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府,大公子都先到演武场来, 这习惯到现在都没变过。”
“可不是……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在前面正堂里等着呢, 谁想人又先跑过来了……”
交谈的声音飘过来, 让正怔愣中的青梨回过了神。
她看向演武场中站在俞安行对面的人。
大公子?
那人便是俞安行的舅舅?
拎起裙裾, 青梨匆匆朝演武场上的两人跑过去。
方才站在廊下远远看着,青梨只能依稀看到景然一个魁梧的身影。
如今走近了,方才将人瞧了个清楚。
景老太爷年事已高,白发白须,但一双眼睛里却寻不见半点浑浊的暮气,衣袖随风微微摆动时,自带一股文人的松鹤之风。
景然的外貌却与景老太爷格外不同。
他是非常典型的武人长相,一身黑袍凛凛,面上蓄着的络腮胡遮去了大半面容,唯露出来的一双长眸清亮。
乍一看,眉眼瞧着有点眼熟,倒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青梨还没琢磨出像她认识的谁,一旁站着的景然已将目光移向她,开口询问:“方才可被吓到了?”
景然常年在军中领兵操练,面上的神情惯来严肃,又是个寡言少语的,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凌厉气势,府上许多新进来的小丫鬟见到他都害怕,纷纷吓得要绕开演武场走远道。
但因那股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青梨对景然不仅没有生出半分初见时的胆怯与紧张,反而因为觉得熟悉,更多了几分天然的亲近。
听了景然的话,她忙摆手。
“没有。舅舅的武艺精湛,怎会被吓到?”
“是吗?那就好。”
景然满意笑了,面上乌黑一团的络腮胡也跟着颤了又颤。
目光调转,他看向面前的俞安行。
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六年前刚从国公府回来时那个病恹恹的小孩……
他长大了,能轻轻松松击败他……还成了家,有了自己要守护的人……
他抬手,拍了拍俞安行的肩。
“不错,有长进。”
俞安行余光瞥向那只停在自己肩上的大手
景然常年习武,掌心覆着一层粗糙的厚茧。
触上时,是很陌生的宽厚。
“不过是占了兵器的优势。您若是用了长/枪,我未必能敌得过您。”
景然并不常用剑,剑术算不上精湛。
唯独一杆长/枪舞得威武生风,整个姑苏无人能敌。
垂下眼睫,俞安行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同景然的距离。
手心骤空,景然面上的笑黯淡一瞬。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
“我还要去前头看一下你外祖父和你外祖母,你二人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去歇上一歇。”
再问了几句青梨可有不适应的地方,景然离开演武场,一人往正厅去。
只在行至游廊拐角时,他又停了下来。
往回看去。
青梨同俞安行已经走远了,身影模模糊糊地隐在一丛茂密青竹后。
景然站在原地,目光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背在身后的手攥紧又松开。
被剑柄击过的手腕还在隐隐发麻……他竟是一点力气都未收敛……
景然落寞哂笑一声,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看他今日的身手,身上的毒,应是已无大碍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从前还没到他肩膀高的小孩,如今已经成家了,他理应要对他多些嘱咐的……
只他不善言辞……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罢了,就这样,也很好。
到底……是自己对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