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次在虎啸山,他落在那个人的手里,那人问的一句话,突然刺进了他心里。
叶澄才突然意识到,死亡对他来说,多了一种含义。
死亡意味着丢下季芳泽。
如果像上一世一样,是季芳泽先离开,那一切安好,可如果是他先离开,季芳泽怎么办?
他过去并不把小几十年的光阴看在眼里,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岁月静好。他有时候甚至忘记了自己任务者的身份,而是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普通人,做一份差事,勤勤恳恳养家,看家中伴侣的脸色过日子,偶尔因为喝酒挨骂。
他沉浸于这种滋味,想尽可能地过下去,虽说心知不能永远,但多一年,多一天也是好的。
见季芳泽不说话,叶澄又过去歪缠人家,没个正性的模样:说真的,还没跟你亲过嘴儿呢,怎么也舍不得死。
这几年,季芳泽身边一直有暗卫,叶澄没找到什么机会开口,再加上季芳泽并不主动要求什么亲密行为,叶澄竟也渐渐习惯了。
一晃就是两年半。
到了这一刻,叶澄才陡然发觉,他和这个人也好了快四十年了,别说上床,竟然连嘴都没亲过!
上个世界是真的没办法,但这个世界灵气要多很多,不知道能不能从商城想想办法,把自己的壳子换出来。别人的壳子总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009非常冷漠:【哦,欠我的三分什么时候还?】
一个穷光蛋,还想跟人家亲嘴儿?谁给你的勇气?壳子就算比上个世界便宜,你也照样买不起啊!
叶澄:【我的任务也做了一部分了啊!】
这几年他巡城杀敌,在军中和虎啸关百姓中,也挺有名气的啊。难道一点都没攒下来?
【哦,等到任务最终完成,才统一结算。】
【】叶澄悻悻,【这是对无产阶级□□的剥削。】
叶澄不想季芳泽难过,逗他道:等我这次回来,攒一点功绩,才好向你家提亲嘛。到时候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娘家了!
其实叶澄想过,提前劝季芳泽回京住上一阵子,好避开这场战争,但季芳泽却不肯和他分开,拖拖拉拉就到了现在。
季芳泽只是安静听着,不开口。他怕自己开口,就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他不能开这个口,让叶澄抛下他的同袍兄弟,去做逃兵。尽管他很想这么做,想的快疯了。
月光也止步在床幔前,不打扰依偎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
晨光照进屋子里,叶澄本想悄悄起身,但他刚动,季芳泽便坐起来了。季芳泽为他披甲,又送他出门。
临到门前,眼看要离开,叶澄却突然转身,单膝跪下,护甲坠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叶澄仰着头,看着日光下的季芳泽,眼中满是温柔和坚定:我会为殿下,把胜利带回来。
所以不用怕。我会赢。我会回来。
季芳泽站在叶澄身前,明明没有风,却觉得眼眶干得厉害。他摸了一下叶澄的头:把自己也带回来。好好带回来。
叶澄掷地有声:末将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季芳泽大概是那种很舍不得他,很不情愿,但仍然会放他去的人。感觉小芳只是嘴上说得比较狠,什么囚禁啊,把人锁起来啊,他只是悄悄想想而已
晚安鸭。
第72章
季芳泽站在门内,看着叶澄转过身,身影从门前消失,视野中只剩下那一块小小的青砖地和对家的院墙。他其实想着,至少送叶澄到门口,可脚下却宛如生根,停留在了门内。
季芳泽最终还是没有迈出去这一步。
如果是现在,只需要忍住这一刻就好,可如果追到门口,就要看着他慢慢走出巷子。季芳泽不愿意叫叶澄觉得不安心。
因为这场战事,清晨的虎啸关不复过去的热闹,而是很安静,季芳泽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叶澄渐走渐远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他仿佛是自虐般数着那脚步声,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巷子口传来一阵哭声,季芳泽知道,那家年轻的儿子也是军中兵卒,前阵子守城战中了一刀,被送回家修养。今日好了些,便又要回军中,家人追到这里送他。
那哭声把季芳泽叫醒,他抹了一把脸,从屋内取出自己的药箱,将家门合上,向着军中去了。
季芳泽毕竟身份特殊,自从战争爆发,怀化将军多次请求他住进将军府,被严密地保护起来。季芳泽拒绝了怀化将军的保护,但同时也卸去了军医的职责。
他并不单纯是个军医,比起治病救人,虎啸关中的官员将领更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待在城内,不要四处乱走,随时被人保护着。
季芳泽当时无所谓,反正他做这个军医,只是为了见叶澄,别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但现在,他却突然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滋味。
他跟在惠和大师身边这么多年,知道惠和大师一直希望他能学会想人之所想,学会体会这世间的悲欢。
季芳泽觉得这有点难。这又不像是做功课,只要勤奋就可以。很多情绪你体会不到,就是体会不到啊。旁人赞美的山河佳景,他就是不觉得喜欢;旁人对他的爱慕厌恶,他也难有波澜。这世间的人无数,别人的欢喜悲痛,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与他人悲欢相通?
直到此刻,听着外面的哭声,季芳泽蓦然想到,大概,今日这满城的送别人,都是同他此刻一样的心情吧。
晌午之前,昨夜回家的所有人都到了,三三两两围着坐在一起。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具体的战略计划,早在众位将领一次次的商议中确定,需要带的东西也已经备好了,这半下午更多的是进食,休整,保证夜晚有良好的状态。
打仗本就是个伤亡率很高的活儿,前锋尤甚,大家被选出来,对今夜的任务也心知肚明,为了缓解战前紧张的气氛,大家就天南海北地吹牛闲聊。
一个年轻一些的将士,突然叹了口气:唉,在虎啸关当一场兵,竟然没喝过引虎醉。
他是将门出身,到虎啸关入伍还没多久,因为精通荣国话,被选进了这次的前锋队。
叶澄坐在角落里,擦他的刀,闻言笑道:等这次完事了,哥哥把那酒馆包下来,请你们喝个痛快,还叫倚翠阁最贵的姑娘来陪酒!
听他吹牛吧!旁边胡四嘁他,只怕季大夫一瞪眼,你就腿软了。
叶澄反驳:谁说的,我可是一家之主,一言九鼎好不好?我说去就去,说叫就叫,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下不只是胡四了,所有人都冲他嘘声。
叶澄不得不放弃维护自己一家之主的形象,他摸摸鼻子:我也可以在门口坐着等你们嘛。季大夫不至于门口也不让我坐。
众人哄堂大笑。
叶哥你这样真的不行!夫纲不振啊!
叶澄非常沉痛地叹了一口气:我一个二婚,兜里没钱,脸上有疤,老丈人还不待见,哪儿敢跟人家讲夫纲。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