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青没理会两人的打打闹闹, 径自朝前走着,她印象中的剑修不以杀死对方为目的的争吵都是因为感情好。
实话说,望凝青不明白空逸接取这个任务的缘由,但她并不打算阻止, 或许是天定的命运要让空逸和素心相遇,来个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非她不娶呢?
“记得穿得体面一些。”望凝青这么说了。
素荧和空逸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师姐的意图,但大抵是想表达“我们是宗门的门面所以要衣着体面”的意思,便也点头应了。
等望凝青走远了,素荧才小声嘀咕着:“不过是几个小门小派的弟子,竟也值得师姐费心。”
空逸抿着唇不说话,他是不擅长说别人坏话的乖孩子,更何况他对素尘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师姐要他穿得体面些,那肯定是有深意在里面。
望凝青不管素荧和空逸是怎么想的,在宗门大比到来之前,她还有一件需要完成的事。
——还有三天,她就满十五岁了。
从及笄之年开始,纯阴之体会逐渐发育成熟,她体内阴气大盛,若不导入阳气压制,必受苦寒磋磨,心躁郁火,情念浮动。
对此,望凝青觉得自己凭借心境完全可以扛过,她也无法想象自己“情念浮动”的样子。
无情道修士在某种程度上比得证菩萨果的佛修还要六根清净,虽说望凝青因为不通情爱而没能达到“绝情”之境,但她早在千年前就学会了“断欲”。
之所以接受栖云真人的提议,是因为体内阴气过盛的确会影响修行,与此相比,中和阳气的那点痛楚简直不值一提。
望凝青在夜晚时分踏入了栖云真人的后院——为了掩人耳目,栖云真人在后院开辟了一方暖泉,将华阳池的池水引渡到自己的仙府之内。
栖云真人没有来见她,也根本不必来见,这是素尘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有朝一日走不下去了,也是她所选的路。
望凝青只穿一件单衣,将自己沉进了溢散着阳气的池水里,盘腿打坐,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对于天之骄子而言不过是三年一度的小小盛事,但是对于那些自幼摸打滚爬咬牙向上的人来说,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跃龙门”的契机。
江荻牵着妹妹的手,沉默不语,只是一步一步地丈量着通往天枢派的天梯。
“记住了,进入主宗之后,你们便是主宗的外门弟子。不管你们以前在小门小派里是什么身份地位,入了主宗后都给我小心收敛点。”带队的修士严厉地说道。
“天枢派身为第一道门,能成为外门弟子已经是常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也就是你们依附的宗门在天枢派的庇佑之下,才能跳过择选直接进入外门……”
“我知道你们当中许多人在自己的宗门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否则也拿不到举荐的机会,但你们要明白,你们这点水平在天枢派中不过尔尔。”
负责带队的修士年岁已大,修为虽有筑基九层,但其资质连天枢派的外门都进不去,因此对这些新兴弟子暗含三分嫉妒之心。
弱者的犬吠在江荻听来不比过耳的风声沉重几许,他冷着脸,拉了有些体力不支的妹妹一把,得到了江芒一个歉疚的笑靥。
“一会儿过来接你们的应该是天枢派外门的管事弟子或者长老,你们要记得——”
那人话音未落,将要出口的话语便瞬间卡在了喉咙之中,因为天际飞掠而下三道耀眼的剑光,三个少年男女的身影乍然出现在天梯尽头的平台之上。
筑基修士目力惊人,带队修士几乎是一眼就看清了远处三人的样貌。
那三人都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但可怕的是,以他筑基九层的修为竟看不透这三人的境界。
也就是说,这三名眉目稚嫩的少年男女,修为至少都在筑基九层以上。
——内门弟子,这绝对是天枢派的内门弟子。
“怎会如此……?!”领头人百思不得其解,往年的宗门大比至多来两位管事弟子或者外门长老,一次出现三名内门弟子简直闻所未闻!
“快!快!别拖拖拉拉的!快跟上!”带队的修士立时加快了脚步,不顾跟在他身后的弟子早已力竭,坠着后头蚂蚁一样蜿蜒的队伍朝着山巅奔去。
铛——山巅传来了古拙厚重的钟声,听见钟声的瞬间,那些掉队的修士都齐齐变了脸色。
天枢派对于副宗举荐上来的弟子都很宽柔,他们不必像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或者苦苦寻仙的凡人一样经历九重心境关卡,他们只需通过“问天梯”便可拜入外门。
“问天梯”——以三声钟响为警示,未能抵达山间的弟子便视作淘汰。
江荻低头看着妹妹惨白的脸颊,咬牙一把搀扶起她,越过前头狼狈的弟子,跟着带队修士朝着山巅而去。
“——?!江荻你这不要脸的杂种——!”与他们来自同一宗门的掌门之子修为不济,见江荻越过自己,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别忘了你答应了我父亲什么!”
副宗每三年向主宗举荐的名额有三人,不仅对修为、年龄、资质有十分严格的要求,举荐上去的人也不一定能通过主宗初步的筛选。
“要不是你这杂种跪在我父亲面前发下毒誓要辅佐于我,你和你那早夭之相的妹妹还想得到举荐的资格?!”
“我没忘。”江荻冷冷地道,“助你登山便是了。”
江荻话音刚落,抬袖甩出一根绳索,那绳索犹如活蛇一样缠在了掌门之子的脚踝上,猛然收紧。
“江荻你个——!”那人的话没能骂出口,因为江荻拽着绳索向上跑去,拖拽的力量直接让他的下巴磕在了天梯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三声钟响结束,吊在队伍后头的江家兄妹也终于登上了山崖,连带着鼻青脸肿的掌门之子一起,直面了山顶之上所有人异样的目光。
江荻垂了垂眸,收回了缠在那人脚上的绳索,沉默地上前一步,拦在了江芒的身前。
江芒攥紧了兄长的衣袖,忍不住抬头朝着前方看去,与周遭风尘仆仆、形容狼狈的举荐弟子相比,那三名身穿云鹤道袍的少年男女称得上衣冠楚楚、仪表端方。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站在左边的少年,矜淡凝眉,目染秋霜;而右边的少女容姿端丽,神色轻慢。
与这两人相比,站在最中间打头的少女在容貌上便有些相形见绌,一双半阖的凤眼,眸中无光,唇薄且色淡,不笑时便显得沉郁厌世,寡情刻薄。
但,另外两人却都拱卫在这少女的身旁,目光分寸不移,全心敬服的模样。
打头的少女面前凌空漂浮着一份冗长的卷轴,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似乎是所有人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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