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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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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光本就对皇位不感兴趣,他甚至厌恶那个位子,他在上一代的皇位争夺中,什么都没有做却是失去最多的。

被父亲当棋子利用,被母亲厌恶舍弃,甚至想过要他的命,而一向和善的兄长也为了自己的儿子而理所当然地牺牲了他的孩子。

薄光自认童年是快乐的,母亲是皇后,兄长是太子,他只要循规蹈矩就可以平顺地过好一生,但这快乐也是短暂的。

后来的现实逼得他开始藏拙,他虽喜武,读起书来也是不差的,但当意识到母亲并不喜他露脸显贵后,他只习武,甚至给众人留下不爱读书不善文章的印象。

那段时光过得很累,但后来何止是累,是痛、是苦,是不能言说的殇。

所以,若是皇上遵守承诺,放沈宝用自由,他并不想再与太后为伍。他的小女儿也要出嫁了,待她嫁人后,他最想做的就是带着程烟舟去游历大江南北。

薄光听着太后的斥责,并不反驳辩解,只在太后说完道了一句:“国家为重,外敌为重,母后当看长远。”

太后被这句话激怒:“你是在责备哀家吗,哀家不以国家为重了?是边境发兵了吗,还看长远,依哀家看,你才是鼠目寸光的那一个。”

乔嬷嬷直冲太后打眼色,暗中劝着,裴太后只叹自己实在是无人可用,但凡这宫中还能划拉一个孩子,她才不会拉拢这个儿子。

凭心而论,薄光并不比他皇兄差,甚至在军事武功方面是胜过先帝的,但他差在了野心上。也是,若他有那个心,当年他父皇利用他时,他就该借势攀上去,与他的母亲兄长一斗,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太后压下心中的郁气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既然你要看长远,那母后也不急了,咱们徐徐图之。”

薄光走后,太后还是气,她对乔嬷嬷说:“就是个烂泥,这事换成他父皇,先帝,皇帝身上早就成了,还看长远,呸!”

这是真气急了,太后在闺中口无遮拦,口吐暴言的毛病又被勾了起来。

乔嬷嬷反而露出了笑容,这些日子她看着太后受全族之灭的影响,头发白了大半,如今骂人的架势不减当年,精神头儿又回来了,乔嬷嬷甚慰。

“好了好了,骂几句消消气就完了,前头可还有新鲜事等着您看呢。”

裴太后转过头来:“怎么,你打听来了?”

乔嬷嬷点头,然后附在太后耳边私语了几句。太后听后,目光深远,然后她笑了笑:“我怎么把她给忘了。这世上的人,只要他有所求,就不怕他没弱点。”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太后笑得乐出了声:“让我那小儿子见识一下咱们皇上的嘴脸,白长了一辈儿,还那么愚钝轻信。”

勤安殿这边,只见冯大么快步迈进勤安殿内,急速道:“贵妃娘娘到。”这贵妃娘娘可真是的,直接就往里面冲,他又不敢拦,又不能不通报给皇上,只得紧赶慢赶,尽量在不失仪的情况下行两全之法,好在比娘娘快了一步。

冯总管话音刚落,沈宝用就跑了进来,薄且看了阿感一眼,阿感闪到一旁出了殿。

薄且转过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向她奔来的沈宝用,笑着道:“你慢点,看这一头的汗。”

沈宝用气还没喘匀:“什么方法,什么方法能让孩子回来。”

“你容朕两日,”说着薄且咳了两声,“朕不过才醒过来,不过宫中药材比那小镇子上的要好上许多,两日,不过两日朕能起身就带你去。”

沈宝用看着薄且不像要死的样子,她扭头就走。薄且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看着她的背影暗道,看在你失子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

薄且养伤的两天,沈宝用是在神堂度过的。

她晚上睡在神堂的偏房里,薄且只令奴婢好好侍候着,并没有叫她回去。这并不全然是为沈宝用着想,而是薄且在这两天里也很忙。

他这趟出宫已多日未上朝,受伤归来朝中已有传言。薄且为安臣子心,早上按时上朝,下朝后悄悄地出宫去往漳泮山。

漳泮山位于都城南郊,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山上有一座无名古庙,庙中有一位高僧,不仅道行高,年龄也高,有九十多岁了。庙虽无名但极灵,香火旺。

因为此,四十多年前,彧帝在位时下令此山半封,至此平民百姓只能上到半山腰,再不能进到古庙中,此处变为只有都城权贵才能莅临之地。

当时已五十余岁的辰义大师请求面圣,具体他与皇帝说了什么不为人知,但皇帝从那之后撤回了先前的圣旨,漳泮山不再封山,古庙重新面对所有人开放。

从此,无名古庙更为出名,本就被信众尊崇的辰义大师更是名声大噪,加上他一口气活到了现在,活成了神仙的化身,无名古庙从此有了名字,民众自发地把它称为辰义寺。

薄且这两日,皆往返于此。

“陛下有何求?”辰义大师已不知是第几次发问。

薄且并无不耐,把他的诉求又说了一遍。辰义大师听后,像前几次一样摇了摇头,重新默念经文,沉默不语。

阿感紧皱眉头,这和尚仗着自己年岁大,声望高,竟是连皇上的要求都敢不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众生皆是民,宗高于庙,皇高于僧,无国即无教,这些都是大弘明令的礼法、律法。

这和尚真是念经念傻了老糊涂了,阿感看上去比皇上还要着急。

薄且心里也急,他没想到,他以帝王之尊亲临,辰义大师竟会对他的要求无动于衷。

但薄且曾在彧帝注中,看到了被记录下来的那场四十年前的对话。从那场帝王与高僧的对话中,他知道这位大师变通不迂,显然对方的不允是因为他没有提到点子上。

薄且想了想道:“幼子惨死,母痛苦,此乃人伦悲事,大师之言可慰人心,助悲母度过此劫,这是大师对一人的慈悲。而朕,既有所求就想好了付出什么,朕可以给大师一个承诺。”

辰义大师睁开了眼,薄且看着他道:“帝王杀戮。”

这一次辰义大师没有摇头,薄且又道:“若真到了那一日,朕愿起誓,不行滥杀。”

“阿弥陀佛。”辰义大师双手合十与薄且行教礼,薄且回礼。

到薄且与沈宝用约定的日子,他到神堂亲自接她。沈宝用早已做好准备,双手抱着木盒在等他。

薄且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盒子,然后移开视线与沈宝用同到漳泮山。

坐轿上到山顶,沈宝用一路都没有说话,这时她问:“这是哪?”

薄且:“辰义大师所在的地方。”

沈宝用惊讶了一下,凡在都城生活过的人,不,应该说全大弘的人没有不知道,传说中可通达天庭的半神,辰义大师的。

原来这就是漳泮山,沈宝用来都城多年,但她从来没来过这里。因为,她偏偏不信神佛。

她的眼中闪过黯色,薄且说的方法,不会是找高僧求佛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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