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芳泽实在很乖,就躺在草地上,一双眼睛片刻不移地落在叶澄脸上。
叶澄坐下,让季芳泽枕在自己腿上,又轻轻打散季芳泽被冻的硬邦邦的头发。
季芳泽微微仰头,叶澄忍不住又挠了挠他的下巴。季芳泽忍住嗓子间的呼噜,矜持道:我也有好好做功课。
你也可以来考我。
无奈叶澄从不担心季芳泽的功课。季芳泽简直是他带过最乖的,最不必操心功课的人,比一干偷懒耍滑的师弟师妹强出去十条街。
而且叶澄是典型的家长思维,心疼纵容谁的最高程度,就是不让写作业,所以他含笑道:小芳真听话,下次我少留些功课。
季芳泽心里遗憾。
没办法,好学生被欣赏,笨学生被关注,在叶澄这里总得舍掉一头。
于是他翻了个身,脸朝着叶澄,搂住叶澄的腰,抢先一步道:该晒侧面了。
叶澄好好晒的呵斥被堵在嗓子眼,无奈闭嘴。两人就这么安静依偎着,风和日丽。
半饷,叶澄的声音轻轻响起:对不起,这次是师兄来的晚了。
关师兄什么事?季芳泽脸埋在叶澄怀里,心念一转,师兄要是真的过意不去,今天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怕我晚上冷。
叶澄失笑:多大人了?
但他想着季芳泽因为小时候受冻,一直都怕冷,偏偏又被关进寒冰洞这么久,心就软了,终究没有说出来拒绝的话。
一直到夕阳西下,热意渐渐散去,季芳泽突然心平气和地开口:师兄,你别和掌门他们拧着来。其实他们对我已经算不错了,因为有些事你不知道。
在寒冰洞的时候,他想好了一千种,一万种哄叶澄心疼他的话,逼叶澄和那些人对立,渐渐站到他这边的办法。
但到了这一刻,他发现他舍不得。
叶澄动作微顿:什么事?
我不告诉你。季芳泽搂住他的脖子,我不敢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50章
房间里摆着一个大浴桶,里面漂浮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颜色令人望而生畏。
叶澄微抬下巴,示意季芳泽:进去吧?
虽说在外面晒了一天太阳,但还是要想办法散散寒气。季芳泽看了一眼叶澄,没有动。
叶澄完全没意识到这眼神的意思是需要他回避一下,反而无奈:泡药浴也要我陪?这桶可有点小。
季芳泽噎了一下,见叶澄大咧咧站在那里,完全不觉得任何不对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趁叶澄转身取药包的时候,飞快地脱掉了衣服,钻进了桶里。等叶澄转过头,就只能看到黑漆漆的水面,和一个露在水面上的脑袋。
叶澄挑眉:呦,身手见长啊。
季芳泽浸在水里,乖乖地任由叶澄拆了他的发髻,头发散了一肩。然后叶澄将刚拿的药包拆开,里面的东西洒进浴桶。
季芳泽看着灰色药粉落入水中,瞬间消失:师兄,这是什么?
他其实不关心这是什么,只是想和叶澄说说话。
叶澄一边洒药,一边漫不经心道:调料,全洒完就该吃了。
叶澄将药撒完,抬头后一怔:你脸怎么这么红?
季芳泽刻意往水下沉了沉:水太热了。
这水确实热,弄得屋子里水汽缭绕,季芳泽只觉得血一阵阵往上涌,简直让他头晕目眩。
和叶澄说话期间,季芳泽的脸越发地红。叶澄看着都觉得不对劲了:是不是这药有问题?要不你先出来,我去请位懂医的师弟来看看。
别!季芳泽躲开叶澄摸他脸的手,我只是冻太久了,身上有点麻。师兄你刚出关没多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干脆去隔壁打坐调息吧,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叶澄被催促着离开,还有些放心不下:等水不烫就可以出来了。我就在隔壁,你要真不舒服就喊我。
这是季芳泽第一次迫不及待地希望叶澄离开,连忙点点头:好。
屋门被合上,一室寂静,季芳泽闭着眼睛靠在浴桶,眼睫一颤一颤,像是细长的鸦羽。他突然极烦躁地拍了一下水面,水花荡起,溅在地面上,像是下了一场春雨。
少年仰着脖子,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整个人滑了下去。他浸在木桶中,感觉着水淹没他的头顶,像是他心中无法掩藏却也无法示人的秘密。
【原来你喜欢他。】
那个短暂停歇了一白天的声音,在这一刻又冒了出来,带着某种极深又恶劣的趣味。
【那又怎么样?】季芳泽任由自己浸在水中,肺腑间的空气慢慢变少,他却神色漠然,【青崖山有一半的年轻弟子都喜欢他。】
【可你和别人的不一样。】
季芳泽嗤笑了一声:【我又和别人不一样了。】
他原本不怎么理会这个声音,现在却突然觉得说说话也好。因为很多话,他也没有别人可说。
【你比别人更接近,所以也比别人更绝望。因为你我都很清楚,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对自己养大的小崽子动心思。你刚刚就什么都没穿地泡在桶里,他却连避讳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如果叶澄避讳,至少说明他有一点介意。叶澄越是坦荡地接受季芳泽的亲近,就代表在他心里,季芳泽只是个师弟,甚至可以说,只是个孩子。
【你打算一辈子撒娇卖痴装可怜,博取他的怜惜,在他心里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你甘心吗?】
季芳泽反问:【不然呢?】
【拜我为师,修行你父亲一族的功法。我保证不出十年,你就能把他抢回去关起来,用镣铐拴在床上。只需要一点小手段,你甚至可以让他怀孕。靠他可怜你才能留在他身边,和逼得他一步也不能离开你,你更喜欢哪一个?】
季芳泽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泡咕噜咕噜路地冒到水面上:【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骗我听你的。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做,才会永远失去他。】
季芳泽多少松了口气,这人既然选择想方设法利诱他,就说明目前这人是没有什么威胁能力的。
【对,你有可能会永远失去他。】那声音并不介意被季芳泽揭穿他的真实用意,狡黠道,【可如果不试试,你就永远也得不到他。】
在水下待了很久的少年,突然跃水而出,溅起巨大的水花。他湿漉漉的脚踩在地面的草席上,披上中衣,才缓声道:【我从没想过一定要得到他。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迈出去这一步。】
【你在撒谎!】那声音斩钉截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最了解你们深渊一族的天性!如果你真的不心动,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是为了和我解释,还是为了说服你自己?!】
季芳泽湿着头发,胡乱披着外袍,摘下窗边的那串风铃,拉开了屋门:【滚吧,别再来烦我。如果你不想我去找青崖山的老头子,宁可自请搜魂,也要查一查你来历的话。】
这两间草屋堪称近在咫尺。季芳泽三两步过去,刚到门前,另一间草屋的门就开了。
叶澄换了件更柔软的家常素衣,长发松松垮垮地挽着,显然已经洗漱过了。他站在门前,眉眼柔和:怎么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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