼,青梨将脑中思绪放空。
不再去想自己的户籍文书被唐芸藏到了哪儿,也不再去想今天碰上的什么昭王。
知晓青梨并不喜旁的人触碰自己的身子,小鱼将青梨的衣物备好,放在屏风旁的置物凳上,便悄声退了出去。
今天一天赶路赶得急,晚膳自家姑娘也没吃多少,她要去厨房看看,备些能饱腹的小食过来。
出了月门,迎面却遇上了刚往院子里来的唐芸。
小鱼虽不知唐芸和自家姑娘之前的过往,但看着青梨的态度,心里本能地对唐芸也生不出什么好感,抬起手虚虚拦住了她。
“忙了一天,我们姑娘好容易得了会儿空歇息,您若是没什么大事,不妨明日再过来。”
话里话外都是在赶人的意思。
唐芸不情不愿瞪了小鱼一眼。不过一个丫鬟,倒还真将自己当主子了。
只她如今摸不准国公府对那丫头的意思。
要说在意,却又由着自己将人从国公府中带了出来,要说不在意,又特地派了那位世子爷一路相送到别院里落脚。
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先观望一下,当即便赔着笑脸对小鱼道:“……嗨,我就是担心阿梨她突然从国公府搬到了这里,会住得不舒服,心里不放心,所以才想着过来看一看。既然她已经歇下,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也一样。”
说罢,唐芸果真往外走了。
小鱼留了一个心眼,又站在月门旁等了一会儿,没看到唐芸去而复返,才放心离开。
不想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个黑影偷偷潜进了院子。
夜色中,元阑抱臂看着偷溜进青梨院子去的唐芸,刚想抬步上前将人给直接拎出来,听到房里似隐约传出些淅沥的水声,想了想,转头找俞安行去了。
附耳到门边,唐芸屏息听了一阵,除了水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猜到青梨此刻是在洗澡。
想了想,她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入眼,各处的摆设简单,环顾了一周,竟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唐芸的嘴角一下便撇了下来。
今日从国公府乘马车离开时,她便格外留心青梨带的包袱。
她本以为青梨在国公府呆了这么多年,肯定积攒了不少的好东西,不想居然不用一辆马车就将东西全都给装完了。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故意在她面前做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