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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夫君他眼盲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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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怨?”

“不怨。”

答完话后,施恪忽然便止住了声,面上神色一瞬间莫测起来,又过了半响,才慢慢说道:“怨。”

“怨我爹狠心,怨林表兄害人不浅,亦是怨母亲娘家无势,但从始至终,我最怨的,是自己没有能力,不能同大哥般自在离开,也不能离开我爹,自己养活自己。”

“施率做学徒很苦,”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向窗外,学着沈临川的模样给自己倒出一杯茶来,“但是沈夫子,我也很苦,我怨他,也明白他为何如此,他的娘,赵姨娘的下场比我娘还惨,而他,同样是爹的儿子,却只能去做学徒,每日受尽打骂。”

明明二人分隔也不算太久,沈临川却觉得在这短短半年里,施恪成长了许多,被这些苦难催熟,被逼着褪去稚气成长。

“会好的。”他只回了三个字,便也随着施恪将目光望出去。

而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各人神色各不相同,悲喜并不相通。

京城,相府。

今日休沐,施玉儿昨夜里熬了许久才抄完夫子留下的作业,今日一早天还不亮便已经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去找沈临川。

等到雾莲来时,她已经醒了许久,替自己挽好了发,穿好了衣,只等着洗漱上妆之后便可出门。

“姑娘起这么早做什么?”雾莲笑着端水进来,不禁打趣道:“莫非是前些日子天天上课上习惯了么?”

“倒也不是,”施玉儿轻轻叹了口气,用帕子擦净脸,‘唔’了一声后说道:“我想去看看沈临川在做什么。”

虽说她已经入住相府许久,府内上下的人对她也好,但是沈临川这么久不来,她的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最开始那段时间的悸动与兴奋过后,现在反而想的更多了起来。

她上课时夫子教过一个词叫‘居安思危’,施玉儿觉得用以她现在的处境似乎也不算错,她并未与沈临川真的成亲,就算如今发生什么变故,她也无能为力。

“大人啊?”雾莲蹙了蹙眉,算了算日子,答道:“大人出京办事去了,已经一个月了,大概也就这两天快回来了。”

话落,施玉儿手中的帕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水中,她望着水面久久难以回神,半响,才掀起眸子,启唇问道:“何时走的,我竟然不知道?”

“大人那晚来后次日清晨便走了,”雾莲也猜出了一些什么,此时便宽慰她道:“大人公务繁忙,姑娘您又每日忙着上课,两人谁也顾不上谁,等到成亲之后就好了,日日能见到,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一连半个月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

“若是想见我,都住在一个府上,怎么还有见不到的道理,”施玉儿鼻尖轻哼了一声,洗漱完后便坐到院子里看花,只是还对着雾莲轻声嘟囔道:“我知晓他忙,倒是我烦他了。”

她的心中的确不痛快,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只能等着沈临川回来再好好对着他撒一通气才好,这种感觉的确奇怪,两人还没成亲,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总是见不到面。

她哪里可能没有一丝怨气?

正在想着,施玉儿忽然见到院门口飘过一玄色男子衣角,正在弄花的指尖一顿,忙跑了过去,将门推开,却只见到清瘦了些的沈望渊走过去。

她忽然将门打开,将路过的沈望渊惊了一惊,于是回首拱手道:“嫂嫂。”

施玉儿心中有些失落,她还以为是沈临川回来了,见沈望渊拱手,有些乏乏地点头,问道:“你方从伯母院子里出来么,这是要去哪里?”

“去见一见郭灵,”闻言,沈望渊望向她时,眸里涌上一丝羡色,末了,轻笑一下,答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回来再同嫂嫂讲话。”

已是六月末,出了院子之后太阳便直直地射在人身上,有些发疼。

沈望渊从相府后门走出,走了约莫半刻钟后便倒了一小巷之中,他稍整理了衣襟,便敲门道:“灵儿,是我。”

过了片刻,门从里面打开,郭灵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低着头走出,将门合上,轻声道:“走吧。”

经历了一遭家破人亡后,郭灵也不再如之前般胆怯,在这段时间,她经历了之前从未遭受的很多事情,地痞的调戏,生活的窘迫,让她不再是那个只要一对外人说话便结巴脸红的姑娘。

她走在前面,沈望渊跟在后面,出了院子之后,二人分别进入一辆马车之内,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二人此行的目的是天牢。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踏入之时,郭灵仍然被里面的情景吓到浑身一颤,沈望渊揽住她的肩,又被避开,只能有些失落的说道:“别怕,我就在你后面守着你。”

郭灵长睫微颤,忍着胆怯继续往里走,去找郭夫人被关的地方。

这是沈临川的要求,若是想放走郭灵,必须要从郭家人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来交换,用消息来换郭灵的命。

天牢往里走,最中间的地方挂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浑身皮肤被剥下,只剩下血红的肉和无处躲藏的血腥气还残留。

郭灵路过时大着胆子抬头望了一眼,见被吊起来的人是一名男子时才悄悄送了一口气,将胸腔中的酸涩忍下,下一刻又扶着木柱不由得干呕了两下,小脸上尽是煞白。

沈望渊看在眼里,心中心疼,却不敢再去碰她,只能站在她的身后,等她又缓缓站起时才跟着她继续走。

天牢里,后面关着的尽数是郭家人,他们面上尽是绝望与麻木,在郭灵走过时,眸中才有了一丝旁的情绪,恐惧、担忧、讽刺亦或是得意。

而郭灵一直走着,一直等到了关着郭夫人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她的眼眶通红,好似乞求般望了沈望渊一眼,眸里早已经蓄满了泪水。

沈望渊从狱卒手中拿过钥匙,亲自给她开了门,然后站到一旁默默注视着她。

母女二人没有多长的说话时间,郭灵和郭夫人哭了会儿后便走了出来,她擦净脸上的泪痕,走出天牢,将沈望渊带回了郭家。

在郭夫人的院子里,最角落的那棵杏树下,埋着一个木匣,郭灵去时,木匣早被寻出,院内已经被掘地三尺,没有一丝遗漏的地方。

她将木匣捡起,擦净上面的泥土与灰尘,拿出匣子内早已经断成两截的木钗,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根木钗,是我幼时跟着娘亲刻的,据说长大后将亲手刻的钗子交给心上人,便可换得一段好的姻缘。”

她一边说着,簪尾扎进簪身子,轻轻一扭,便有一轻巧的绢纸落下,“但是你看,这根钗子被我娘改过了,早已经不是我从前刻的那根,如今钗子也断了,我和你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可能。”

“我知晓你的心意,你也知晓我的,”郭灵转过身,将那张绢纸交到沈望渊的手中,然后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淡声说道:“这就是我娘知道的全部,我明日便会离开京城,去投奔我娘的旧友,你莫要念我,也不要去寻我,往后若是娶亲,好好待人家。”

风过,将薄薄宣纸吹的作响。

二人之间不会有可能,一丝都无。

这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仇与恨,永远不会湮灭。

沈望渊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送别郭灵,再回到沈府,他只记得自己在屋里坐了好久,哭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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