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轶儿将老妇人扶到车上来,老妇人急忙摆手,一脸惶恐:“贱奴、贱奴怎好脏了贵人的马车”
“不必放在心上。”裴筠庭对候在一旁的银儿交代两句,递给老妇人一盏温热的茶水:“你既想救你家小姐,我便差人去请最好的大夫,只是你要将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我听,否则我们不趟这趟混水。”
“好,好!老奴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贵人。”她将茶水饮尽:“贱奴是小姐的奶母嬷嬷,我家小姐本是乡老爷家的千金,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料去年,黎桡那个狗官到我们乡来,不知怎的看上了小姐,偏要娶她回去做小妾。老爷自然不愿,好说歹说,连哄带送,才把他说走了。”
“可没过几日,府里着了大火,老爷老爷他没能逃出来,小姐心善,为补偿仆从家属,散尽家财。夫人去得早,老爷不在,她便没了依靠,带着仅剩的两个丫鬟,要去投靠外祖家。谁知,黎桡那不要脸的老贼竟在路上守着,将小姐强行掳进府中,污了她的清白。小姐不从,抵死反抗,被他打个半死,自此落下病根。”
老妇人一直伏低着头,裴筠庭却清楚的从衣角看见周思年攥紧的手。
“之后的日子,他对小姐没了兴趣,便转头宠幸别的女人。可怜我家小姐寒冬腊日,竟也没件像样的衣服穿,若没有我在,她该如何是好。”她抹起眼泪来,声音哽咽:“前些日子,小姐又大病一场,许久也不见好。原先我们还能买通管事的给小姐偷偷买药,近日却是怎么求都不许了。平日与小姐有矛盾的几个姨娘落井下石,说她假清高,没落得个好下场,活该。可她还那样小,同这位贵人差不多的年纪,要她如何活下去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如此。
“午时,老奴眼睁睁看着小姐的病越来越重,已经到了垂死边缘,打听到黎桡狗贼要出门,便趁此时,拼了老命逃出来,想用身上最后一些银钱,请大夫救我家小姐的命。”
她又跪下来,在裴筠庭和周思年的脚边,给他们磕头:“求求二位,积福积德,救我家小姐出来吧!贱奴这条命,任君处置!”
车外,轶儿听得难过极了,又觉感同身受,若小姐出了什么事,危在旦夕,要她们拿命来换也未尝不可。
周思年终于开口:“放心,本官会为你家小姐讨个公道。”
老夫人惊喜地抬头,枯瘦的脸庞,那双眼灼灼如炬,噙满了泪:“谢贵人!谢大人!”
裴筠庭将她拉起,塞给她一块牌子:“一会儿你便在门口等我的人将大夫找来,她随你一起进去,不会有人敢拦你。若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拿了这块牌子,去镇安侯府,说找裴二小姐便是,实在不行,你去大理寺,找这位大人也行。”
听到他们的身份,老妇人惶恐至极,忙又要给他们磕头谢恩,被裴筠庭拦住。
天高露浓,眼下天色已晚,月色与秋风一般冷。
裴筠庭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人。
无人提醒,不知他添衣了没
千里之外,幽州一处阴冷的地牢里,有一位黑发少年,目光沉沉,不怒自威。
他坐在椅子上,对面的人被五花大绑的架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仅剩一口浊气。
“不肯说,那便没用了。”他轻敛眉目,神色平淡得不像是在要人命:“杀了吧。”
心口被长刀直直破开,生生剜出一个洞,他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额角青筋暴起,鼻翼一张一翕,攥紧拳头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像砧板上待宰的鱼,开膛破肚,无谓挣扎后,逐渐失去力气。
此生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方才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少年,仔细洗净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下属双手奉上的信封信揣入怀中,贴近心口,最温暖的位置。
他躺在湿冷的,沾满鲜血的地上,轻轻阖上眼。
多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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