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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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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鼎作者:朱砂

第11节

“所以我才觉得这一卦有趣。”东方瑜若有所思,“如果按我说,你这一次的行动,实在应该得个履卦六三才对。”

履卦六三说: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

这一卦是凶卦,但因为有最后一句,所以有所变化。又是独眼又是跛足的人,紧跟着老虎的尾巴走路,不被虎咬才怪。但武人却是刚强之人,如果在一位足智多谋的大君领导之下,发挥其勇猛无畏的长处,又可成为有益和可取的。

管一恒哭笑不得地看着东方瑜:“那么大君又是谁?”他也不至于是既眇且跛,只有武之一道可取吧?

东方瑜耸了耸肩:“别不承认,你有时候的确很莽撞,说个眇字也差不多了。”

管一恒沉默了。从前他做实习天师的时候是给人打下手的,遇事只要冲锋就可以了,计划自有导师去做。打从腾蛇一案开始,他正式出师,可到最后却没有办成这件事。虽然前有在济南斩杀人蛇,后有在旅游山庄消灭土蝼,积分是拿了不少,可都不能掩盖他在腾蛇事件上的失误,更不用说,还有何罗鱼呢。

而这两次失败,说到底都是他事前准备不够周全的缘故。何罗鱼还可以说是事出突然,但腾蛇事件他却做了充分的准备,最后却被一连串事件搞得糊里糊涂,不但腾蛇没有收来,就连周建国的死因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以及那疑似方皇的彩光到底是什么,也无定论。

再说这一次保护区之行吧,固然其中有陆云失踪,必须尽快寻找的原因在内,但他这样冒冒失失地就进入了湿地,只要那天晚上有一点儿差错,譬如说他骨折不久的右臂突然吃不住劲又折断了,或者说叶关辰没有发现鼎耳上真田一男留下的符咒痕迹,再或者叶关辰没有扔出那根线香,那么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了。

“如果有大君,那只能是关辰了。”管一恒长吁了口气,喃喃地说,“你说得对,我的确太莽撞了……”

东方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急着要做更多的事,但欲速则不达,相信伯父地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这么跌跌撞撞地往前冲……”作为从小一起撒尿和泥的小伙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管一恒的变化了,几乎是从管松去世那一夜开始,管一恒就像发疯一样用功。他从来不提这件事,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证明他是把这件事深深刻在心上了。

管一恒抿紧了嘴唇,半天才点了点头:“我会注意……”

“好吧,那么我们来谈谈别的事吧。”东方瑜有意活跃一下沉重的气氛,笑眯眯地说,“我们来谈谈这位‘关辰’怎么样?我可很少听你这么亲昵地叫别人的名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的朋友名单里增加了这么一位,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推断,这位‘关辰’先生也就是你前往滨海办腾蛇案的那段时间才认识的?”

管一恒不由失笑:“你这家伙!好吧,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就是去滨海的时候认识的……”他简单地把与叶关辰的结识过程说了一遍,最后拍了拍右臂,“要不是关辰的药,我这次肯定拿不下九婴。”

东方瑜的眉毛却皱了起来:“你是说,在旅游山庄的时候,他熬了药你就喝了?你也不怕他是个蒙古大夫?”

“怎么会。”管一恒笑着摆摆手,“那药里大部分的药材都是常见草药,我也能分辨得出来,只有一种药特别苦,据说是他们家的独门秘方。不过喝了之后确实非常好用——我还见他自己悄悄喝过,在火车上还发给得了疫病的人也喝过呢。”

东方瑜的眉毛像两个问号似的又弯弯地翘了起来:“包治百病?这是什么药?如果真有这么有效的药,现在早该在市场上出现了吧?”

“据说是种植起来很不容易,所以没法投产。”管一恒不怎么在意地说,却招来了东方瑜的注视,“怎么了?”

“我觉得,你仿佛非常信任这位叶先生。”东方瑜缓缓地说,收敛起了笑意,“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子。”

管一恒怔了一下,一时没说出话来。两人正默默相对,一辆车开过来,陆云先下了车,回头伸手去扶叶关辰。管一恒不由得把别的事情都抛到脑后,走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叶关辰脸色有些发白,捂着肚子苦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开始腹泻了。”

管一恒眉头一皱:“是昨天晚上受凉了吧?”

“谁知道呢……”叶关辰疲惫地摆摆手,黄助理已经飞跑去要了一杯热水来,又拿出一瓶黄连素,“医生开了这个,要不然您吃几片?”

叶关辰苦笑:“药不对症。大家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又不是只我一个人吃。估计多半还是受凉了,我先喝点热水吧。”

他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热水,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抬头看看管一恒:“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拍个片子?”

管一恒已经把给右胳膊拍片子的事完全忘到脑后去了,他现在满心都在想着等老郑来了,该怎么组队去搜索,真田一男和寺川兄妹可能躲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搜不到那没什么可说,如果搜到了,要怎么克敌制胜……

叶关辰一看他那表情就只能扶额了:“你是打算不去了吗?”

“一会儿我同事就要过来,总得先搜一搜再说……”管一恒在他的目光之下有些心虚,“搜完了,我马上就去医院。你看,总不能让真田他们随随便便就跑了吧?倒是你泻成这样,如果还不好的话,倒真要去医院看看。”

叶关辰叹口气,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那你自己要当心些。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如果没有,恐怕我们要尽快回西安了。一来阿云受了伤,二来他失踪好几天,公司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管一恒刚要说话,东方瑜已经抢先接过话头:“陆总和叶先生都算是当事人,可能有些调查还需要两位配合一下,不知道两位方不方便?”

陆云看了他一眼:“这当然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最早也要明天才走,想来有一天的时间,要调查什么也都来得及了。”

两人对视,空气中仿佛有了点火药味儿。管一恒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叶关辰却直接又按住了肚子:“阿云,我再去下厕所。”

这下立刻没人说什么了,陆云一跳而起,硬是跟着叶关辰走了。留下管一恒看看东方瑜:“东方,你这是——”怎么好像看陆云和叶关辰很不顺眼的样子。

“就是觉得有点怪。”东方瑜垂下眼睛,“换了一般人遇上这种事——叶先生也就罢了,这位陆总险些被喂了蛇,寻常人恐怕早吓得没了魂,一辈子都别再提起这事才好吧?陆总的胆子,似乎太大了点。”

“恐怕是他从前遇见过这种事……”管一恒想起叶关辰说过的话,忽然明白了,“关辰说过他的一个朋友从前在野外遇见过方皇,恐怕就是陆云了……”

“如果这么说,倒也有可能……”听完管一恒的讲述,东方瑜摸了摸下巴,“野外考察的人,胆子通常都比别人大……”

管一恒又看了他一眼。东方瑜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语气中有却有点意味深长,似乎还蕴含了些什么别的意思。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再问问,老郑已经到了。

老郑是十三处有名的老外勤,虽然没见过面,但管一恒是闻名已久。他今年四十岁,除了身材高大一点之外看着毫不起眼,目光却锐利如同鹰隼,偶尔会露出一丝杀气来,仿佛锋利的刀子。

跟着他来的是十名便衣特警,另有四名武警狙击手,都是临时借调来的,配备了特殊子弹,专门对付八歧大蛇的。

不过他们还没出发,当地医院那边已经来报警了——医院药房被砸了个稀巴烂,有人破窗而入,并且在药房里用了好些双氧水、云南白药和绷带,之后又把药架推倒。总之提前离岗的小护士再回去的时候,就发现药房一片狼藉了。

“双氧水,云南白药,绷带!”管一恒立刻跳了起来,“这是要处理伤口!不是真田一男,就是寺川健!不过寺川健被水冲向下游,还是真田一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走。”老郑言简意赅,“去看看。”

事实证明管一恒的话并没有错,他们循着一些痕迹追进了医院后面的荒山树林里,然后——发现了真田一男的尸体。

真田一男的尸体已经硬化,出现了小片的尸斑,不过不怎么惹人注意,因为看见他尸体的人头一眼都会被那四敞大开的胸腹吸引注意力的。

“心脏在这里。”一名特警在五六米外的草丛里发现了破破烂烂的心脏。

死亡现场确实有点令人目不忍睹。真田一男侧卧在地,身下是大片已经变成紫黑色的血泊,胸腔被什么大力撕开,内脏暴露在外,引来了无数苍蝇。他脸上五官扭曲,鼻子还有些异样地膨大,两眼圆睁着,似乎死不瞑目。

“心脏是被大力掏出来的。”老郑面不改色地观察着装在密封袋里的心脏,“血管是撕裂的,而且心脏被大力攥握过,这里还有个孔,好像有利器曾经插进去。看孔的形状……不像是刀,比较类似圆锥类物品。”

东方瑜皱着眉头算了一下:“按硬化的程度,死了总有一个小时以上了吧?”

老郑点点头:“在两个小时之内。”

管一恒眉头一皱:“这么说,就是关辰他们在医院的时候!”倘若当时碰上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幸好真田一男大概一心奔着药物来的,但——他又是被谁杀的呢?

“这里——”老郑比划了一下真田一男的胸膛,“我觉得是被某种兽爪抓开的。”

“是犬鬼吗?”管一恒首先就想到了寺川兄妹俩,“八歧大蛇是做不到的。”

老郑有些犹豫地摇摇头:“犬类的爪子抓开胸膛是可以的,但要用抓握的方式把心脏扯出来不太方便。而且心脏上留下的孔很深,除非犬鬼的指甲很长——但那又不适于奔跑。”

“他腰上似乎还有伤。”东方瑜眼尖地提醒。真田一男侧卧时压住了腰侧的伤,那处伤口能够更清晰地看出几个深孔,“我觉得像是鹰类的爪子。”

“如果不是寺川兄妹……”管一恒紧紧皱起了眉头,“难道还有第三人?”

“郑队!”一名特警从远处跑过来,“那边发现了一个人头,连着一段脊骨。”他说话的时候表情颇有点扭曲,虽然他们知道十三处是干什么的,但突然目睹这么个明显非人类的东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是人鱼飞头蛮。”管一恒远远看见那段雪白的脊骨,就知道了。

“头颅整个被咬碎了。”老郑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倒像是犬科或者猫科动物的牙齿留下的,咬合力非常强。”他沉吟了一下,“你说犬鬼——寺川兄妹只放出了犬鬼和八歧大蛇这两只式神?再没有别的吗?”

管一恒摇摇头:“当时没有看见第三只式神。不过,我不能说就没有。毕竟当时八歧大蛇占了上风,犬鬼也足够对付猫又,如果不是真田突然召出了河童,恐怕寺川兄妹就胜利了。”那时候他要想夺回九婴,估计就更困难了。

“您怀疑是有两只妖兽?”

“对。”老郑沉声说,“一只咬死了飞头蛮,另一只抓死了真田。真田身上只有爪痕而没有咬痕,如果是同一只妖兽,为什么不咬真田呢?干脆利落地咬碎他的脑袋,比在他身上抓出许多伤口并掏出心脏要容易得多。而且内脏都在,显然这只妖兽也并不食用内脏,那掏心就更没有必要了。”

管一恒喃喃地说:“我还是最怀疑寺川兄妹,但真田一男能向天狗借灵,要对付他至少需要一只跟犬鬼差不多的式神。八歧大蛇没有出现,可见寺川健多半是受伤不轻。寺川绫自己能指挥两只与犬鬼同一程度的式神?”

犬鬼可不是什么好控制的式神,这东西虽然法力强,但却绝不像普通家犬那么忠心耿耿,而是个脑后长着反骨的家伙。倘若控制它的式神使能力差些,这东西就会不听使唤,甚至反噬式神使,是一类双刃剑式的式神。寺川绫看起来年纪轻轻,能役使一只犬鬼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说再有一只与犬鬼实力相当的……那未免也太过天赋惊人。

“如果真是寺川兄妹,那么现在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保护区了。”老郑沉着脸起身,“我立刻跟处里联系,加紧搜索周边城市。我们今天晚上在这里重点搜索一下,明天再进保护区。”

这一夜的搜索一无所获。除了树林里留下的痕迹,他们再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天色将明,一队人回到管理局的时候,叶关辰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饭。

“你好些了?”管一恒看他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好多了,昨天夜里只起来了一次。”叶关辰微笑一下,“看来就是受凉,还好没有发展成肠胃感冒,估计再有一两天就完全好了。你们发现了什么?找到真田一男了吗?”

“只找到了尸体。”东方瑜从一边走过来,“已经被开膛破肚,死了。就在医院后面的树林里。算算时间,正好是叶先生你们去医院的那段时间。”

叶关辰顿时吓了一跳:“是那个时候?”

黄助理也过来了,一脸惊骇:“老天保佑,没撞上……”

“确实是老天保佑。”东方瑜笑了笑,“真田一男极有可能是被寺川兄妹杀死的,如果运气不好,当时你们会碰上三个人……”

黄助理直接打了个哆嗦。他已经听陆云简单描述过八歧大蛇了,简直是匪夷所思。但陆云那血淋淋的伤口可不是做假的,两个保镖的死也是事实,倘若他们在医院的时候真的遇上了——哦卖锅的……还是回去给公司供奉的财神爷多上炷香吧。

“这么说寺川兄妹也从保护区里跑出来了?”叶关辰皱起眉头,“他们当时是被水冲向乌裕尔河下游的,居然这么快?”

东方瑜注视着他:“叶先生的胆量真让人佩服,有些人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恐怕会被吓掉半条命。就是当时吓疯吓死的,我也听说过。”

叶关辰笑了笑:“我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之前在旅游山庄,要不是一恒,我恐怕当时就已经死了。现在想想,怕也没用,有些事情不是你害怕它就不会来,真的遇上了,也只能去面对。”

他看了一眼黄助理,示意他去帮特警们再要一锅粥:“东方先生就别吓唬我们可怜的助理了,他胆子小,又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说起来,还是一辈子别遇上的好。”

东方瑜笑了笑,走开了。管一恒略有些歉意地说:“东方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叶关辰理解地点头,“这跟警察办案一样,所有的人都有嫌疑,总要调查清楚了才好。对了,小黄已经定了明天一早的机票,我们今天就要去齐齐哈尔住一夜,你们呢?”

“我们还要搜索保护区,至少要确认寺川兄妹确实离开才行。”管一恒多少觉得有些分别的不舍,“你们回西安?”

“对。以后有空来西安玩。”叶关辰犹豫了一下,掏出一样东西来,“这个东西,你戴在身上吧。”

那是一枚圆润的贝壳,有杏核大小,颜色微紫,生着深棕色的斑点,用一根五彩线绳串起来,顶上还缀了一枚绿豆大小的金珠。

“这是在普陀山海滩上捡回来的。普陀山是海天佛国,一草一木皆有灵气,贝壳应该也能沾一点佛气。”叶关辰略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我知道跟寺里开过光的灵符不好比,但我身上就只带了这个……”

管一恒接过来就系到脖子上去了:“既然是普陀山的贝壳,我一定一直戴着。”

第39章争论

吃过早饭,老郑留下一名特警向叶关辰和陆云分别做一次询问,就跟管一恒和东方瑜一起,带着人进了保护区。

但是才走到一半路,云姨那边的电话就过来了,乌裕尔河下游一条高速公路上,摄像头拍到了寺川兄妹。他们开了一辆小面包车,在休息区寺川绫曾下车买了点食物,虽然寺川健始终没露面,但照片上也能模糊看出车内有两人,所以他应该也在车上。

“车是在当地车行租的,车行员工也证实了来租车的就是寺川绫。”云姨在电话里说,“所以你们不必在保护区里搜索了。”人都跑了,还搜个啥。

管一恒怔了一下,马上追问:“他们到达休息区是什么时候?”

云姨回答:“昨天晚上六点钟左右。我知道你的意思,杀死真田一男的不是他们。”真田一男的死亡时间也在晚上六点钟左右,寺川兄妹除非是有分身术,否则怎么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出现。

“能确定面包车里的是寺川健吗?”管一恒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倒不能完全确定。”云姨也很痛快,“毕竟他没有下车,而高速公路上的摄像头限于位置,也不可能完全拍到车内人的脸,只能确认有两个人,并且是一男一女。”

管一恒沉默了。云姨顿了顿,没听他说话,就继续说道:“人跑了就跑了,总之还在国内,慢慢找就是。我已经把他们的情况上报了,日本他们是别想随便回去了。倒是你,可能真要去西安走一趟了。”

“西安?”管一恒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事,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云姨没好气地说,“听说有人告了你一状,好像是放走了妖兽什么的。那位周副会长就激动起来了。当然了,名义上说的还是关于养妖族又出现的事,你是当事人,想让你去做个报告。这样,你就去走个过场算了,实在不愿意,到了西安就给我打电话,我随便找个案子把你调回来就行了。”

管一恒虽然心事重重,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云姨,不用的。我正好也想去西安,跟协会谈谈这件事。不仅仅是养妖族,还有这两个鼎耳的问题。云姨,我马上就提交个报告给处里,腾蛇和九婴都栖身于鼎耳之中,这个鼎耳又与它们有种特殊的联系,我觉得这件事绝对不是凑巧,很需要好好调查。哦,其实我想晚几天去西安,留下来调查一下鼎耳是怎么出现的。”

“不行!”云姨马上否定了,“这件事你可以让老郑帮你,但你必须立刻给我滚去医院拍片子!你那条胳膊是不想要了吧?先拍了片子,该住院就住院,该治疗就治疗,否则我立刻去齐齐哈尔揪掉你的耳朵!”

管一恒挂掉电话,看见旁边东方瑜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有老郑眼里的笑意,顿时觉得脸上发热,掩饰地咳嗽了一声:“郑工,那个——我们看来不用再搜了。”

老郑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那就回去。鼎耳的事,我们再调查。云副说得对,你得赶紧去拍片子,咱们出外勤的,没有一个好身体可不行,除非你只想吃青春饭,过几年就不干了。”

“我知道。”管一恒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鼎耳的事那就拜托你了。”

“这是什么话。”老郑笑起来,“说得好像我不是十三处的人一样,咱们不是一伙的吗?”

东方瑜也笑了起来:“其实我听云副处长说西安的事——我觉得一恒你应该照办的。”周管两家的恩怨他很清楚,“腾蛇说起来也是十三处的任务,你没必要去受这个气的。”

管一恒失笑:“这话不对吧,你是协会的人,怎么不跟协会一伙呢?”

东方瑜笑骂:“放屁呢你!咱们是发小,我不跟你一伙跟谁一伙?”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管一恒才严肃起来:“我想去西安,是想说明一下鼎耳的事,毕竟这两件事里我都经过,尤其是九婴这一次,还是我亲手收伏的,鼎耳与九婴之间的联系,除了我没人再能说得清楚。这件事绝对不是凑巧,我觉得这后面可能有些我们之前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老郑也严肃起来:“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鼎。”管一恒把之前在火车上叶关辰关于禹九鼎的猜测讲述了一遍,“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第二只鼎耳出现,恐怕我们就不能只当做猜测来看待了。关辰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对——我们应该想想,为什么当初禹不诛尽天下妖兽,而是把它们禁锢在了九鼎之中,难道不怕贻祸后世吗?”

老郑虽然长期出外勤,但对这些神话理论知识就不像天师们研究得那么多,听了就沉吟起来:“这说法挺有意思的,值得研究一下。要是这么想想,这些只有神话里才有的妖兽一个接一个出现,恐怕真不是什么正常的事。”

东方瑜倒是微微翘起了眉毛:“这位叶先生还真是博闻广识,颇有想法呢。不过,既然朱岩也知道这事,其实可以让他在协会里提一提。”

管一恒摇了摇头:“我想自己去说。主要是,我觉得如果九鼎的猜测是真的,我们现在就得尽量将妖兽收伏,而不是诛杀或者炼器。”

东方瑜立时神色一肃:“你要说这个?这可是……你提这个,就等于跟董涵、周副会长,还有相当一批人对上了。”

“我知道。”管一恒神色不动,“但是我去提,比别人更合适一些。”他的父亲也是死于妖兽爪下,由他来提,至少别人不好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有了法器就不管别人死活。

老郑倒拍了拍管一恒的肩膀:“我觉得你做得对。既然有想法,有疑虑,就应该尽早提出来,否则这个也怕那个也怕,拖到最后拖成祸患,不说别人,咱们良心上也不安。提吧,怎么说还有处里呢,有什么事扛不住了,打电话!”

管一恒感激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虽说寺川兄妹跑了很是叫人恼火,但好在真田一男已经死掉,九婴也没有被外人拘走,一行人便转回管理局。路上,老郑忍不住又提起来:“如果不是寺川兄妹杀了真田一男,那是谁杀了他呢?”

管一恒沉默着没说话,东方瑜看了他一眼:“你是想到什么了?”

过了很久,管一恒才说:“也许杀死飞头蛮和真田一男的,是同一只妖兽。”

“是吗?”老郑眉头一皱,“如果说妖兽杀死飞头蛮的时候,真田一男转身逃跑,却被赶上杀死,这也说得通的。但飞头蛮死于牙,而真田一男死于爪——这个……”

“妖兽千奇百怪,”东方瑜已经开始思索,“犬牙,鹰爪,集于一身……”

“龙。”管一恒已经回答了,“龙为鳞虫之长,其形有蛇身、鹰爪、马头、鱼尾、鹿角,口中生利齿。”

东方瑜沉吟着摇摇头:“龙行必风雨,但是当时并无雨降下。而且说到龙,多少年也没有再见过了。”

老郑也摇头:“龙为五爪,但据尸体上的爪痕看来,更像鹰爪,三前一后,总共大概就是四趾。”

管一恒的嘴唇紧紧闭着,半晌才说:“但龙生九子……”

东方瑜霍然一惊:“你是说——”首先冒上来的念头被他压了下去,迅速在脑海里将龙九子的资料全部过了一遍,最终仍旧不得不翻出原先的念头来,“你是说——睚眦?”

龙九子中,赑屃似龟,显然不对。

鸱吻有龙头,却是鱼身鸱尾,无爪可抓,也不对。

饕餮不必说了,倘若是它出现,哪还会留下什么尸身?统统都要吞到肚子里去了,骨头渣都不会剩。

狴犴则似虎,牙是有了,爪却不对。

蚣蝮与狴犴略有类似,亦是兽形,并无鹰爪。再加上形似狮子的狻猊,这三子其实可归于同一类,当然也就排除在外。

至于形似螺蚌的椒图,软体动物根本就不必考虑。

“不过——蒲牢似龙而小,其实也有可能……”东方瑜看了看管一恒的脸色,喃喃地说。

这说法有些无力。蒲牢这个“似龙而小”,其实更像一只大守宫,也就是蜥蜴,在爪子上也不符合。管一恒只摇了摇头:“蒲牢其性好吼,倘若是它,战斗中不可能毫无声音。”

蒲牢一吼,声传百里,恐怕就连他们这里都能听见,更何况是医院呢。所以说来说去,只有睚眦。

“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了。”管一恒淡淡地说,“从在文溪酒店闻到迷兽香开始,我就知道他又出现了。既然他出现了,睚眦自然也可能出来。睚眦头似豺而身似龙,犬牙、鹰爪,都齐全了。且龙行必有雨,龙子出行却是未必。睚眦又好杀,杀而不为食,是其习性。最后——”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其实当年我父亲的伤,跟真田一男也很相似,只不过——”只不过没有被掏出心来罢了。

因为话题到最后落到了这上头,所以回去的一路上,气氛都有些沉闷。等回到管理区,叶关辰一行人已经离开,驱车去了齐齐哈尔。

既然寺川兄妹已经逃了,保护区这里也就没什么大事,东方瑜直接就把管一恒打包,开车也直奔齐齐哈尔最大的医院了。

管一恒原本想着拍个片子就行,结果东方瑜硬是列出一大堆项目来,看得管一恒头痛不已:“这今天都做不完啊……”他们从扎龙驱车过来就已经是下午了,东方瑜列这一堆项目,恐怕明天还得检查整整一天,“你这个——验血有什么用啊?”

东方瑜板着脸:“你乱吃药,当然要查一查。”

管一恒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乱吃药?”东方瑜对叶关辰,似乎颇有几分防备和敌意?

“任何一种药物在使用之前都要做大量的药理毒理实验,先是动物实验,然后临床实验,再经过各种检验之后才能允许投产,你难道不知道吗?”东方瑜的脸板得死紧,“一种根本就没有经过检验的药你就敢吃,吃了之后愈合得这么快,你都不怀疑的吗?这不是乱行医吗?真有这么好的药,他为什么不投产?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珍贵,你们萍水相逢,他又凭什么就拿出来给你吃?你就不怕做了实验对象吗?”

管一恒嘴唇动了动,东方瑜立刻瞪了他一眼:“你又要说叶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对吧?就算他不是那样的人,拿一种根本没有经过审批和注册的药物随便给人服用,我也不能赞同。这跟急救不同,你当时没有生命危险,根本没有必要服用来源不明的药物!以后你自己也长点心眼,别再随便乱吃药了!”

管一恒没说话。他是觉得叶关辰不会胡乱给他用药,但东方瑜完全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就是争起来又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浪费了朋友的好意。何况叶关辰对东方瑜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倘若换成是有陌生人给东方瑜吃了什么不知名的药,他也一样会做此反应的。

于是第二天,管一恒就做了一堆的检查,不过最后的检查结果却显示,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倒是右臂骨折的地方已经愈合,之前隐隐作痛是因为在战斗中肌肉有些拉伤,跟骨头完全没有关系。医生听说他骨折到现在只有二十几天,根本就不相信,只当他开玩笑:“要是有这么好的药,快介绍给我,有多少我买多少。”

管一恒只好咧一咧嘴,赶紧溜了。拿着检验报告坐上车,他才透了口气,看看仍旧一脸严肃的东方瑜:“这不是没问题吗,你怎么还拉着脸?”

东方瑜又瞪了他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心没肺啊!你也听见医生说的了,什么药能让骨折二十几天就愈合?你都不奇怪?”

管一恒微微皱眉:“你让我怎么奇怪呢?去问问关辰,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拿出来我要送去做病理毒理实验?”

这下轮到东方瑜没话说了,半天才发动了车子:“不是说他们也在西安吗?走,我陪你去提交这个报告,顺便拜访一下叶先生,至少也让我亲眼看看这药长什么样子,让我开开眼。”

说到去拜访叶关辰,管一恒倒不反对:“他们有个种植基地就在秦岭,跟这次会议召开的地方也不远,正好我们去看看。”

天师协会每三年都有大例会,基本上全国三级以上天师都会出席,除此之外,每年一次小例会,则是各地分会负责人来报告工作。今年这是小例会,选在秦岭附近一个农家乐里头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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