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之花作者:熔绯
第2节
黎顾得了令喜滋滋地去了,两人一起坐至餐桌旁。
也不知道宣澜是几点钟起床的,听说他还要晨读和晨练,晨练完毕后大约还要洗个澡,黎顾偷偷抬头看了宣澜一眼,他的头发果然湿漉漉的,颈间有一点水渍。
早餐是加了糖的绵绵白粥配煎得脆脆的鸡肉糯米角,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宣澜又另外弄了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凉拌了一个脆藕再清炒了一个虾仁,宣澜最后让黎顾端过来的就是这道清炒虾仁,虾仁上裹了一层蛋清和淀粉,嚼起来嫩嫩的。
宣澜吃得不多,喝完自己的粥后夹了两个糯米角就不再动筷了,倒是黎顾被折腾了这么多天身心俱疲,风卷残云似的把一大桌子菜全吃光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吃饱了吗?”宣澜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黎顾立刻放下碗:“吃饱了!”
宣澜被他这幅模样逗得微微笑了一下,递过来一张纸巾给他擦嘴。
“我跟老师请过假了,说你这几天生病了,我留下了照顾你。你今天上午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什么毛病的话晚上我送你回家。”
黎顾一愣,立马反应过来:“那要是有什么毛病呢?”
宣澜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有毛病的话就住院。”
黎顾哦了一声:“那不用去医院了,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儿。”
宣澜又问:“你·····你当时是怎么得罪邵扬了,搞得他要抓你?”
黎顾本来以为此事早已经翻篇儿,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宣澜还记着拿出来问。
其实一开始并不是什么大事,黎顾虽然面相看着凶恶,但并不是主动惹事生非的性格,这次是在学校后边的巷子里,黎顾下了自习慢吞吞地去推自行车,心里盘算着明天怎么多跟宣澜找机会多说几句话,忽然就看见几个小混混趁着夜色缠着一个姑娘动手动脚的。
黎顾本不欲管——他自小没怎么收到过来自其他人善意和爱,也不太懂得怎么去帮助和爱别人,但这种事无论无何也不能坐视不理,那姑娘哭的凄惨鬓发散乱的,这会儿夜已经深了,黎顾出来的时间晚,其他人大概都已经走光了,连自行车都没剩几辆了,他现在要是走了,估计不会再有人过来了。
黎顾想了想决定还是放下自行车冲了过去,对方有三个人,都是穿得流里流气的小流氓,那姑娘穿着白色上衣和黑色短裙,是他们学校的校服,,此刻见有人过来如得救星,哭着喊:“同学,快救救我!”
好在黎顾也算是世家子,虽然实在是不受他父亲宠爱从待遇上看不出来,但自从幼时被绑架过之后便学了格斗术,不算精通对付这些小喽啰也算是绰绰有余,三拳两脚打跑了这帮人救下了这姑娘,救下来之后那姑娘仍然吓得在一直哭,但还是抬起头来说谢谢,借着月光双方才看清彼此——
黎顾发现这姑娘就是班里顶顶漂亮的那个、带头喊他“丑八怪”的。
姑娘也发现救他的这英雄就是之前自己最看不上那个凶神恶煞男。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双方都有些不自在,什么话也没说,黎顾推着自行车把姑娘送到学校大门口,姑娘借了保安室的电话通知自己男朋友来接,双方就此别过再也无话。
那被打跑的混混却就此记恨上了,这才有了昨天这一出。
但黎顾心里盘算着这点小事估计不至于让邵扬亲自动手,抓他多半是为了逼宣澜出来。但这话他也不愿意对宣澜说,只含糊地说是上次救人得罪了他们这帮人。
宣澜倒是真没想到,见没什么事便好言安慰了一番,夸了他几句。
黎顾显然不愿离开:“我能不走么?你看你也是一个人住,我······我也一个人住,咱俩搭个伙吃饭······不也挺好。”
宣澜便道:“搭伙吃饭?你先去把碗刷了。”
黎顾立刻哎了一声跑去收拾碗筷,刷碗的时候宣澜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看着他忙活,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黎顾飞快地刷了碗,回身靠在流理台上盯着他,显得颇为紧张地样子。
两人相顾无言对视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宣澜不忍心这样,轻轻开口:“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明天记得来上课。”
“哪儿有你这样直接赶人走得?”黎顾一笑,似乎不太相信。
宣澜蹙了蹙眉,正色道:“我说真的······。”
“邵扬今天晚上可能会过来。”
这话不啻于一声惊雷在这安静的空间里炸开,黎顾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上前一步抓住宣澜的手:“宣澜,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为什么非要·····非要跟那种人······”
宣澜也变了脸色,一把打开他的手,不耐烦道:“没有麻烦,你不要管我,我自己有分寸。”
“可是昨天晚上······”
宣澜抬了抬头,挑眉看向他,直接开口:“黎顾,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来,唇角带着半分笑意,那笑意却是没有温度的,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容色夺目,几乎令人不敢逼视,像一朵开在峭壁上的花一样高不可攀,令人望而却步。
黎顾看着他忽然自惭形秽起来,他不敢承认自己曾经是在心里有过这种想法。宣澜一直默默地在背后有意无意地帮助他、鼓励他,然而一开始他和宣澜并不熟悉,是宣澜主动上前的,所以让他产生了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主动跟你坐同桌、给你抄笔记、给你讲题······跑大老远去救你,你觉得我在追求你吗?”
黎顾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口中喃喃道:“不是,我没有······”
宣澜直直地注视着他的面庞,视线落到那道骇人的伤疤上,那目光仿佛有温度似的灼伤了黎顾,他无意识地抬起手来捂住那半边脸,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你是不是心里还想过,‘这小子居然是个同性恋,他要是喜欢我可怎么好’”
宣澜语气讥诮,不顾他苍白的脸色继续开口:“你为什么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子呢?”
“我就算是同性恋,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更何况——”他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然,“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我只是喜欢邵扬而已。”
“我们昨天只是闹别扭了而已。家务事,不用你操心。”
黎顾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他不敢也不能再听下去,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便冲出了宣澜的家门——脚上甚至还穿着宣澜家的拖鞋。
宣澜并没有拦住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身影。
过了许久,他才走到玄关处,收拾好黎顾自己的鞋子,又把黎顾昨天换洗下来晾干的衣服叠好,放进袋子里,两样东西一起收拾好,摆在自己的书包旁边。
他做完这件事之后一个人坐在玄关的木地板上,很小声地对着大门说了一句:
“对不起。”
然后便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将自己缩成一团,玄关那里有一盏长明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在地板上映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那副样子很像是在哭泣。
过了不知道多久,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铃声,宣澜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发丝有一点散乱地搭在额头上,眼眶里却一滴泪水都没有,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他认出了那铃声,有些颤抖地摸出手机,是一条短信。
“我今晚去你家。”
这时他有一点泪水了,眼眶逐渐发红,然而还是飞快地回了一个“好”。
那泪水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因为他现在有比哭泣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三人
黎顾一气之下跑出了家门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晚上宣澜送过来的t恤和裤子,脚上趿着拖鞋,模样十分狼狈。心下越发气愤,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送出去被生生践踏到泥里,却没想过这颗心根本没有被对方收到。
他活了十六年,从来没爱过什么人,也从来没恨过什么人,就连他父亲对他的不管不顾,同学对他恶言相向,他也只是觉得不在乎。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遇到一个真心相待他的人,便急急地要把真心也交付给对方,岂料对方非但不领情,还血淋淋地直接撕烂了他的伤疤。
黎顾马上就要过十七岁生日了,在这喧闹的大街上,被青天白日明晃晃地照着,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以前读过的一众古诗中的情怀。
什么叫做“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什么叫做“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呸,他也算什么倾城色吗?他也就是······比普通人好看一点啊。黎顾想了想也还是不愿意在心里说他的坏话,只是自己一味伤心,他头一次体会到了类似于失恋的感觉——虽然这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失恋。
黎顾终于还是不愿回宣澜家,就这么伤心着自己一个人走回了家。
宣澜却实在是没有精力、也没有闲心去考虑黎顾的伤春悲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了。
长远的计划暂且放一放。
邵扬今天心情颇好,他最近正春风得意着。他在学校里其实一直有派人盯着宣澜,早就听到有这两人过从甚密,这次循着个由头收拾了那小子一顿,也在众人面前给了宣澜一个教训,让他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今晚他是去品尝胜利的果实的。
他让苏城替他把今晚所有的行程都取消掉,早早地开着他那辆新买的保时捷驱车来到了宣澜家楼下,他施施然地踱步上楼,料想宣澜已经扫榻以待,十分惬意。
他对这栋建筑已经熟悉无比,轻轻敲了敲门,果然打开门站在那里的是白衬衣黑裤子的宣澜,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面容沉静,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十分俊俏。
······这小子怎么在家里也老爱穿这一身,虽然还挺好看的。
邵扬心中一动。他今天来之前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自觉要改一改以往在宣澜心中留下的一点流氓印象,高级订制的西装往身上一套,收拾得人五人六,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开了门便往宣澜手里一递,微微一笑,全然一副偏偏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和昨天的傲慢乖戾大相径庭。
宣澜的面容几近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最终还是微笑着接过那一束玫瑰花,说了一句谢谢,请他进了门。
邵扬完全以主人自居,并不换鞋,直接一手揽着宣澜的肩膀便径直进了客厅,客厅里的陈设都被打扫收拾得簇新,原本的装潢设计也是清新淡雅的风格,餐桌上摆了热气腾腾的菜,显然是掐好了邵扬来的时间刚刚端出来的,但是落在邵扬眼里这儿就显得有些不够敞亮气派了。
邵扬粗略地环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几个月没来,忽然感觉这里怎么这么小了?”
他低头揉揉宣澜的肩膀,尽量放柔了声音:“不如搬到我那边住,我那里也宽敞些,好让我每天也能吃上你做的一口热饭。”
宣澜低着头,仿佛不敢与他对视的样子:“多谢您的好意,我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离学校也近,再说也习惯了。”
邵扬大为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
其实桌上菜品也并不多,只是简单的家常菜,但无一不十分精致,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宣澜做了一个蚝油烩杂菌,清蒸螃蟹,糖醋小排和鲜虾山药煮白菜,旁边还摆了一些餐后甜点,都是些邵扬平日里爱吃的家常菜。宣澜站起来微微躬身:“汤还没好,我一会儿给您盛。”
邵扬并不以为意,挥手示意他坐下先吃,于是宣澜便坐下为他剥蟹壳,他手指灵巧而纤白,不一会儿便剥好了一只蟹脚,沾了腌制好的姜汁递过去,邵扬便低头就着他的手吃了。
吃完还顺势低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宣澜面色发红,立刻要将手收回去,却被邵扬趁势抓住了手腕,凑到唇边吻了吻,像是个极有绅士风度的骑士在吻他心爱的公主。
而宣澜只觉得那唇舌触上他的手背就像被某种不知名的软体动物从身体上爬过似的,充满了黏腻和恶心之感,他强忍住心底翻江倒海的呕吐欲望,缓慢但不容拒绝地将手抽了回来,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邵扬见他脸色苍白,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宣澜看到他这幅虚伪的嘴脸更加恶心,只轻轻摇了摇头:“我去给您盛汤。”
汤是炖的酽酽的绿笋老鸭汤,宣澜只给邵扬盛了一碗,自己却没喝,只稍微夹了一点菜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饭桌气氛十分沉默,宣澜并不是吃饭时爱说话的人,吃完了也抿着嘴不想开口的样子。邵扬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减肥呢?吃这么一点儿就不吃啦?多吃点儿,看你瘦的。”
说着就伸手去拉宣澜的胳膊。宣澜因为做饭的缘故将衬衣的袖子整齐地挽在肘部,露出一节白藕似的小臂,然而邵扬摩挲两下之后神情越发露骨,忍不住逐渐向上探去,带了一点探寻的意味抬头看向宣澜,宣澜的表情没有变化,仍然是低垂着眼帘,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邵扬知道他这是不反对的意思,虽然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考虑过对方的意愿,然而有了对方的许可似乎也能更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起来。
谁在乎呢?
他索性放下筷子,越过那一桌子菜,俯身过去吻对方,宣澜即使是在仰头被迫与对方接吻的时候也是垂着眼帘的,似乎完全不想和他对视。他在宣澜的唇舌间不断辗转,宣澜被迫地在喉头发出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呻吟,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
······肯定是爽的。邵扬对自己的吻技很是自信,暗暗地在心里下了结论。
但这样隔着桌子的接吻实在是不能满足他的,邵扬索性直接凑了过去,打横抱起宣澜就要往卧室走去,宣澜顿了一下开口:“晚饭还没吃完呢。”
“还吃什么饭,现在吃你最重要。”邵扬低低笑了一声低头断断续续地去吻他,一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不住抚摸起来。
宣澜再也无力勉强保持微笑,只能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仿佛这具身体的痛苦和欢乐都与自己无关,他的灵魂被迫抽出,飘浮在高空中俯视着这一切,充满了怜悯与鄙夷。
邵扬一直折腾到很晚才沉沉睡去,他的睡相很不雅观,和他素日在外边的人模狗样大相径庭,他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宣澜身上,手臂像八爪鱼似的缠住他的脖子,宣澜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想推开他又怕弄醒了他。
宣澜在午夜缓缓地张开了眼睛,卧室的灯还是亮着的,邵扬在床笫之间颇有些见不得人的爱好,宣澜觉得难以启齿。
他最终还觉得粘腻恶心,周身都汗津津的,空气里充满了欢?爱过后的气息,令人作呕。他破罐子破摔似的推开了邵扬,所幸邵扬睡得沉,并没有被弄醒。
宣澜随手拿过一件外套披上,下了床,去浴室自己清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照镜子的时候他发现脖子上有明显的齿痕,带着一点血丝,他起身去储物间随便抹了点药,疼的他立刻蹙眉。
多半是不会消除的了。他自暴自弃地想,索性不再管那痕迹,穿好了衣服便完事。
他走到客厅,那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的菜肴并没有吃几口就已经冷掉了,夏天天气炎热,菜品都不经放,又没有及时收进冰箱里,多半是不能吃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起来。
一切整理好后他不得不又回到卧室,关了灯和衣躺到邵扬身边,这次他选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避免被他触摸到。
折腾了这么久他早就消磨了睡意,只是在等待天亮而已。
恍惚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呢喃:“小宣······”
他一惊之下回过头,还以为是邵扬已经醒了,却发现对方只是在梦中呓语,心里稍稍安定。
他在黑暗中借着月光默默注视着邵扬的睡颜,不带任何感情地来看,这张脸还是很英俊的,剑眉星目等之类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这张脸上。好好收拾一下,不开口说话大约也能装个绅士哄一哄小姑娘。
这应该是个很好看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呢?宣澜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弄得有点恶心。
但其实,记忆中的邵扬,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往事
邵扬原先是什么样子的呢?
宣澜努力回想,却始终只能回忆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在黑暗里似乎被虚幻得更加模糊不清。
宣澜是六岁的时候被带到他的养父母家的,他亲眼在病床前看着自己的母亲咽了气,年幼的他尚不知道死亡为何物,只知道母亲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温柔地哄他入睡了。母亲去世后他被送到孤儿院,但因为长相可爱不过短短几星期就被人带走收养,有了新的父母和家庭,这便是他的养父母。
他刚搬到新的住所,一片茫然,周围的小孩子也不认识他没有人跟他玩,他每天下了学写完了作业就抱着手臂一个人坐在楼下台阶上看着其他小朋友玩,那时候他还呆呆的,人家不来找他,他也不会去主动找人家。
邵扬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他的。
“喂,小不点儿,让一下,你挡着路了。”
邵扬似乎一开始就很讨厌他,没事儿就要找他的麻烦。
那时候邵扬已经上了初中,不知道学了一身流里流气的臭毛病,和一帮半大不小的混小子成天混在一起招猫逗狗无恶不作,小区里的孩子见了他们都绕道走。
那台阶其实很宽,宣澜也没坐在正中间,就算那帮混小子肩并着肩手牵着手走宣澜也不会碍到他们。
宣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这几个人都比自己年纪大,看上去不像什么善茬儿,也不敢争辩,便飞快地往旁边挪了一挪,给他们让路。
那几个混小子便稀稀拉拉地笑了起来,邵扬显然是他们的头儿,扬起头拿鼻孔瞧他:“你是新搬来的?哪家的?”
他不敢说话,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一个单元楼,比了个“3”的手势。
邵扬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卧槽你不会是刘黑脸家的小孩儿吧?你·····”
邵扬身边那几个混小子也变了脸色。
“刘黑脸?不会吧?”
“这小子挺白的,不像是刘黑脸家的种啊。”
“没听说刘黑脸家有这么大孩子啊?”
“这小子好像是刘黑脸从外边抱过来的·····”
混球们议论了半天,宣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站起来就要跑,被邵扬一把抓住。
他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孩儿怎么能跟邵扬这种常年混迹于街头的混混的力气相比,轻轻松松就被化解了挣扎,被按在台阶上重新坐好。
“坐好,我们有话问你。你只用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邵扬不耐烦地开口,示意他不许乱动。
宣澜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他想起他母亲临终前告诉过他,不要在外人面前哭,于是死命地强忍住泪水,但是显然眼眶已经红了。
“你们家是不是在二单元三楼住?”
宣澜点点头。
“你爸是不是叫刘和林?”
宣澜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邵扬瞬间怒了:“卧槽你爸叫什么你都不知道?”眼看着就要挥手打他。
宣澜被他吓得一下子闭上了眼睛,但等半天那一巴掌还是没有落在脸上,于是小声嗫嚅着说:“我·····我不是亲生的,我是孤儿院来的。”
“那你亲爹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