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笔钱我就不借。」
她咬紧牙根瞪着我好一会儿后说:「我有可能不安排一间房给我女儿吗?」
「你已经这么做过好几次了。」我坐到另一张床,看着放在两床之间的容耀庭,她在我买给她的小摇篮里,眼睛很浑圆的好像在看我,我露出微笑摸摸她的脸,她竟然笑了出来好可爱。「我拜託你……桐禕已经十七岁了,你现在又有一个女儿,可不可以至少尽一次当母亲的责任给他们一个像家的地方?」
「我哪里没尽责任了?我让桐禕留宿街头过吗?他们的爸爸要跑掉我能怎样?」
我吁叹一口气后说:「算了。」我起身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借钱给你?最后一次。」我看着她说:「我再也不会念在妈妈跟桐禕的份上借钱给你了,现在也不会念在容耀庭份上了,林佳吟,你要怎么说我很绝或怎样随便你?是。我已经不想管你死活了。」她重喘气狠瞪我。「我跟你之间就是结束了,我累了,而我还有一屁股债要还?继续清你给的烂摊子。」便把钱丢在两床之间的大理石桌上说:「我不会再让你跟妈妈这对母女俩拖烂我的人生了。」就转身离开了。
容桐禕送我到旅馆门口时软弱看着我问:「阿姨……你是不是不会再出现了?」
「桐禕,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捧着她的脸说:「我希望你可以把我这番话听进去,我知道你跟母亲是不一样的,而你千万不可以变得跟母亲一样知道吗?如果你有问题还是可以找阿姨,但不要跟妈妈说懂吗?」她点点头,我垂下头整理、整理心绪后又看着她说:「我不是要你去讨厌憎恨自己妈妈你明白吗?」她又点点头。「只是,你可以对她灰心绝望的。」
庄淇尔载我回到她家时说:「那个人渣还会不会再回来?为什么突然又跑走了呀?」
我耸个肩膀说:「至少听姊姊跟妈妈讲的是容炳雄会去酒店找女人,而耀庭半夜爱哭吵到他不耐烦离开了。」妈妈气个半死说容炳雄狗改不了吃屎。
听到妈妈那句话让我最近开始会想着为什么不少人活到后来都认为这世界上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了。
黑也不是、白也不是、灰色天空太容易让人迷乱看不清。
扑朔迷离。谁真谁假?谁都可以假也同时是真的。半斤都爱说八两。
「小淇。」
「嗯?」
「我们同居好吗?」
「咦!?」她很错愕,她很想,但卡在我的徘徊不定。我把跟林佳吟说的话转述给她听后她问:「就算如此,你妈妈呢?你放不下吧?」
我垂下了眼。
后来几天我在日本下榻的地方抱着双膝坐在榻榻米上抬头从窗户看着日本京都的天空时,开始不明白自己都在母亲身上寻求什么?
我这一生不停在追求母亲的注视、一颗心日以继夜盘旋在她周围拼命争取一个属于我的位置。
那天她慈柔握着我的手、那双眼里有爱意的看着我,我有一股悵然若失感。等到她终于肯拥抱我时,却仍是在她怀里感到流离失所。
我不会恨母亲。
但我对母亲已经绝望了。
「我现在最放不下的是你。」我看着庄淇尔说。
这世界上总还是有些绝对的。
我们在每一种是是非非状况里待到某一天,迟早要择一的。
不是离开就是留下,别无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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