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阻止大脑不受控制去思考自己是不是有掰弯年轻人的嫌疑,白殊将注意力集中在和贺兰和的对话上。
“这么说,卫国公也知道你们的事?”
贺兰和回道:“原先只是我爹和十二郎父母知道,不过这次卫国公与老夫人回京,十二郎便告诉他们了。两位老人家都没有反对,听说薛家军里也有男子之间成婚的,老夫人还帮着操办过婚事。”
白殊突然想起,先前谢煐曾说老夫人喜欢自己和章臣这种“乖巧的”,这样一想,那话怎么感觉那么微妙呢……
他甩开那些联想,又问:“你们什么时候成婚?到时我给你们送份大礼。”
贺兰和不自觉地看向车外的薛明芳:“再过几年吧。我其实都可以,但十二郎总说我还小,再长两三岁成婚对身子好。”
白殊算了算,贺兰和今年也十八了,在不缺钱的富贵人家里,这个年纪基本会开始议亲。薛明芳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把人定下,到要成婚了反而不着急,亏难他忍得住。
“不过,十二郎说京中的嫁娶亲事不适合我们,到时要回北边去办,就办军中男子与男子成婚的那种。”贺兰和说到这儿,面色又有些忧愁,“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去。而且那样一来,殿下就不能观礼了。”
白殊一笑,安慰道:“你要这么想——说不定到时殿下……”
他边说边做了个向上的手势,续道:“直接在京里给你们主婚,你们想怎么办婚事就怎么办,岂不是最美。”
贺兰和被他逗得笑出声:“但愿真能如三郎所言。”
一行人进京后,马车先停在卫国公府门口。薛明芳跳下马,过来车旁扶贺兰和下车。
白殊看着两人相携进府的背影,禁不住感慨缘份真是奇妙。
马车接着动起,一直进到上景宫前院才停下。
为了路上舒服,此次出门坐的是大车,无法直接行到竹影院去。谢煐扶着白殊下车,又要吩咐冯万川去找轿子。
白殊看看他托着自己手臂的手,笑笑:“不用了,走过去又没多远。我一路坐车颠着,现在还是走一走舒坦些。”
谢煐细细看他气色,见还算好,才没坚持,只是继续扶着他往竹影院去。特意过来接人的知雨看得扁扁嘴,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抱着东宫卫递来的白殊的衣袍,和冯万川一起默默跟在后方。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谢煐突然开口道:“方才回城路上,你和章臣在车里好似谈得很开心。”
白殊侧头看向他,却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连目光都没转过来,只双唇似乎抿得紧一些,不由得有些好笑。
“聊到他和季贞的婚事,他说他们从小就定了亲,还是季贞非要定的。”
听到这个,谢煐的神色微妙地变得放松,回道:“章臣是十二郎四岁那年从雪地里扒出来的孩子。据说十二郎宝贝得紧,带回家养了两个月缓过来了,就说以后要和这弟弟过一辈子。当时舅父们逗他,说同一家的孩子不能成婚过一辈,结果他当天就去寻了贺兰先生,求他收养章臣。”
白殊诧异:“这段章臣倒是没和我说。”
谢煐露出浅笑:“贺兰先生前头娶过两任妻子,都没多久就病逝,后来便没再续娶。他经不住十二郎恳求,住进了薛家,发现章臣与自己挺投缘,便往家谱上添了章臣的名字。
“到第二年,外祖父决定让十二郎进京给我当伴读。十二郎什么都不在乎,就是放不下章臣,死活闹着要先和章臣定亲,就怕以后章臣跟人跑了。两家大人被他闹得受不住,见章臣也爱黏着他,就交换了信物先把他安抚好。
“却没想到,十二郎离开后,章臣就开始恹恹的没精神。章臣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吵不闹。只是,越是这样的孩子,大人们看他整日整日没精打采,越是心疼。最后商量了下,便让贺兰先生带着他一回同京,也让他来给我当伴读。”
白殊听得露出笑意:“那殿下岂不是从小就看着他们俩亲亲热热的。”
“十二郎打小就会为章臣考虑,说话行事都有分寸。只是……”说到这里,谢煐难得露出个有些头疼的模样,“他自己唤章臣小名,又不让旁人唤,我只能唤‘贺兰’。直到贺兰先生得知此事,早早给章臣取字,我才能改口。”
这回白殊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惹得谢煐侧头瞥过来一眼。
路不多长,两人说着话慢慢走,不知不觉就进到竹影院,见杨老大夫迎上来行礼。
今早下了山,谢煐便命一名东宫卫先快马回京,将老大夫请到府里,待白殊一到便能看诊。
白殊回礼道:“劳老大夫久等了。”
杨老大夫呵呵笑道:“先前承蒙楚溪侯信任,将腹痛症的方子交托给老夫,救下万千孩童。如今老夫便是等再久,亦无怨言。”
三人一同进屋,杨老大夫细细地给白殊把脉,面上露出些许异色,还悄悄瞥向谢煐两回。
随后,他又问过白殊一些情况,斟酌好一会儿,才道:“老夫换个方,添减些药,先吃上十日,再来给楚溪侯请脉。”
白殊自然点头应下,让知雨伺候老大夫笔墨。
杨老大夫拿着开好的方子过来,交给白殊的时候还有些欲言又止。
白殊哪会看不出来,笑着低声道:“杨公,这次怪我,不干他的事。”
杨老大夫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才叹道:“楚溪侯心中有数便好。”
谢煐在旁看着,此时吩咐白殊院中一个小厮送杨老大夫回医馆,顺便抓药,又让知雨扶白殊下去更衣休息。随后,他亲自送杨老大夫出门。
待出了竹影院,谢煐给冯万川使个眼色,冯万川会意地将旁人都遣远了。
杨老大夫自然也看有谢煐是在话要说,便停下脚步道:“太子可是还有话吩咐老夫?”
谢煐低声问:“楚溪侯的身子,究竟如何?他说再养半年可骑马行走,可是真的?”
杨老大夫不着痕迹地观察谢煐面色,见他眼中关切不似作伪,才缓缓道:“确是如此,只要好生调养,不劳神劳力,半年后当可骑马缓行。”
谢煐这才放下心。
杨老大夫见此,终是忍不住小声劝道:“只是,楚溪侯此时身体尚且孱弱,还须养足精气神。房中之事,还望殿下多节制。待他先养好身子,日后方能细水长流。”
谢煐刚才在屋里已经猜到这个,此时也没慌乱,只道:“我记下了,往后定会谨慎。他现下身子可有碍?”
杨老大夫看他应下,有些欣慰地道:“现下倒还好,未伤到根本,吃上十天药也就调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