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青笑了笑,眼神却有些冰冷,意味不明地道:“你看到了啊。”
修依旧没有回话,他的确是看到了,他看到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拍着桌子对教宗破口大骂,甚至有人失手掷出了印章,重重地砸在了教宗的额头上。
鲜血从蕾切尔的额头上淌下时,她面上依旧挂着圣洁温柔的笑。那笑容与额头上的伤口形成了狰狞鲜明的对比,让怒气上头的长老们都失语了刹那。
蕾切尔一直在笑,修就从来就没有见过她崩溃失态的模样。
教宗的脸面就是教廷的脸面,蕾切尔这张美丽的容颜对光明圣教而言十分重要。所以她有好好接受治疗,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伤口了。
修的拇指拭过她的额头,光滑平整的肌肤,看不出她曾经遭受过的伤。这张脸依旧完美,仿佛换了一张完全相同的面具一样。
“你的能力又变强了。”望凝青再次重复道,“戴着限制型的圣物,居然还能在教廷内施展空间魔法。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嗯?”
蕾切尔从来都不叫修的名字,因为他们私底下谈话的时候,本也不需要互相称呼名字这样亲昵的做法。
修摇了摇头,见她的确没有进食的想法,青年抬手抚上了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将纽扣一颗颗解开,将身上唯一的单衣脱下。
青年精瘦有力的身躯一点点地袒露在女子的面前,但两位当事人都没有羞赧回避的想法,蕾切尔目光平和地看着他脱下上衣,神情甚至还微微带笑。
与青年那张仿佛被造物主所钟爱的面容相同,他的躯壳同样被精心雕琢塑造过一样,肌肉不会过于虬结,线条流丽分明,有种敛而不发的力量与美感。
然而,这具身躯却布满了无数残酷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宛如一副被人粗暴破坏又强行粘合起来的画。
穿上衣服时,看不见这些伤疤,青年俊美贵气的面容会让人将他错认为是出身高贵的公子,但当这些伤疤呈现出来时,又仿佛可以读到他曾经历过的苦难。
修脱下了衬衫,转过身来,他的心口处有一片占据了大半边身体的红色魔纹,那是蕾切尔用来汲取他魔力的法阵。
望凝青伸手摁在法阵的中央,也即是修的心口,看着青年面上一闪而过的痛色与紧拧的眉头,她心平气和地道:“为什么不逃跑呢?”
法阵明亮了一瞬,黑红色的魔力如烟雾般从修的体内飘逸而出,缠绕在蕾切尔的手指上。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怪物,但是我也看出来了,你的魔力大概是不会止步于此的吧?”
望凝青毫不客气地掠夺修的魔力,不顾他眉宇凝结的痛苦与额角滚落的汗珠:“继续让你成长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你的吧。”
她又笑,依旧是那种空洞洞的、温柔到极致却也无情到极致的微笑:“在那天到来之前,应该是要处理掉你的吧。”
完成了魔力转化,望凝青看着个人面板上堪堪到达“76%”的魔性,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唉,还是不行啊。”
看着单膝跪地、依旧沉默不语的未来魔王,望凝青也不知道这位世界的灾厄到底在想些什么:“今天,有一位圣女在光明神的庇佑下从天而降哦。”
光明圣女是魔王的绝对克星,望凝青半真半假、有些调侃地道:“没准她就是下一任的光明圣女呢。”
明明事关自己的安危,蕾切尔却表现得十足的无所谓。
修依旧没有开口说话,他重新将衬衫穿上,将食物和水留在房间之后,便再次撕裂空间从禁闭室中离开了。
看着修离去的背影,望凝青有些淡漠地想,刻有禁魔法阵的禁闭室都能随意来去,修的能力恐怕已经彻底觉醒了,距离魔王重回魔界的剧情大概已经不远了吧。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半年内发生的事了,弗莱娅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久便听说了魔王重临的消息,而她也作为天命圣女站了出来。
望凝青估算着修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完全觉醒,却不知道修撕裂空间后并没有回到自己身为祭司的房间,而是踏进了城郊外的森林里。
修穿着一身光明祭司的单薄服饰,沉肃的面容却仿佛笼罩着阴雨,他一颗一颗地系上衬衫的扣子,白底金边的长靴踩上了湿软泥泞的土地。
就在修踏进树林的瞬间,几道黑红色的雾气撕裂开空间的罅隙,几名黑雾凝聚而成的人影从中走出,朝着修跪地行礼:“陛下。”
“还有几天?”修抬起手,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秘银圣物,这个东西大概在一年前就对他完全失效了。
“还有二十天,魔界的接口将会与人界的阿尼斯大沼泽完全相连。”其中一人恭敬地道,“我军皆以整装待发,只等陛下下令,立刻便能攻破人类的王国。”
“别中了光明神算计。”修扯断束发的头绳,漆黑的长发披散而下,“看似人类已经失去了光明神的庇佑,实际是那精于算计的神明在给未来的贤者铺路罢了。”
“是。”黑雾凝聚而成的人形不疑有他,立刻改变的计划,“那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先挑动王国的内部争斗?”
“不,先攻下一座城池,然后以那里为根据地,将魔界的入口扩大。”修语气冰冷阴戾地道,“把魔王已经诞生的消息传递出去,越快越好。”
“在帝国底层的百姓中煽动舆论,就说除了光明教教宗,无人能与魔王抗衡。”
——他要亲手将这令人作呕的光明驱散。
第272章 【第19章】光明教教宗
结束长达半个月的禁闭生活后, 望凝青发现修消失不见了。
因为修原本在教廷中就像一个透明人,所以他的失踪也没有引发太大的动荡,顶多只是偶尔有人感叹一句“之前是不是有一个见习祭司还俗了啊”。
望凝青仔细回想, 禁闭绝食的那十天里, 她为了节省体力而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模糊间似乎隐约听见有人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能够在教廷中自由来去的, 除了隐藏着秘密的望凝青以外, 也就只有修那个怪胎了。但是望凝青却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是道别, 还是放狠话?又或者是想要下手杀她, 但最终为了不打草惊蛇而收手了?
但现在, 那些其实都无所谓了, 反正再如何吸收魔力也无法继续提高魔性, 归根结底还是要继续杀人的。
望凝青杀人并不挑, 比起遵从时代的律法,她更坚持自身的原则底线。虽然也会配合规矩的运转,但她心中有一道衡量是非对错的标尺。
灵猫说过“不能作时代所不认可的恶”, 那对于这个处处保障贵族权益的国家来说,她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恶的。
“但是为什么魔性就是不涨?”这点,灵猫也想不明白。
再次送走一个借官职之便贪污克扣上层发放给贫民区的拨款的官员, 望凝青寻思,静极思动,她该去给气运之子找点不痛快了。
身为教宗, 想要见气运之子弗莱娅倒是并不困难,但是皇太子非常忌惮教廷, 因为担心教廷会对弗莱娅出手, 所以严防死守, 连只苍蝇都不让出入皇子宫。
但是那又什么关系?望凝青收拾收拾便随手找了个跟帝国第二夫人聊天谈心的借口进了宫。她相信反角与气运之子间注定相遇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