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簪星和廖欣坐在各自的椅子上,沉默望着前方高台,俱不言语。一个安静看书,一个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运指如飞回邮件。胳膊挨胳膊的距离,宽得隔着银河。
前面的母女在亲昵地头挨头;后面有几个男生怪叫这红本本好像结婚证,和大人讨要手机想摆在一起拍下来,不出意料地被自己爹妈臭骂。
格格不入,有时候不啻于一种缓慢如凌迟的酷刑。
台上领导发完言,就到了学生代表家长代表。他们饱含深情,赞颂亲情,讲述动人温馨而普通美好的故事。
廖簪星完全无法共情。
她低头看摊在大腿上的《细胞生物学》,慢慢翻页。联赛迫近,拿个省一比和妈妈联络感情更重要。
这是触手可及的、她能把握的快乐,是她能掌控的、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
不要再流浪了。
成人礼进行到煽情环节,演讲人哽着哭腔,提议大家拥抱身边的家人。
是计划好的节目。天上无人机在盘旋,要拍下这动人一幕。
廖簪星铁青着脸,瞥了一眼朝她飞来的机器,深吸一口气放下书,迎合上廖欣的拥抱。
好想死。
原来是这样的,怀抱。
她神游太虚,想到那夜和云亭。
妈妈的怀抱原来是这样的。
其实还不如云亭的更温暖。
……还是他更像妈妈一点。
熬着秒,她们分开。总是理性至上的廖欣或许是被触动了尘封得年久失修的母爱,思索良久,低声问道,“这本书有什么不会的吗?”
“没有。谢谢妈妈。”
“嗯。是竞赛吧?加油。”
“嗯。”
被翻来覆去煎到最后的放飞气球环节,一千五百名学生,一千五百只气球。色彩斑斓挤成无序的彩虹,像撬开盖子砰地滋滋冒泡的可乐瓶,带着酷夏凉丝丝的青春气息。
今天天气很好,确实是个适合做什么大事的好日子。
许多人在惊呼,在拍照,跑来跑去找朋友聊天,领着父母在校园里散步。这已经是压台的收尾,可以自由活动。廖簪星看见了云亭,他搀扶着一位颤颤巍巍但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估计是他姥姥。他弯下腰和对方交谈,一起往外走。
真好。
廖簪星合上书。廖欣正仰头望天,皱着眉头,颇不赞同道:“这个气球太影响环境了,学校怎么想的?”
“嗯。”
真好,她的酷刑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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