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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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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一鸣就在昆明市的医院里,管一恒到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过来,趴在床上,一见管一恒就叫了一声哥,神色有几分惭愧:“是我太大意了……”查了几天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心里就放松了警惕,否则也不至于此。

管一恒没心思批评他:“伤到了哪里?”听管一鸣的声音都是嘶哑的。

管一鸣醒过来,东方琳也就镇定了很多,替他回答:“烧伤了好几处,医生说都不是很厉害,主要是吸入浓烟伤到了呼吸道,现在肺都有些感染,幸好控制住了,但是还要观察一周,怕出现那个什么呼吸功能衰竭。”

管一鸣连忙说:“没那么严重,要不是有烧伤,现在都可以出院了。”

“你快别说话了,听嗓子哑成什么样了。”东方琳红着眼圈阻拦他,“医生都说了,呼吸衰竭有可能在受伤三五天之后才出现体征,很危险的。而且你背上烧伤那么一大块,医生都说要植皮了,你还不当回事呢……”说着就抹眼泪。

管一鸣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哑着嗓子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快别哭了。”

“不说了还在说!”东方琳气得想打他,又无处下手,“不许再说了!”

叶关辰在旁边看着,微微笑了笑,转身倒了杯热水,取出一片栾树叶子撕碎泡进去,过了一会儿,端给东方琳一杯绿色的液体:“给他喝了吧。”

“这是什么?”杯子里的液体散发着苦涩的药味,东方琳有些疑惑,“医生已经给他用药了,他现在不能乱吃东西……”

管一恒一闻那个味道就知道是栾树叶子:“喝吧,是好东西。”

东方琳半信半疑地端过去喂了管一鸣一口,药水一入口,管一鸣就咳呛起来,吓得她连忙收手:“这是什么啊?”

管一恒悠哉游哉地抱着手看:“继续喂,他就是怕苦而已。”栾树叶子那个苦味儿,他可是领教过的。以前他还是半片半片的用,现在整整一片叶子泡水,够管一鸣喝一壶的。

叶关辰失笑:“你们兄弟两个倒真是像……”都这么怕吃药。

管一恒耳根微微一红,干咳了一声:“我们打小身体都不错,很少吃药……”偶尔得病,兄弟两个都是死活不肯吃药,硬抗的。为此,小时候还被打过屁股,不过这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管一鸣虽然也怕吃药,但栾树叶水入口之后,原本灼热发疼的喉咙就觉得一阵微微的清凉。之前说话呼吸都会疼痛,如果咳呛更是撕裂一般,现在连咳了几声,却并没那么痛苦。他立刻就知道这的确是好东西,二话不说,从东方琳手里接过水杯,捏着鼻子就灌了下去。

一杯药水下肚,管一鸣只觉得舌头根都麻了,要不是还有人在眼前,真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晾一晾。不过药水喝下去,一线清凉也顺着喉头一路冲到了胸腹,接着转为温热,从胸口慢慢发散开来,十分舒服。

东方琳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看他闭上了眼睛,连忙问:“怎么了?”

“舒服多了。”管一鸣睁开眼睛,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嘶哑,“这是什么药?”

管一恒咳嗽了一声:“这个你先别管,总之是好东西,你的伤很快就会好。行了,要是能说话,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被烧伤的吧。听完了,我得赶紧去找东方。”

管一鸣的讲述并不复杂,再加上东方琳的补充,很快就把整件事情说了个明白。在昆明,他们听说附近郊区连续发生了几次火灾,于是一路追查到了瑞丽,却正好赶上当地警方逮住了纵火犯——这是个刚放出来的,纵火纯粹是报复社会,于是又被抓进去了。

“我就是去最后一处纵火地点看看。”这人在最后一次纵火的时候被当地护林队抓了个正着,火头还没起来就被扑灭了。既然已经证实是人为放火而不是出现了什么妖兽,管一鸣提起来的那股劲也松了,决定去看一眼就收拾东西回协会交任务,谁知道就是这走过场的一趟,就让他受了伤。

“点火的地方已经被扑灭了,我去的时候护林队正要下山,我想随便看看,确定一下没事就算了。谁知道我才到那里,就发现远处也在冒烟,本以为是那人可能设了两个起火点,护林队没有发现,谁知我赶过去的时候,只见草地上焦黑一片却并不见火。我觉得奇怪,正要再转转,四面的树林忽然一下子就起了火,把我围住了……”幸而护林队没有走远,看见烟也赶了过来。

“他们说赶上来的时候,火已经快熄灭了,只有一鸣在,差点把一鸣当成纵火的。”东方琳愤愤地说,“幸好我们带着证件,又让协会给当地警察局打了电话。”

“也就是说,你并没看见什么,然而火势是突然烧起来,又是突然熄灭的?”叶关辰在旁边问了一句。

“应该是这么说。”管一鸣认真地回答,“火势起得很快,我大概十几分钟就被呛晕了,在我晕倒之前的时间里,绝对没有人来救火,但是护林队赶上来的时候,火已经快要熄灭,这之间相隔也只有十分钟左右。不要说他们没有看见救火的人,就算有,十分钟也很难把这样的火扑灭。”

很好,这下虽然没有妖兽,但也肯定是有蹊跷了。

“协会派了几个人过来,现在有一个正在查山火的事,其余的人都去找我哥哥了。”现在管一鸣已经没有大碍,东方琳又想起了哥哥,眼泪汪汪地说,“我也想去找哥哥。”

管一鸣心疼地看着她:“你想去就去吧,现在我也没什么事了,有医生看着呢。”

管一恒皱起眉头:“东方还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你还是不要去了吧。”东方琳虽然有天赋,但毕竟不是正式天师,还没有出过什么任务呢。单看这次管一鸣受伤,她就慌手慌脚,真遇上什么事恐怕连自保的能力都不足,更别指望帮什么忙了。

叶关辰却低声说:“还是让东方小姐一起去吧。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协会的人,如果没有人从中联系,即使他们有什么线索也不会跟你说的。只不过东方小姐即使去了,最好也不要以身试险,如果有了线索,我和一恒会尽力去寻找的。”

这话提醒了管一恒。别说董涵那些人了,就是协会里其他人,现在见了他恐怕也跟陌生人一样,除非东方琳说找了他们帮忙,否则谁会给他提供线索:“你说得对。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既然有人在查,失火的事就暂时先放一放,找东方要紧。”

瑞丽是西南边境上的一个口岸城市,毗邻缅甸的口岸城市木姐,是通向东南亚和南亚的金大门。这里还是古代南方丝路的重要通道,中缅两国贸易的中转站,还是“中缅”、“中印”公路的交汇点,十分热闹繁华。

因为属于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瑞丽街头走动的人有一大半穿着艳丽的民族服装,戴着特色饰物,能让第一次来的人看得眼花缭乱。

不过管一恒等人却没有这个心思。他们一到瑞丽,就直奔董涵入股的那个玉石公司。

因为瑞丽是重要的珠宝集散地,本地的珠宝玉石公司很多,管一恒等人绕了一圈,才在一处街道上找到了那个毫无特色的五色玉石公司门面。

别看外头不起眼,一进去却是珠光宝气,迎面的柜面上摆着缅甸出产的红蓝宝石和翡翠,两边则是充满少数民族风情的金银首饰,满满当当摆了一屋子。

柜面后面坐的女孩子穿着傣族服饰,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东方琳说明了身份,她就立刻打了个电话,没有多久,费准和一个中年男人就一起走了进来。

东方琳一见那个中年男人就跑了过去:“八叔,哥哥有消息了吗?”

东方八叔虽然是本支,但天赋平平,到现在也才是个实习天师。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水准,虽然还保持着东方家子弟日常功课的习惯,但本人已经不再参加天师任务,转而去经营家族产业了。

在这方面他倒是个能干的好手,目前在广西经营水果生意,东方瑜出事,东方老爷子就近把他调了过来,还带了手下几个人,一起来瑞丽帮忙。

见东方琳问,他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消息,琳琳你不要着急。”

“都五天了……”东方琳怎么能不着急,简直是要急死了,“那个矿场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都已经去找过好几次了。”东方八叔叹了口气。东方瑜就是要去矿场才失踪的,那地方当然被列为第一搜寻地点,就差把整个矿场翻过来了。然而东方瑜好像人间蒸发,半点消息都没有。

“八叔你带我去看看!”东方琳灵光一闪,“我去那里占卜一下!”她和东方瑜是亲兄妹,利用亲人之间的血脉联系,或许能有所发现。

“那好。”东方八叔也觉得这是个办法。之前当然已经有人在矿场做过占卜和搜灵了,但一无所获。不过东方琳毕竟与东方瑜血缘最近,效果可能不同,“咱们现在就去。”

“等一下。”费准一直没说话,现在看管一恒和叶关辰跟着东方琳要走,这才开口,“这谁啊?这两位是谁啊?”

他阴阳怪气的,手却已经摸到了蛟骨剑上:“这位先生好像不是协会的人吧?还有这位,怎么看着像协会通缉令上的人啊?”

东方八叔愣了一下:“琳琳?这是——”他现在不怎么关心天师行的事了,管一恒他是认识的,却不知道他被协会开除的事,至于叶关辰那就更不用说了。

东方琳涨红了脸:“他们是我请来帮忙找哥哥的。费准,这种时候你不要找麻烦!”

费准眉毛一挑:“麻烦?我看是麻烦找上门来了。我说东方大小姐,协会的通缉令不会没看过吧?”他看这些嫡支子弟是最不顺眼的。他自己是费家的旁支,女朋友东方瑛是东方家的旁支,打小就要付出比嫡支子弟更多的努力,所以心理上难免有些不平衡。

而且东方琳天赋很不错,却不是那么努力,父兄对她也不做什么严格要求,直到现在还只是个实习天师,连出任务的资格都不大够。费准最恨这种有天赋有资源却不努力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东方瑛也姓东方,还要在家族里寻求庇护和帮助,他对东方琳说话就更要不客气了。

东方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将来就算不打算以天师为职业,但挂着天师的名头就要受协会的管束,通缉令她可以消极对待,但不能阻拦别人执行命令。

“你是怕我们查出什么对董先生不利的真相吗?”叶关辰在旁边淡淡地问了一句。

费准嗤地笑了一声:“真相?什么真相?真相不是你趁乱收走了腾蛇吗?真相不是你大闹农家乐偷走了九婴和狰吗?真相不是你当年不但从管家弄走睚眦,还搞死了好几条人命吗?这还用查?”

管一恒眉梢一跳,冷冷地说:“你好像忘记了,周建国是怎么死的,朱岩是怎么死的,现在东方瑜又是为什么失踪的?”

“这种事不是应该问叶先生吗?”费准嗤笑,“哦,还得加上幽昌是怎么不见的吧?说起来管一恒我还真是佩服你,杀父之仇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厉害厉害!”

管一恒眉毛直竖了起来,费准这一刀可真是捅中了位置。叶关辰连忙拉了他一下,淡淡地说:“费先生不用夹枪带棒,真要是这样斗嘴,斗到明天也不会有结果的。譬如说费先生这么维护董先生,是因为在本家得不到支持,所以另投明主吗?费先生自己也知道,这里头对不上的细节有不少,是准备为了自己的利益掩耳盗铃?据我看费先生似乎也还不是这样的人。”

叶关辰这一番话,真是连拉带打,句句都说在费准心上。他跟着董涵,当然是因为董涵给他炼制了一把蛟骨剑,就这一件法器,比他在费家这些年得到的资源都贵重。然而他也不是仅仅为了能得到法器,更多的是认可董涵炼器的观念,佩服他的本事,而不是为了利益连天师的原则都放弃了。

“好,我可以带你们去。”费准咬了咬牙。叶关辰先还了他一刀,捅得他憋屈得要死,之后又恰到好处地捧了他一句,把他捧到高台上下不来了。他的脾气是最受不得有人泼脏水,要是不查个水落石出,他就总觉得别人都会认为他是有私心了:“不过如果这次你们还拿不出证据来,别怪我要动手了。”

叶关辰神色如常:“天师协会不是已经下发通缉令了吗?到时候不只费先生,别的天师也都会动手,我还能跑到哪儿去?”

“不用别人,我也能抓住你!”费准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沉着脸转身往外走。他知道叶关辰用的是激将法,可惜他就是不能不吃这一套,反正他是做不到任人讥谤不定如山的。

一辆车把一行人拉到了瑞丽市下属的弄岛镇,五色玉石公司在这里有一个仓库,之前东方瑜也是从这里开始探查的。此刻,一群天师都聚集在这里,一见管一恒和叶关辰,脸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些古怪神色来。

管一恒一眼就看见了之前合作过的朱文,便径直走了过去:“还没有找到人吗?”

朱文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管一恒,没有多说什么,只回答道:“没有。正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有可能要往边境上走。”之前在长岛捕捉马衔的时候,他得了叶关辰九张镇水珠的符文图样,对他的观感有些改变,因此现在还能比较心平气和地说话。

但朱文沉得住气,别人沉不住气,那边已经有几个天师皱起了眉头,看着费准:“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琳往前站了一步:“这两位是我请来帮我寻找我哥哥的,有什么事情,也等找到我哥哥再说好吗?”

来的这几个天师虽然都比她年长,但出身不显,东方琳搬出了东方家来,再有费准说话,他们虽然心里不悦,倒也不好说什么。谁都知道管一恒很得东方老爷子喜爱,就跟另一个孙子似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叶关辰得罪东方家。至于董涵这边,那不是有费准做主么?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是他担着。

这些人里,朱文是跟东方瑜一起来查五色玉石公司的。朱岩的死一直是朱家极其重视的事,虽然许多证据都指向叶关辰,但不可否认,与朱岩死状完全相同的周建国,他死亡的时候董涵也在现场。而且两次死人都出现了玉石,朱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派出朱文来一起查账,已经隐晦地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半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无论是谁。

管一恒也是因为这个,才开口就选择跟朱文说话:“朱先生跟东方一起来的,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详细情况?”

第92章矿场

朱文能提供的情况其实也并没有很多。

关于账目这一方面,就像之前东方瑜在电话里跟管一恒说过的,没查出什么问题。避税当然是免不了的,然而还属于合法的,何况他们也不是税务局,本来目的也不是这个。

不过东方瑜还是理出了一点思路:这个公司在最近十年连续发现了四条玉石矿脉,其中两条是在新疆发现的,两条是三年前他们搬迁到云南来之后发现的。这四条矿脉两西两南离着十万八千里,但每条的产量却都基本相同,这实在是有点奇怪。东方瑜对地质问题不内行,但矿脉离得如此之远,产量却如此相似,怎么都觉得太过凑巧了,因此在账面还没有查完的时候,他就提出要去废弃的矿场走走。

去第一个矿场的时候朱文是一起的,地方并不远,但积水严重,两人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去第二个矿场时,董涵忽然要去缅甸的木姐市一趟,东方瑜不放心就让朱文跟着去……其实也是个监视的意思……他则独自去了矿场。等朱文从木姐回来,才发现东方瑜失去了联系。

“董涵去木姐干什么?”

“是他的公司买了一批翡翠原石,让他去掌掌眼。”

管一恒眉毛一扬:“他们公司自己有矿脉,怎么还去缅甸买原石?”

朱文回答:“他们最后一条矿脉在今年年初就开挖完了,现在已经初步断定绝产。说起来他们发现的这四条矿脉,基本都是挖掘一年左右就完了,但是董涵不是答应了协会给一笔赞助么,现在资金有点紧张,一时又没有新的矿脉发现,他们就去缅甸弄了一批赌石。”

赌石是翡翠行业里常见的活动,指的是购买原石,成交后自己切割。

翡翠原石外面包裹着一层风化的外皮,隔着外皮很难判断里面究竟有没有翡翠,成色又如何。虽然许多人研究翡翠多年,提出了什么蟒带松花之类的特征,但准确率仍然很不稳定,好了一夜暴富,不好倾家荡产。因此这种行为被称为“赌”,谓其风险就跟赌博一样,甚至可能比那还大些。

“这时候去赌石?”管一恒疑惑起来。赌石这种事实在是没准的,一夜暴富的固然有,连内裤都赔光的更多,一个正经做生意的公司,实在不应该去干这种事。

叶关辰忽然问:“赌涨了吗?”赌涨,指的是原石切割开后有翡翠,其价值远远高过买价。

朱文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了:“不知道。这批石头买回来还没有切,估计是没时间吧?”

叶关辰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买了多少石头?”

“一大堆。”朱文想了想,“听说花了两三千万。我看董涵的意思,这批石头很不错,切开之后能值很多钱。”

叶关辰微微挑了挑眉:“是吗?石头的品相很好?”

朱文坦白地说:“我不懂这个,看不出来。但董涵看起来特别高兴的样子,我听他跟去的那个人说,这一批石头肯定大涨。”

“那批石头放在哪儿了?”

“好像是瑞丽的仓库吧,我们在瑞丽跟运货的人分的手。”

东方琳看他们忽然讨论起了赌石,已经等着发急了:“我们先去矿场,石头的事回头再说不行吗?”

叶关辰跟着往外走,又问了一句:“董先生呢?”

跟着他们往外走的费准凉凉地回答:“带着一队人在外头找人呢,这几天大家都忙。要不是你们突然过来,我现在也在外头找人。”

五色玉石公司这两个矿场都在南姑河上游。这里是边境上的宝玉石矿带,主要出产红、蓝宝石,近百年来先后办过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宝石场,但因为宝石分散,开采费用太高,缺乏投资价值,所以慢慢的都关闭了。倒是不少宝石被山水冲到河里,沉积在河床泥沙之中,如果去淘,时常都有收获,渐渐的在这一段形成了一个淘宝场,颇负盛名。

东方瑜失踪的那个矿场要沿着南姑河一直往上走,直走到将它分支出来的南畹河边。

南畹河附近也分布着不少矿场,大大小小把地面挖得跟麻子脸似的,不过真正找到值得开采的矿脉的,这一带也只有五色玉石公司的这条翡翠矿脉了。

矿场的形状看起来像个水盆,大体呈圆形,越往下越窄,旁边堆着开采出来的废石,路颇为难走。

“我们已经把这里全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跟着他们来的一个当地警察对东方琳说,“有没有可能当事人是自己离开的?目前我们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但是仍旧没有进展。”

因为此地几乎就在中缅边境线上,除了偷渡客和走私者之外,还有贩毒分子,所以当地警方对任何失踪案件都倍加重视。然而他们大多信仰佛教,对天师这个行当并无了解,也没什么好感。报案说是失踪,可现场毫无挣扎打斗的痕迹,可见人是自己离开的,会不会已经钻进密林企图出境,又或者根本没有这个失踪者,只是干扰当地警方?

有了这些怀疑,当地派出所就派了个年轻警察跟着他们过来,说是陪同并向失踪者家属解释一下搜索进度,其实也有点监视和观察的意思。

矿坑很深,底部全是积水,足有两米深,东方琳原本想下到矿坑底,现在也只能在矿坑中部的一处平台上点起了三炷香。

这是东方家特制的通神香,香炷细如线,点燃之后差不多只要三分钟就会燃尽。但在这三分钟内,据说能将占卜者的准确率提高一成。

这香的原料配方是东方家的不传之秘,而且据说制做者本身还有种种的限制,因此每年成品不过五十根,东方琳一次就拿出三根来,能将自己的占卜准确率提高三成,也算是大手笔了。

通神香点燃,香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三股淡白的烟气不是直升,而是横着蜿蜒开来,蟠龙一般缭绕在东方琳身周,将她笼了进去。

东方琳用的是扶乩法,外出无沙盘,她用的是特制的钢笔,笔中灌着朱砂水,立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就可以作法了。

烟气缭绕,东方琳盘膝闭目,只用一根食指轻轻按着笔头,让笔直竖起来,左手结了个印,嘴里低低念诵。渐渐的,那笔开始在石头上自己滑动了起来。

旁边的警察是傣族人,自小就是虔诚的佛教徒,看东方琳这样子忍不住摇头,退到一边双手合什,也小声诵起经文来。

叶关辰就在旁边,一听见他念诵经文,立刻转过身去:“同志,麻烦你暂停一下。”

年轻警察一愣,有些不悦地停下:“什么事?”

他没有看见,但其他人都发现了……在他念诵佛教经文的时候,通神香那三股烟气忽然有一部分向他飘过去,蟠龙之形顿时乱了,连东方琳的手都抖了一下,顺畅滑动的笔也停了下来。

东方琳的眼皮一动,忍不住要睁开眼睛,叶关辰看得清清楚楚,立刻说:“不要分心,继续!”

然而东方琳到底是年轻,虽然强行忍住没有睁眼,但手指按着的朱砂笔却胡乱打起转来。

通神香眼看已经燃到了底,东方琳勉强镇定着,扶着笔划出一个字,三缕烟气便四散开来,笔啪地一声倒在石头上,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东方琳呼地站起来,冲着那年轻警察大喊:“谁让你这时候诵经的!你捣什么乱!”

年轻警察想回驳两句,但见东方琳喊着眼圈就红了,激动得浑身打颤,旁边一群人都是脸色阴沉地看向自己,才觉得自己大概是闯祸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干咳一声说:“我只是念念经文,也没做什么。”

“你还要做什么!”东方琳气得双手发抖,“谁让你念经文的,要念经文你去寺庙里念,在这儿念什么念!谁请你来念了!”

叶关辰推了管一恒一下,管一恒走过去抓着东方琳的肩头轻轻晃了晃:“琳琳,别激动,先看看乩上说了什么。”

叶关辰转头问那年轻警察:“你刚才念的是什么经文?”

年轻警察自觉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更没有打扰东方琳“装神弄鬼”,于是脸色也不大好看,硬梆梆地回答:“金刚经!”

叶关辰点了点头。《金刚经》又名《金刚般若多罗蜜经》,“般若”是梵语,意为大智慧,“金刚”则是喻指,是说这智慧如同金刚一般锋利无比,能破除世间一切烦恼与偏见。“波罗蜜”则是指超越了生死而达到解脱的彼岸。经题的全义便是说以金刚一样无坚不摧的大智慧,破除一切烦恼执着,超越生死而达到永恒安乐的归宿。

既然金刚经指的是用大智慧破除一切烦恼执着,其实也就是破除迷雾寻到真相,而扶乩则是在重重迷雾中寻找指点,说起来倒是不谋而合。所以这年轻警察念诵金刚经,对扶乩本身还有点助益。然而毕竟佛道两家,其法大相径庭,只有真正的智慧圆融之人才能将之并行,互为助益,东方琳却远远没有达到这种境界。而且《金刚经》太过刚猛,扶乩请的却是鬼仙,气场本就不合,因此反而被干扰了。

东方琳被管一恒安抚了几句,情绪平静了些,回头去看自己扶乩的结果。只见发白的石头面上,朱砂线画得乱七八糟,几乎看不出写的是什么,急得她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别急别急。”管一恒心里也着急。通神香珍贵稀少,东方琳这是为了哥哥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如果这次失败,这会儿到哪再去找通神香?东方瑜已经失踪了五天,时间再拖延一分钟,他的生命危险就多一分。

“这好像……是个玉字。”朱文仔细地看了半天,他善画符咒,对线条和图案最为敏感,在一团乱七八糟中终于分辨出了一个字。

朱文这么一说,其余人也就看得比较明白了。朱砂笔画出了一大团线条,然而都比较纤细,只有构成玉字的那几笔较粗一些。乍看好像搅成一团的乱毛线,但仔细去看,玉字就渐渐浮现出来,十分清楚了。

“玉?”东方琳拼命地想,“玉字做何解?哥哥确实是因为玉的事才来的,这里以前也是玉矿,但,但……”这对东方瑜现在的去向却是毫无启发啊。

叶关辰沉吟了一下,问:“你刚才扶乩时,问的是什么?”

东方琳想了想:“开始是问哥哥的去向,但,但后来觉得烟气变化,我一害怕,就想哥哥会不会是已经出事了,香烟示警。最后来,我心里乱糟糟的……”

这话说得旁边几个也会扶乩的天师暗暗摇头。请乩的问题是要一个一个的问,有问才有答,像东方琳这样,自己心里都乱七八糟不知问的什么,要乩仙如何作答呢?难怪扶乩出来这么一团乱麻,这基本上等于是失败了。

东方琳的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捂着脸几乎要崩溃地哭出来。叶关辰却微微摇了摇头:“未必。你先不要着急。也就是说,你既问了你哥哥的去向,又问了他是否安好?”

“应该是……”东方琳勉强忍着啜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这个,这个玉字是对的么?我没失败吗?”

叶关辰低头仔细看着石头上的痕迹。费准很想讽刺两句……养妖的居然也懂扶乩吗?然而看东方琳那模样,好像叶关辰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倘若现在否定叶关辰,无疑是先把东方琳打垮了。于是话都到了嘴边,费准还是给咽下去了,只说:“你看仔细一点啊,别瞎解,反而耽误了找人。”

“你哥哥现在应该还活着。”叶关辰并没在意费准的话,“虽然乱成一团,但这个玉字是连贯完整的,并无破碎之感。朱先生觉得是不是这样?”

朱文点了点头:“是完整的。”

一个字写出来,虽然是由各自独立的笔画构成,但其结构应该是完整的,倘若结构散掉,这个字就算是碎了。画符也是如此,符咒由许多细部组成,有人画出来便是完整的,有人画得不好,中间的灵气就无法贯通,这个符便不成为符,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图案罢了。

朱家长于画符,对于字也好符也好甚至是画也好,究竟是完整还是散碎,自然格外敏感。

“你问了你哥哥是否安好,乩复“未曾玉碎”,那就是人还平安,至少现在还活着。”叶关辰轻轻敲了敲石面,肯定地说。

“真的?”东方琳顿时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这,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旁边一个也会扶乩的天师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目前来说,如果这次扶乩是成功的,那么如此解释并无不妥。”

“但人现在在哪儿呢?”费准忍不住问。

“应该也在这个玉字里。”叶关辰沉吟着,“为玉而来,自然也是因玉失踪,还是要在玉上下功夫。”

费准翻了个白眼:“这跟没说一样好吧?现在哪儿有玉?”他说到这里,忽然恍悟,“你不会是想去看那批赌石吧?”现在五色玉石公司手里的玉,可不就剩下那一大批赌石了吗?

“还是你要说,玉石公司名字里也带个‘玉’字,所以东方瑜失踪,还是要找玉石公司?”费准冷笑,“哎,我倒忘记了啊,东方瑜自己的名字里不也有玉吗,那是他自己把自己搞丢了呗?哦哦,就连东方小姐的名字也是玉的意思,是不是还应该问问东方小姐,是不是她把自己哥哥弄没了?”

“你……”东方琳怒目而视。

“说这些没用。”叶关辰对他的讽刺不为所动,“既然乩复给出了玉的线索,当然都要查一查。”

“查吧查吧。”费准冷笑,“最好你们能在那堆赌石里把东方瑜给找出来,否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同行的另外几位天师都沉默着。他们当然没忘记叶关辰的名字还挂在通缉令上,也不是非常赞同叶关辰的分析,然而他们也不能否认,目前这也是唯一的线索了。如果说不查,万一叶关辰是对的,却因为他们的阻挠导致东方瑜有什么危险,这责任他们可也担不起。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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