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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国国师刘索,已毙。”
刘轻将这张只写了短短一行字的案宗奉上了掌教的桌案,垂首肃立一旁。
望凝青捡起这张薄薄的纸片,眉眼冷凝,神色不动,却又一声不吭地看了许久。
“死因?”
“毒杀,凶手未知。因久居尘世,灵力耗竭,最终也无力回天。”
望凝青微微颔首,随手合上了案宗。
“司祭长老之徒白灵为此大恸,说希望掌门给个说法……”
“我跟她无话可说。”
望凝青持笔沾了沾墨:“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既然认定刘索是我害死的,那便这么认为吧。”
偶然过来串门的素荧刚踏进倚云阁便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忍不住挑眉,道:“师姐是不是早已预见了今日的结局?”
面对素荧,望凝青倒是没有吝于言语,态度虽然冷淡,却也解释道:“他自以为是施恩,却不知恩生于害,害生于恩。人有情,仙神却不能有情。只因有情的仙就不再是仙,而是执掌着强权的人。人和人之间有太多龃龉,最后被人心磋磨致死,也是无可奈何的结果。”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有些人却用尽一生都没能参透,最后白白葬送了性命。
“话虽如此,但师姐当真全然不做解释?”素荧拿过那张案宗,寥寥数字,其中透出的凶险却万分惊人,“我是真听不得那些恶言恶语,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尽人事听天命,有些道理只可意会,难以言传,便如当日的因果。”望凝青摇了摇头。
“我若一意阻止,他必然会恨我,若不亲眼看见结局,谁又会相信他会吃下这样的苦果?”
“同样的,现在费尽心思去解释我当日所为也没有意义。那一日他们恨我薄情寡义,眼见众生疾苦而不施救。今日他们便会恨我心意不坚,明知他会死,当时为何不打断他的腿、阻止他淌入泥泞——所以,又是何必?”
素荧听着师姐淡漠的话语,却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望凝青的手臂:“师姐,你别伤心。”
“?”望凝青困惑地扫去一眼,“我没伤心。”
“我不管,你就是伤心。”三十多岁的人了,耍起赖来依旧娇憨如二八的少女,“你平时话不会那么多的,你肯定是伤心了。”
“同你多说几句,不好?”望凝青不管她,再次低头翻阅着案宗。
“好,当然好。我巴不得师姐跟我多说几句,也不用多太多,比空逸那混蛋多一句就够了。”
素荧插科打诨,帮着分了分案宗。
好半晌,素荧又忽而冷不丁地道:“师姐。”
望凝青抬头,静静地看向她。
“我说真的。”素荧无奈地笑了笑,柔声道,“别伤心,他们不值得。”
素荧说着说着,手上忽而燃起了炽烈的火焰。
那卷被她抓在手中、宣告了刘索最终结局的案宗在烈焰中化为了烟灰,火光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却暖不起那双冰冷的眼。
十年,又十年。一个道心不坚背弃宗门的外门弟子,被他们的师姐放在心上,足足二十年。
那一卷又一卷的案宗,一次又一次送上掌教的案几。哪怕已经不眠不休足足十数个昼夜,师姐都会第一时间将那卷案宗拿起。
师姐没说,但素荧知道,师姐在等。
她在等刘索急流勇退,等刘索在权欲人心的纠纷中清醒,哪怕不能重归仙途,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无情之人的真心,不是堂而皇之的言语,不是浮于表面的情绪;而是筹谋十数年的布局,是时至今日依旧不曾移开的眼睛。
“真的……不值得。”
素荧垂首,笑得一脸无奈,好似哄着摔碎了最爱的玩具却还懵懂不知伤怀为何物的孩童,颠来倒去,难成言语。
第104章 【第33章】冰山女掌门
天枢派内门弟子学有所成之后都会下山游历, 除魔卫道,以血洗练无上剑心。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掌教唯一的弟子也不能例外。
但与其他随心所欲的内门弟子不同, 向寄阳身为掌教弟子, 下山历练也往往要为各种琐事奔走。
身居高位便得更多好处的道理在当代掌门这边是行不通的, “能者多劳”、“在其位尽其责”才是掌门信奉的行事守则。
往年向寄阳下山历练总是形单影只,一来他任务繁琐, 无人愿意与他同担;二来他性情孤僻,不愿与他人有过多的来往。
但今时不同往日,不请自来的流萤早早地便加入了向寄阳的队伍,面对这位可以奔行天地的驺吾血脉, 向寄阳心知无法阻止,便也情愿少费口舌。
此次下山他们准备前往沧国, 因为他们接取了一项理世堂的委托,传言沧国国都有鬼魅行祸,期盼天枢派能排遣弟子前去斩妖除魔。
流萤知晓此事后显得极为兴奋,因为隐灵村正好坐落于沧国, 而将小尊主带回村庄是她潜入天枢派中的主要任务。
为此,向寄阳答应流萤会同她一道前往隐灵村,但他也警告流萤,他去隐灵村只是为了查找线索,隐灵村的人别想动用手段将他强行留下。
“所以你还是不相信我们。”流萤大受打击,整个人都焉巴了下来, 觉得小尊主跟村长所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流萤的记忆里,女尊主是温柔美好的代名词,男尊主虽然言语冷漠但也有柔和的一面。
在隐灵村村民的想象里,两位尊主生下来的孩子应该英俊美丽、单纯善良, 并且因为从小就在天枢派掌门的手中受尽磋磨所以渴望亲人的关怀与爱才对啊!
对于流萤的忿忿之语,向寄阳只是给了她一个冷漠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少看点话本,多读点书。”
没有父母庇护的飞鸟总要比别人更快地成长,否则根本就等不到长大的那天。生在这种严苛的环境之中,向寄阳又怎么可能是个单纯良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