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智多近妖的孩子在与方知欢的谈话中意识到了侍从的不忠,方知欢也因为他只是个小孩而疏于防备,暴露了自己对他的情报掌控颇多。
普通的小孩当然不会对长辈知道自己爱吃什么点心而生出疑窦,但柳南木却察觉了这点,并不动声色地开始盘查自己仆从。
身为晚辈,当然是不能对长辈不敬的,因此柳南木敲山震虎,闹了今天这一出。
从侍女青萍的屋中搜出了许多金银饰物,青萍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历,柳南木便眼也不眨地让人将之送往官府,以“盗窃”定罪。
青萍有私心,但却没盗窃的胆子,一听这话立时魂飞魄散,跪在大堂里将方知欢收买她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经此一遭,方知欢颜面扫地,家中下人也被震慑了一番,再不敢贪图财物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也不敢在小公子面前耍滑头了。
而侍女青萍因为说了实话,最终没被扭送官府,只是从贴身侍女降至扫撒,再不能干涉柳南木的日常生活。
出了这种事,方知欢自然是被殷父训了一通,指责她手太长,而柳南木佯装无辜,只说自己也不知道青萍那些财物的来历。方知欢自然不会疑心一个幼童,只对疏忽大意的青萍恨得牙痒痒,转头还是要对柳南木笑脸相迎,如此便也算“做人留一线”了。
一石三鸟,这不是做得很好?望凝青心想,心眼多也不算坏事,只要路别走偏,便由他去吧。
第202章 【第23章】明媒正娶妻
这孩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呢?从来没养过小孩的望凝青将柳南木当做春卷放在床褥上滚来滚去, 滚出一串“咿唔咿唔噫”。
“孩子聪明点不好吗?”卫朱曦往嘴里填了一颗葡萄,根本不觉得柳南木哪里奇怪,“不容易被外人欺负, 还能帮你出口恶气呢。”
“我不指望他这个。”望凝青将柳南木搂在怀里,静静地望着窗外开得繁盛无比的凤凰花, 不知为何有种即将尘埃落定的松快感。
大概是因为……从幼年起便不断在脑海中回响的那个声音, 近日已经不再将命运娓娓道来,仿佛一切都已经走到了尽头了吧。
“边境果然又乱了。”卫朱曦翻看着眼线送回来的情报,“恐怕今年就会开战。”
望凝青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大公主的潜在含义是这一战必须胜利,而且一定要大胜, 这样她与夷族的和亲才会被定义为“下嫁”, 开局才会足够漂亮。
古往今来, 夷族与中原之间的关系向来如此, 边境往往安分不过两三年便会开始大大小小的摩擦。
夷族的兵马要么打家劫舍, 要么袭击商队,连绵不绝的骚扰就如同爬满头皮的虱子,直到皇帝忍无可忍开战为止,受到侵害的平民百姓数不胜数。
“这一战要打, 而且要赢。不仅要赢, 还得赢得漂亮。”卫朱曦在地图上划定了一个区域, “要把夷族打残,同时占下一半的土地,守——是不可能守的, 在不熟悉的草原上镇守土地的代价太大, 可以说得不偿失, 但可以让他们用牛羊来买。我要在这里建立我的公主城。”
望凝青看了看地图,卫朱曦正是打算霸占这片领地,镶接齐国版图,又与大宛近郊,若当真建立起一座城市,必定可以成为商业的枢纽。
如果卫朱曦真的能将夷族打残,和亲的公主作为胜方就将掌握着极大的权利,甚至都不用给可汗脸面,毕竟草原聚落能自称可汗的远不止一位。
但是前提是中原这边面对夷族的入侵不再是像以往一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卫朱曦要做的就是将战事扩大,同时争取更多的兵马。
“等到朝廷决定彻底开战之后,我会向父皇自请和亲。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边境祸患,争取到父皇与朝廷的支持是必要的。”卫朱曦目标明确地说道。
“随你。”望凝青睨了她一眼,“你这是相当于要在边关和夷族之间再建立一条防线,哪怕你嫁给了可汗,这事也不是能轻易达成的。”
“没关系。”卫朱曦大手一挥,丧心病狂地道,“我瞅准的喀嗒汗可汗年岁已大、位高权重,膝下的儿子还被他杀得七七八八,只要找个机会把他弄死——”
“够了。”望凝青一把捂住柳南木的耳朵,免得他因为过早接触坏女人而对人生失去希望,“隔墙有耳,慎言。”
“别担心。”卫朱曦莞尔一笑,倒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翻开另一封密报,“皇宫是我的地盘,草木的根能蔓延到的地方,我就能‘听到’。”
望凝青看着卫朱曦的背影,很难说得清眼前之人是鬼还是妖。
就望凝青目前知晓的情报,卫朱曦似乎拥有植物一样的寄生能力,能将某个地方变成自己的地盘。
在这个领域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卫朱曦的眼睛,而她能靠扩大植株的种植范围来延展自己的领域,换句话说,皇宫也只是大公主的幼巢而已。
如果卫朱曦能在公主城中种满凤凰花树,那整座城池就会被打造成无坚不摧的堡垒,除非有人一把火将城池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会有人那么做的。”卫朱曦对好友提出的假设很不满意,“得罪我、得罪齐国有什么好处吗?”
“谁知道呢?”望凝青淡漠地说着,她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卫朱曦不要忽略这个潜在的弊病,“话本故事里不是常有这种情节吗?作恶多端妄图掌控全城的妖鬼,侥幸从城中逃离的柔弱少女和云游至此的神秘方士。最终,人凭借着智慧以及蝼蚁般微小的团结祓除了妖鬼,看着大火将一切罪恶焚尽?”
卫朱曦听罢,却是忍俊不禁,道:“你讨厌死了,我就是话本故事里的反角咯?那你是什么?被方士祓除的厉鬼吗?”
“……”望凝青沉默半晌,觉得和大公主互相伤害简直是自讨没趣,便随口了结了这个话题,“谁知道呢。”
“我要是注定死去的反角——”卫朱曦璨然一笑,“那方士一定要生得好看,我才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心甘。”
……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人间的确是在斗转星移间发生了不少事情。
其一,那位一年前来到京城、名为“穆霁寒”的方士,在这一年间接连破获了数起京都迷案,在短短数月之内便从一介白身破格成为了阚天监的监司。
传闻他擅使奴鬼之术,能令死人开口陈述冤屈,又能洞悉阴阳、堪破虚妄,而他用来祓除恶鬼的法器乃是一柄没有开刃的木剑。
“既非桃木,又非紫檀,唯独剑上缠绕着一枝春桠,殷红点点,常开不败。”
京城中人提起这柄剑便说得头头是道,传闻中方士拔剑的瞬间,妖魔会在清光下化为灰雾,破碎的光斑如琉璃的碎片,冰晶一样点缀着剑刃上怒放的薮春花。
祓除妖魔之后的方士会将巴掌长的短刃奉于掌心、伫立在光的碎片中进行最后的祈祷。
方士不爱说话,但见过他除魔过程的人都觉得他是温柔的。
“人世流水七分尘,三分水色在他身。”怀春少女说起那谪仙般的人,都会为此霞染双颊。
“若我是恶鬼,大抵也会心甘情愿地死在他的剑下。”
自深宫那一次的惊鸿初见,望凝青便再没有见过穆霁寒其人,只偶尔从下人的口中听见他祓除妖魔的趣闻。
望凝青对寻真问道向来执着,但她觉得这个方士有些古怪。从穆霁寒的发冠以及衣饰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已经皈依的出家人,可出家人奉行的原则是辞亲朋、远世俗,穆霁寒的行事作风却并非如此,甚至可以说,他高调得有些吓人。要知道出家人哪怕是入世历练,一般也会规避朝堂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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