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狰狞的龙爪摩挲着望凝青的脸颊,明明只要用力一握就能将眼前的人类捏碎,但魔王却只是轻柔地贴合着,让尖利的爪子虚环着她。
裹挟着一身黑暗的美丽生物撩拨起犹带血腥的空气,然而被笼罩在他阴影中的女子却无畏无惧, 眼神没有动摇,面上也无表情。
“如果你并不想做些什么, 那就放我走。”望凝青早已看出来, 所谓的“报复”不过是一个借口, 一个过家家似的儿戏, “你可以找别人陪你玩游戏。”
见她避而不答,魔王从喉咙中挤出一声低笑,他偏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带笑,却又透着偏执的扭曲:“想走吗?”
“抱歉呢。”他假惺惺地道着歉,龙爪顺势下滑,环住女子的脊背与腰肢,往怀中一带,“不会让你离开的。”
望凝青下意识地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将光明权杖摁在他的心口上:“没有神圣力不代表我反抗不了你,我以为你是明白的。”
蕾切尔的身体内储藏着魔王修的魔力,她或许没有那么强大,但普通的魔物也阻止不了她。
但是,望凝青从接管这具身体开始便只吸收魔力而不使用,她并不确定使用魔力后,是否会导致蕾切尔的身体发生异变。
不对,发生异变也不错。反正弗莱娅一行人迟早也是要攻进魔王城的,在各种证据的加持下,教宗的异变不就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吗?
望凝青思考着其中的利弊,没注意到魔王给一旁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魔族的侍女便心神领会地取出一张金色唱片,推入巨大的留声机里。
温柔悠扬的音乐在大厅中响起,唤回了望凝青离散的思绪。魔王低头看着她,心想,人类这个种族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他们的发明能留住一些东西。
“跳舞吗?”他附身做出邀请的姿势,低垂着眼帘凝视着她,“你可以拒绝。但如果你答应,我大概会很开心。”
他用了两个代表“不确定”的词语,但是阶下囚哪里有选择的权利?望凝青盯着他的掌心看了两秒,最终还是缓缓抬手,放入他的掌心。
“你有听过圣歌以外的音乐吗?”魔王握住了她的手,以龙爪环住她的腰,轻轻一带便将她拢入了怀里。
明明是早已成年的女性,但她掩藏在宽大圣袍下的体型却清瘦到堪称轻盈。失去了炼金术药水的掩护,她原先寡淡的发色与眸色都展露无遗。
她是好似沐浴着冬日晨光而生的、气质如薄雾般的美人。在修看来,她根本不需要服用那些该死的炼金术药水,这世上谁能否定她本身的光辉?
“没有。教廷内不允许出现圣歌以外的音乐。”蕾切尔的贵族礼仪是满分的,哪怕她从来都不曾在大众面前跳过舞,“也不需要圣歌之外的音乐。”
魔王低低一笑,分明是应该由男性来主导的舞步,他却全然配合着她,看着她在自己的怀中孤独的起舞。
是的,孤独。明明是两个人的舞蹈,她却只跳着属于自己的舞步。
“你难道从来都不感到好奇吗?”留声机播放着修尚未觉醒前最为喜欢的音乐,那是一首很老的情歌。在孤儿院出事前,他和其他孩子们会在捧着募捐箱路过商业街时,偷偷扒着精品店的窗沿,像小老鼠一样咀嚼着这些动人的音符,“为什么‘魔王’会像‘光明圣女’一样,一代死去,另一代便会降生呢?”
“不是同一个人,却是同一份力量。和光明圣女持有的神圣力相同,每一任魔王都能继承到上一代的力量。”魔王抱着她转了个圈。
随着旋转的舞步,相拥的两人骤然分开,如同背道而驰的光与影子。但他们的手依旧相牵,在一个短暂的对视后,她又旋转着落入他的怀抱,光影再次交织。
“与其说是‘圣女’与‘魔王’在不停地轮回转世,倒不如说是两种相对的力量在不停地传承。”他扶着她的腰,倾身,靠近她的脸,状似要亲吻。
女子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点点圣光在她的指尖闪烁,近在咫尺的便是她颜色浅淡却冰冷的翠眸。
“没有处于低谷的卑劣,就没有走向崇高的高洁。所以,光明无法彻底杀死黑暗,黑暗也无法彻底吞没光明。”魔王低沉地呓语,“这是世界的‘法律’。”
“圣.蕾切尔,你所侍奉的神明,真的仅仅只是‘光明神’吗?”
……
“这边!”科尔温拽着弗莱娅的手,飞快地跑过走廊的转角,两人的耳边不断响彻着教廷内部的警戒之钟的声音,“跑到走廊尽头的门,不要停!”
“爵士!那你怎么办!”弗莱娅看着断后留守在门边的科尔温,气喘吁吁地道,“不行,我们得一起离开这里!”
“不,我必须留下。”科尔温猛然合上走廊的门扉,拽着弗莱娅继续往前,“警戒之钟会提示所有非正常渠道进入教廷的人的位置,我帮你拖延时间!”
弗莱娅看着科尔温坚毅的神情,也知道不是拖后腿的时候,只能转身,压榨自己为了减重而锻炼出来的体能,朝着走廊深处飞奔:“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我知道。”科尔温紧了紧拳头,抬手捂住了心口,“我不会有事的。”
科尔温知道自己不会有事,虽然很难解释非法入侵之事,但他只需要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情态,宣称自己是因为愧疚与想要忏悔的心情才独自徘徊在教宗所在的日曜殿内便可以将这件事情蒙混过去。毕竟教宗刚刚出事,他又是教廷为了堵住民众的谴责而推出的圣阶,这个关头上,长老院绝对不会因为他而再次生事。
时间回到三十分钟以前,弗莱娅和弗里德皇太子两边都有了重要的发现,西里尔也利用自身的天赋与影武者的技巧,跟踪一位长老来到了“独立祈祷室”。
事情发展相当顺利,身为帝国第一的影武者,教廷这些空有神力却没有战斗技巧的酒囊饭袋根本不可能发现西里尔,因此他很顺利地潜入了长老们埋藏的贼窝。
正如弗莱娅推断的那样,教廷以“灵肉合一净化身心”为借口,强行收容了容貌美丽的少年男女,并将他们作为货物,明码标价地出售给贵族。
但是仅仅只是刻录了祭司和骑士们过于标志的长相这一点,是不足以成为审判庭上的罪证的,所以西里尔深入敌营,试图刻录下更加有力的证据与线索。
然而,事情的真相远比他们推测的还要肮脏残忍。西里尔进入了祈祷室的内部,却发现有人正在鞭打折磨一对少年男女。
从施虐者的谩骂和言语宣泄中,西里尔知道两人是教廷培养起来的“花”与“宝石”,和科尔温不同,他们是没有身份背景的孤儿,从小就在教廷长大。
原本,在洗脑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并不知道廉耻,但是这世上有一种不讲理的东西名为爱情。幸也或许不幸,爱情在这对少年男女的身上萌芽了。
与甜蜜梦幻的童话故事不同,现实并不如想象中的一般美好,当懵懂的少年与少女生出爱情的排他性时,他们的恋情被管事人发现了。
如果他们只是单纯追逐快乐与欢愉的肉体关系,那管事人并不会在意,但身为“货品”却爱上了另一个“货品”,甚至还为了对方顶撞买家,这就触犯了大忌。
为了熄灭那位被冒犯的贵族的怒火,管事人决定处理掉这对“残次品”。西里尔赶到时,两人已经被鞭打的奄奄一息,并且即将被推进熔炉里。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等待他们两人死去,刻录并且保留这份罪证,为了更长远以及更多人的利益。”西里尔叹了口气,“好吧。总之,原谅我。”
西里尔杀了管事人,救下了这对不幸的男女。然而遗憾的是,即便西里尔进行了紧急施救,依旧没能留住体质较弱的少女的性命。
被割掉舌头的少年抱着爱人的尸体,哀哀哭泣着。直到眼泪流干了,他才给西里尔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转身,抱着爱人的尸体跳进了冶铁的火炉里。
西里尔没能救回两人的性命,甚至还因为杀害了管事人而触发了长老院布下的警戒之钟,“鹰隼之眼目”。
进入教廷的人需要预约登记,登记时守门的祭司会使用圣器在来者的手上留下一个短暂的烙印。这个烙印可以代表到访者的身份,如果没有烙印又触发了警戒,那这口名为“鹰隼之眼目”的圣器会立刻标记出未经登记便进入内廷的不速之客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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