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完,皇帝忽的回头看了孙公公一眼,只一眼便让他闭了嘴,心中嘀咕,不知怎么犯了陛下的忌讳。
皇帝再回过头时,太子的背影已看不见了,他看着空荡荡的殿前,眉头不由越皱越紧,细长的眼睛中满是让人看不懂的沉思。
翌日,太子出征,领兵数万。
永安城百姓皆出门看热闹,本以为太子年纪轻轻不足以威震四军,却未曾想到太子竟军威赫赫,高马之上身披甲胄,目光内敛而沉稳,丝毫不见少年人的浮躁,永安城众人不由惊叹。
走过城门,太子回头再看一眼永安城,粗笔隶书而写的永安二字,高高悬在城头,巍峨的城墙未经灾祸,古朴而安逸。
太子,又副将模样的人驱马上前,问道:将士已整合完毕,是否现在启程?
太子回过头来微一颔首,目视前方,抬手朗声道:启程!
车马粼粼,大殷的旌旗飞扬。
只是没人注意,高马之上,太子扬起的手腕上一闪而过的红线,若有目力极佳之人,也定会奇怪,为何那红线只有几丝牵连,却竟未曾断开。
高马之上,身着主将甲胄的,正是乔装易容作太子的霍长婴。
霍长婴看着前方道路,想起昨日面见王皇后时的情景。
温暖的含光殿中,王皇后睿智而沉静,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竟还助他如此为之,以王皇后口中的意思,一是为太子谋取军功,二是找到太子体内妖蛊的根源。
可这种法子有千万种,王皇后却令人改了太医院的病案,造成太子身体康健的假象,如此铤而走险,他不知道王皇后为何如此。
更加令他遍体生寒的是,王皇后竟知他男子的身份!
念及此,正午时分太阳正好,霍长婴却背脊渗出冷汗来,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副将身边的小兵,那人身法诡秘,却正是王皇后安插在他身边的监视。
霍长婴明白王皇后的意思,若有异,杀无赦。
如今,他无暇顾及其中隐秘,霍长婴摸了摸手腕的红线,他只想快些再快些赶到白城。
如是想着,霍长婴振臂朗声道:轻装简行,全速前进!
是!
众将士齐声应答,纷纷挥鞭打马,扬起阵阵尘土。
而此时紫辰宫,清凉殿。
聂贵妃面色不悦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沉着脸问道:这一大早,你不好好读书,做什么去了?!
偷偷回来的三皇子身形一僵,他懊恼地低声抱怨一句,转过身来时已是一副乖巧模样,他凑到聂贵妃身边,太子哥哥今日出征,儿臣是去宫门外送他了,母妃你
啪!
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三皇子未说完的话,聂贵妃收回手,怒斥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他领兵出征去挣军功,你去凑的什么热闹?!
三皇子被打得偏过头,脸上火辣辣,唇角渗出血迹,他眼睛里讨好的笑意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身后跟着的钟琴瞧见三皇子脸上的血红印子,心下生疼,脚下便不由地往前挪了一步,可他区区内侍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
聂贵妃心中压着火气,她没想到东宫那个病秧子竟能下地了,不仅能下地,还能领兵出征,回头看着自家低头不语的儿子,她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
聂贵妃抬手又扬起一巴掌。
娘娘息怒!
钟琴终于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不停为三皇子磕头求情,聂贵妃无处发泄的怒火,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兜头向着钟琴而去。
来人!
聂贵妃转身坐回下,上挑的眼睛扫着跪在地上的瘦小内侍,将这不懂规矩的小内侍,给本宫拖下去,杖责二十!
她挥开想要抓着她衣袖求情的三皇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聂贵妃才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
半晌,聂贵妃瞥了眼身侧僵站着的儿子,缓声道:皇儿去读书吧,至少别在学问上比东宫那位差,母妃便有法子让你与他争一争!
相反,你若不争气言语未尽,茶盏叮的一声,放在案几上,令三皇子猛地打了个哆嗦。
聂贵妃瞥了自己儿子一眼,越看心里的火气又逐渐升了上来,她烦躁地摆摆手。
三皇子行礼退下,垂着头,遮住眼中的怒气。
黑夜里,下人房里。
蜡烛噼啪一声熄灭,屋子陷入一片昏暗中。
钟琴趴在榻上,疼得动弹不得,额头冷汗直冒,清凉殿的人都知道他惹了聂贵妃不悦,杖责都是照实里打的,若非他年轻,此时竟不知还是否有命在。
迷迷糊糊睡着了,钟琴忽觉得喉咙干涩,念叨着想喝水,本以无人应声,却没想到温热苦涩的汤药流入口中缓解了他喉咙的干涩。
钟琴忽的惊醒,睁眼间就撞上三皇子担忧的视线。
殿下,万万不可,小的
三皇子抬手打断他,将人往自己怀里拦了拦,让钟琴躺的更舒服些。
别动!三皇子握住钟琴慌乱的手,你正发热,莫要牵动伤口。
闻言,钟琴不敢再动,他静静趴在三皇子怀里,心中却五味杂陈。
两下无言,许久后,三皇子才低低出声:对不起,钟琴对不起,我
殿下!
钟琴吓了一跳,忙挣扎着要起来,小的皮糙肉厚卑贱之身,怎能让殿下说这等话。
说到后来,他却忽的停下,钟琴愣愣地被三皇子紧紧抱住,几乎能感觉到三皇子贴在他脖颈上的呼吸,甚至能感到一道温热的水泽从三皇子眼中滑落。
钟琴愣住,推拒的手忽然停下。
那个位子有什么好,母妃为什么我要和太子哥哥抢,我不喜欢,不喜欢啊!
三皇子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钟琴心疼,慢慢拍着三皇子的背脊,他和三皇子一同长大,自小看惯了聂贵妃对他呼来喝去,没有半分寻常母亲的疼爱怜惜。
虽然下人心疼主子很可笑,但他是真的心疼他了。
钟琴,从小到大我只有你,三皇子声音闷闷地蹭着他的脖颈,像受伤的幼犬,带着低低的呜咽,你,你别离开我好么?
钟琴被他勒的生疼心中不由地苦笑,他卑微如蝼蚁,生死哪里由得了他,深呼一口气,钟琴安抚地拍着三皇子的脊背,不会,钟琴会一直陪伴殿下左右,一直
月光微凉,在这狭窄昏暗的房间里,地位等级差别如同云泥的两人,彼此紧紧靠在一起,仿佛幼兽般依偎在一起,相互汲取力量,才能在寒冬活下去。
大军很快出了京畿地界,连夜干了几天夜路,士兵都有些疲惫,便暂时休息。
皇帝虽让没有经验的太子领兵出征,但仍为保险起见,为太子配的副将都是朝中仅剩下的几个上过沙场的,经验丰富的将领。
霍长婴虽跟随师父修习过几日兵法,但也确然从有过经验,是以他对这几位副将态度都十分恭敬,倒也为太子博得了虚心纳谏的好名声。
而就在霍长婴回到帐中,准备和睦安神时,忽见一黑影从帐外闪过,行踪鬼祟,他心下警惕,和衣假寐。
夜半时分,军帐里忽的多了一道呼吸声,正逐渐朝着榻边摸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铎:婴婴再不来,我快成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