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样是否正确的念头一旦产生,就挥之不去。
此时,霍长婴手脚冰凉,遍体生寒,他甚至不知道,目睹了这件事的他,是否还能走出这紫辰宫。
你起来罢。
王皇后目光从霍长婴染血的手掌上滑过,见长婴依旧跪地不起,她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疲惫:本宫也是没办法,她抬手揉着额角,这偌大的紫辰宫,隔断了许多本宫从前拥有的东西。
你看太子,便是如此,她坐在榻边,目光心疼而痛心,身处这个位子,从出生就不安生。
也不在乎沉默着的霍长婴,王皇后絮絮地说着太子从小到大的种种,如同慈母般呢喃。
垂着头的霍长婴却是将王皇后的话听在了耳朵里,眼前似乎浮现出小太子在宫廷中努力生存,努力读书习武,用力做着父皇母后眼中合格太子的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听言过来将他搀了起来。
他才发现,王皇后已经看着他出神许久,霍长婴心下一惊,张口欲言,王皇后忽的摆摆手,别开视线,打断他道:说罢,太子究竟着了什么道?
霍长婴知道不能隐瞒,便如实道:是妖蛊。
妖蛊?王皇后蹙眉,尖细的护甲点在榻檐上,莫非,与南境苗疆有关?
霍长婴摇头,拱手道:非也,苗疆蛊毒用的是毒虫,而妖蛊,他顿了下,抬头看向王皇后:用的则是,妖。
空气一时凝滞,殿内落针可闻。
王皇后眉头蹙起,半晌才开口,世间当真有妖?
如今这种俎上鱼肉的感觉是再不好受,霍长婴只能硬着头皮道:诚然,有妖。
那太子的病?
霍长婴将头低的更加低了,母蛊未除,太子体内的子蛊暂时被压制,性命尚且无忧,但亦不可拖延,唯有找到并杀死母蛊,才能根治。
如何可以肯定?
霍长婴抿了抿唇,道:不瞒娘娘这种妖蛊,小,小女子也中过。
王皇后手一抖,端着的茶水洒了出来,片刻才稳定住情绪,问道:为何?
不知原因,但破解之法,确然如此。但年,他跟随师父从永安一路到安西,病情时好时坏,最后究竟如何好的,他也不知。
只知道那段时间,他时常受着灵魂仿佛被撕扯开的痛苦,直到有天,师父回来,手中捉妖袋子里挣扎着一只妖物,师父说那是母蛊,他的病才逐渐好了起来。
只是落下了时常发作的寒症。
王皇后看向他,是何人要害我儿啊?她声音动容,似乎带上了些哽咽,双手颤抖,指甲陷入掌心中,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一侧垂眸不语的听言闻言,眉头却是一跳,不着痕迹地看了霍长婴一眼。
霍长婴蹙眉正欲摇头,忽然想起嘉颜临走时,给他那根银针上的黑气,两者之间似乎有相似之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
王皇后见霍长婴沉默,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
陛下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铎:说好的戏竟然没出场,怕不是傻子作者写超了,把我挤没了吧
心虚,心虚
第71章妖蛊(二)
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王皇后神色一滞,眉心微蹙,而后又收敛神色,飞快地看了听言一眼,听言会意。
霍长婴跟着王皇后出殿,却被听言拦下,听言指了指他滴着血的手掌,递给了他一条帕子,又指了指殿外,摇了摇头。
霍长婴起先不解,而后又忽然想起宫中不能见血的规矩,便老实接过帕子,绑住掌心,有将那手掌藏在宽袍大袖下,才跟着听言出了殿门。
圣驾驾临东宫,宫中众人恭敬迎驾。
不多时,皇帝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东宫,他脚步急促,紧皱的眉宇间似带着愁色,显然是知道了太子病情加剧的消息而匆忙赶来的。
太子怎样了?
皇帝扶起行礼的王皇后,急急问道:朕听到消息就往这儿赶,乾儿如何了?
王皇后垂敛眼眸,眼神从皇帝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闪过,道:病情暂且稳住了,
皇帝抓着王皇后的手才渐渐松开,朕去看看乾儿。说着放开握着王皇后的手,抬步便朝屋内走去,在路过霍长婴时,皇帝脚步微顿,而后不带丝毫停留便朝着内室走去。
霍长婴凝神静气,只低头凝视着脚下的青石板砖,直到熟悉的袍角出现在他眼前时。
别担心。
萧铎的身影轻响在耳边,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捏了捏长婴藏在袖底的掌心,本想安慰他,却没想到触碰到巾帕包裹着的湿热。
他一怔,这种感觉他在熟悉不过,长婴定然割破掌心取血镇妖。
虽他一直不清楚为何长婴的血可以压制妖气,见长婴的样子,也像是个糊涂的。
如今看到,萧铎半是心疼半是惊疑,也不知长婴这九年里到底这般无所顾忌地自己放了多少血,却又惊疑这紫辰宫中竟也有妖?
瞥了眼快要看不见的圣驾,霍长婴手下向后避了避,转而用另一只手示意萧铎安心。
殿内,太子任在昏睡,皇上看过太子后,便出来问了太医,众太医背脊冷汗直冒,面上任不改本色的地同皇帝讲着太子的情况。
霍长婴在一侧听着,明显是被王皇后提前打过招呼的说辞,心中不由发寒,帝后二人想必也并未如传说中那般恩爱,而这对太子的关切
他小心地瞥一眼认真听着太医胡诌,还不时问两句的皇帝,心中感叹,恐怕两人是真的疼爱自己的这个儿子罢。
皇帝仔细询问了病症后,估计是还有政事要忙,便又匆匆离开了。
临走时,皇帝深深看了霍长婴一眼,只说让萧铎不必跟着,今夜值守宫廷。
忙碌的皇帝陛下如同一阵风般,东宫很快又安静下来,王皇后依然守在自己儿子的榻边,眉目带着隐隐的忧愁与疲惫。
你们走吧,本宫在这里陪陪乾儿。
她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出门。
生病时没有娘亲陪着,该有多痛啊。
王皇后的声音带着哽咽,似乎还要着不易察觉的悔恨,轻的像是呢喃,飘飘散散落入几人的耳中。
霍长婴正行礼告退,闻言他愕然抬头,却发现王皇后好似并未说话,那声音仿佛叹息般,飘散在宜和殿苦涩的药草味中。
冬夜黑的早,等两人出了东宫,天已然擦黑。
连接东宫和紫辰宫的甬巷狭长,两侧的宫墙巍峨,青砖石带着雪后湿润,两人告别送行的宫女,便在宫道上慢慢走着。
今日跟着王皇后去东宫,
霍长婴说着,眼中露出些困惑和凝重,太子的病并非他故,而是他抬头看向甬巷里一线的天空,蹙眉叹息道:太子被人下了妖蛊。
当年他从永安离开,跟随师父走南闯比,蛊毒发作时疼得他恨不得劈开脑袋。
他没有同王皇后说的便是,妖蛊与普通蛊毒的不同,便是种在体内的幼蛊会不断吸食宿主的精魄,最终被种下妖蛊的人,只剩下属于人的皮囊,内里则完全被拿妖物所占据。
夜风寒冷,霍长婴仰头深吸一口气,这许多的谜团一个叠着一个,仿佛永远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