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护臣知道,这些要求自己班社出手阴人的,都是淮中地区数得上数的豪门公子,高官衙内,甚至还有来自平京的真正的大人物!
有这些贵人扶持,想来“岳家班”便会很轻易地在秦宁站稳脚跟!
他相信,只要“岳家班”能够占据秦宁一市,那江南几省的这块肥肉,就唾手可得了!
也正是这个想法,最终打动了岳清平和姚先勇,同意了出手陷害晏温对他们来说,相比于江湖道义,显然是切实的利益,更为重要一些!
自古青酒红人面,财帛可以动心间!
因为不清楚晏温的艺术水平到底怎么样,所以宗护臣便打算在锣鼓场面上给晏温下绊子!
这出堂会,他没有选用自己“岳家班”的音乐科,而是请那些陌生人,在秦宁当地的京剧团找来了另一组锣鼓弦师!
这样,即便演出砸了锅,他们有也可以推说是这些位外来的的锣鼓场面不上劲!如此,便不会影响未来“岳家班”在秦宁的声誉了!
铁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而且晏温还是自己主动一脚踏进“陷坑”当中的,宗护臣直觉得一切进行的如此顺利!
在侧幕看了半天,“李克用”和“程敬思”这一段精彩绝伦的对唱已经渐渐接近尾声!
万事俱备!
宗护臣决定,就在晏温此时状态最为巅峰的时刻,对他出手这样的效果,远比温吞吞的情况要显著许多!
何其阴损?
老而不死为贼啊!
“唐王晏驾——你再——哎哎——来——哎——哎哎——哎——!”
气息绵长的一句尾字甩腔,晏温又一次迎来的满堂的喝彩!
宗护臣浑浊的老眸微微眯起,灼灼地盯着晏温看了半晌,转而朝目光一直瞥着自己的“程敬思”徐文初,以及安坐在“九龙口”的锣鼓师不着痕迹地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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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之上,串演“程敬思”的二路老生徐文初一直暗暗地关注着在侧幕把场的总管事宗护臣!忽然见老头子对自己轻轻地点头,徐文初立马会意,不露声色地挑了挑眉!
这时台上的龙套演员已经将作为道具的“珠宝箱”抬下高楼,而之后“大太保”上台,还有晏温和“大太保”的对手戏!
可是,此时已经得到宗护臣指令的“大太保”并没有在上台,反倒是扮演“程敬思”的徐文初笑吟吟走到已然落座在椅子上的“李克用”面前,拱手说道!
“千岁,学生闻听,河东朱全忠欲报投效唐室!那时节,千岁若回心转意,岂不是短了一程了么?”
这句台词,是徐文初早在上台之前便已经想好了的,因此张口就来!可是对于晏温来说,这句原戏词中根本没有的加项,却是突如其来!
“来了!”
晏温虎目一缩,心中暗叫果然,这徐文初当真临场改戏加词,阴人下绊子!
不过,晏温却也并不慌忙!他自小在东北的草台班子、民间剧团中摸爬滚打,没有台词剧本的提纲戏不知道唱了多少了,哪里会在意徐文初这般的雕虫小技?
晏温手推髯口,忽然仰天大笑!
似是“李克用在”讥讽“程敬思”不识好歹,也似晏温在嘲笑徐文初黔驴技穷!
“贤弟呀,啊————哈哈哈哈哈!贤弟此言,甚是荒——啊——唐——!”
拉长调地一声叫板!
即便徐文初暗中使坏,这一道响亮的高喊仍然为晏温带来了阵阵的欢呼与喝彩!
“有什么招数,放马过来就是!我堂堂晏家传人,又岂惧奸佞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