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典啧啧称奇,全副心思都被吸引过去。
他粗粗打量了几眼,还伸手在面前人身上各处捏了捏,嘟囔道:还挺软啊,也还挺热乎,摸着像个人啊,怎么就不动呢?
语罢,方典脑中各种念头翻涌,一个比一个猎奇,最后忍不住道:这难不成是什么上古秘术制作出来的与真人无异的假人?
白衡听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他心里苦啊。
席和光这一手虽然说的是至多一刻钟便可自行解开,但对于不同人还是有不同效果的。
像那龙雀,真元不知比他雄厚多少,早早地就冲开了被封住的经脉。
当时身边传来窸窣的响动声时,白衡还提心吊胆,生怕对方一刀直接劈过来取他性命。
他甚至怀疑,席和光这一手该不会早就计算好了,不但自己能金蝉脱壳,还能顺便叫龙雀解决了他这个白家的尾巴。白衡心惊胆战,越想越远,倘若他就此殉职,也不知道白天曜能不能给他家人多发点钱。
当时的白衡左思右想,连头都抬不起来,还维持着那个拱手的姿势,只能凭借神识和感觉,察觉到身旁浓烈的妖气和强大的威压几乎满溢。
他心里时刻提防着龙雀何时出手,却没想到听见的是一声清亮的长刀归鞘的滑音,以及低低的一声:席和光。
似乎百转千回,蕴藏着许多他听不懂的复杂之意。
随后,妖气和威压同时消失不见,一方寂静中,只留衣袂飘动的余音。
白衡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与此同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腰也有些酸疼了。
偏偏这时候,还来了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而且听声音,好像还是特地赶路来的。
其中一人落地无声,气息收敛得近乎于无,虽然看样子似乎对他视而不见,毫无兴趣,但还是让白衡颇为忌惮。
而另外一人则比较一言难尽,不仅围着他转了半天,还张口就是什么上古秘术和假人。
光听声音倒是很年轻,透着一股天真的活力。白衡的神识扫过去,就见对方修为不过闻道境,想来是个刚刚入道的年轻人。还走这条路,那应该是要去雾隐宗。
此人对他毫无威胁,平常白衡都不会多看一眼。只是这说的话听得他不太舒服,对方居然以为他是个假人?
白衡心下十分纠结,想着到底要不要应他一句。
不说吧,对方这样绕着自己打转,这手上还在他身上捏来捏去,成何体统。说了吧,他毕竟还是蓬莱白家数一数二的心腹,这幅模样着实丢脸,还不如就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个假人。
不过还没等白衡纠结多久,他就忽然感到另外一人向这边走了过来。脚步沉稳,不疾不徐,出现在视线里的那双鞋黑面白底,还有金线绣的镂空桔梗,瞧着还有点儿眼熟
他在哪儿?
头顶开口的声音低沉。
白衡一震。
龙雀刚刚不是走了吗?怎么现在转头又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
这双鞋不是从前他还在席氏当近侍的时候穿的吗?难不成他刚刚出去就是为了换一身衣服再过来?像从前一样向他再隐晦地炫耀一下席和光给他专门定制的衣物有多低调华丽?
白衡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毕竟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龙雀都不可能放着席和光不追,专门过来找他的事。
他在哪儿?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隐隐有逼迫之意。
白衡心中长叹一口气,开口有些无奈: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一旁的方典正把手放在他的腰上,刚刚还捏了两下。这会儿闻言直接吓了一跳,他连忙收回手来道:这这这这,这居然是个活人!
白衡:
白衡深吸一口气,决定不与这个傻子计较。只是一想到席和光的手段,他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不免带上点气急败坏:我这样儿能看见什么?倒是你,刚刚你不是看着他走的吗?
果然如此。
席同尘的脸色变差了一些,他握紧了腰间的长刀,一言不发又转身离去。
席和光现在受着伤,还被龙雀追杀,他的主人现在十分迫切地需要他。
方典眼见他一言不合又要走,连带着对眼前假人的兴趣都淡了,忙不迭追上去道:你等等啊,你到底干什么去?
白衡也忍不住喊道:诶,你别走啊,问完话就不能帮我把这封住的灵脉解开一下?!
然而并无人理他,只有微风吹拂,龙雀用完就扔。
白衡整颗心都被对方刺得千疮百孔。
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他的腰好像也快不属于自己了。
人生如此艰难,也只有惨这个字,才足以概括他的遭遇了。
云来城是沧澜山脚下的一座城镇,因着紧邻雾隐宗,城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给常年云遮雾绕,冷冷清清的沧澜山增添了一份人间的烟火气。
云来城中有一条中轴线,从南门直通北门。主干道上分出的支道众多,四通八达,如同蛛网一般覆盖整座城镇。沿街店铺客栈林立,有许多店铺会从天刚擦亮一直开门到晚间夜深人静,做的都是来来往往修者的生意。
这些修者大多是想要拜入雾隐宗门下的人,其中有散修,也有各大修真世族的子弟。势力错综复杂,往往抱团行动。
因此云影客栈的掌柜对眼前独身一人的客人还是很好奇的。
面前人头戴帷帽,看不见相貌。他身着宽大的黑袍,显得身形单薄,像个还没长开的少年人。
这人来时正逢日暮,一身黑衣,无声无息,要不是掌柜今天没查账,一直盯着门口,只怕要被对方吓一跳。
要一间上房。
一道清越如流水的声音响起,是即使在嘈杂的大堂内也掩盖不了的悦耳。
与此同时,一个小袋子被抛过来,落在柜面上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黑袍下伸出来的手很快就缩回去。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那只手还是在掌柜的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也实在太白了,几乎叫这日薄黄昏的灰暗大堂都为之亮了一瞬。
掌柜的?
对面人喊了他一声,掌柜才回过神来。他抬手颠了颠桌上的小袋子,有些沉,打开一看,是几块下品灵石,作一间上房的费用绰绰有余。
这少年独身一人,又出手阔绰,只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单独跑出来玩,怎么身边连个随从都看不见。
掌柜自认平日里也不是个好多管闲事的人,没想到今日就把以前的闲心全捡起来了。
有的有的,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他连忙应下,从柜台里翻出门牌和钥匙,亲身领着这少年人上楼去。
刚在大堂中往来穿梭,见着客人准备上前的店小二肩头搭着毛巾有些怔愣,掌柜的怎么就上去了?往日里不都是他领客人上去吗?
上了楼梯左转,再往里走。将人领至特意选好的上房前,掌柜打开门,让席和光先看了看屋内的陈设,门窗,被褥之类的。
客人带着帷帽,掌柜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望见隐隐约约的一点面庞轮廓,他忍不住问道:客官觉得可还行?
这屋子窄小,简陋,比不上席和光曾经住过的任何一间屋子。但整体看着还算干净,桌子上没有灰尘,被褥没有什么难言的味道,屏风转过去的木桶也洗刷的干干净净。
因此席和光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掌柜迎来送往间不知见过多少客人,察言观色的功夫也算上乘,哪里看不出来这上房其实进不了这客人的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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