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垂下脑袋,脑子里还是有点乱,对于他来说,那个人到底是皇帝,他无法想象厉霄对着皇帝撒谎的样子,但在厉霄面前,他跟皇帝撒谎,就好像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跟父亲随口胡说八道一般,他轻声道:殿下心里有计较就行。
他说罢,又想起来一事:车夫会不会泄密?
不会。
那还请殿下留他一命。
厉霄看了他一会儿,弯唇摸了摸他的脑袋,轻柔的按在了怀里:本王并非过河拆桥之人。
但国公爷不会放过他,他很快就会明白过来那车夫有鬼。
车夫易了容,等挨完板子从皇宫出来,便会由侍卫押送赶出城门,出城之后再换一张脸,依然会继续为本王效力。
宋颂说的的确没错,宋国公是察觉到了,但等他派人跟出城门之后不久,便将人跟丢了,那车夫挨了四十大板,被拖出来的时候分明好像不能动弹,但一转眼的时间就那样消失了。
这件事还远远没完,宋国公出师不利,秦氏却是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她现在对宋颂是恨之入骨,等宋歌稍好一些递了牌子想进宫,却被拒之门外,秦皇后的侍女回复:有什么事儿过完年再说,娘娘近来忙的很。
秦氏回了家,一口气憋的浑身难受,大怒之下将屋内砸了个稀巴烂,她发髻散乱,愤怒不已:秦宁杀我儿,如今秦青荷也置我于不顾,我在秦家当真是一点儿位置也没有了!
夫人息怒。嬷嬷安抚道:宫内这段时间事情也多,毕竟年关了,后宫各宫账目都得核对清楚,她也不容易。
秦氏勉强把眼泪忍下去,道:那,那我便等年后再去试试?
嬷嬷叹了口气。
此事事关疯王,宋国公在陛下那里都没讨回公道,找皇后又能怎么样?她还能直接冲过去扇疯王的嘴巴子、或者砍了他的脚不成?身份有别,二公子的脚跟疯王的脚比起来,根本不能算什么。
但她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否则只怕秦氏又要发疯痛骂自己娘家。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宋颂陪着厉霄一起去宫里吃年夜饭,到门口时便见到几个车马,正是太子厉扬和五皇子厉青,这两人关系倒是的确不错,宋颂被厉霄带着下来,含笑跟他们打了招呼,兄弟几个见了礼,一路往前,还有其他宗室皇爷的子孙,小孩儿在前面跑着,一行人可谓热热闹闹。
宋颂瞧见孩子,就忍不住摸自己肚子,被厉霄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忽然轻笑了一声。
宋颂把手放下来,小声道:笑什么?
没什么。
宋颂看他一眼,总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大皇嫂!厉舒跟在厉云身后,见了他们一行便飞快的跑了过来,忽然朝宋颂嘴里塞了个东西:好不好吃?
甜的,还有点酸。宋颂道:是糖?
话梅味儿。厉舒拉开自己腰间的大口袋,里头赫然放着不少,都用纸张包着,手指头那么大,他高高兴兴道:我宫里做出来的,给大家都尝尝。
他说罢,又偷偷看了一眼厉霄,大皇兄要吗?
拿一块吧。今日喜气洋洋,他脸上也有几分笑意,厉舒赶紧给他多抓了几颗,高兴的去跟别人分吃了。
厉云来到近前,与他们见了礼,又道:大皇嫂病情可好些了?
好多了,有劳六皇弟惦记。
他们一路前行,宋颂问道:那个王九如何了?
当时发了急病,三日后便去了。
实在蹊跷。
确实蹊跷。厉云无奈道:但已经死无对证了。
厉霄道:今日来吃年夜饭,不谈公事。
是。
吃罢饭后,一行人或两两成双,或三五成群,或于星光之下散步,或凭栏遥望烟花,宋颂站在厉霄身边,张开双臂吸了口气,道:天下太平,真好!
厉霄环着他的腰,道:颂儿想不想去放河灯?
我们两个宋颂忍俊不禁:一不小孩子,二不是女孩子,还是不了吧,被人瞧见笑话。
厉霄道:为何要小孩子或者女孩子才能放?本王想放。
您宋颂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看着面前老大一块头,忍着笑,故意道:那殿下想不想放孔明灯呀?
想。厉霄拉住他的手朝楼梯走,道:去放。
正下着楼梯,下面陡然跑过来一个人,冲他们疯狂摆手:皇兄,皇嫂,快来一起放河灯!
来了个小孩子,厉霄道:这下不丢人了。
厉霄走下去,淡淡道:想让皇兄跟你一起?
厉舒急忙点头,厉霄故意道:可皇嫂也想跟皇兄一起,这可如何是好?
厉舒楞了一下,道:那,那不能三个人一起吗?
宋颂打了厉霄一下,瞪他一眼,跟厉舒一起走过去,道:可以,我们三个一起。
河里面已经飘了无数河灯,宋颂蹲在河边,接过厉舒手里的花型蜡烛点燃,转脸递给厉霄,小声道:喏,小殿下,给你放河灯。
厉霄完全不介意他的埋汰,并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在宋颂慌乱的扭头时,从容地问垂着脑袋什么都没瞧见的厉舒:可有纸笔?
自然有!厉舒来许愿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他立刻递过来,突然发觉皇嫂一脸不自然,疑惑的拿一侧的灯笼照了照,皱眉道:皇嫂可是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宋颂立刻从中间走到边缘,把厉霄挤到了厉舒身边,他摆弄自己的河灯时,便听到厉霄一本正经的对厉舒道:皇嫂是因为害羞了。
为何害羞?
因为皇兄亲了皇嫂。
厉舒顿时恍然,眼珠一转,高兴道:皇兄何时亲了皇嫂?
宋颂实在受不了他们俩,伸手掐了一下厉霄,后者抿了抿嘴,道:方才都是皇兄骗你的,皇嫂的确有点发烧。
那咱们赶紧放完河灯回去吧。厉舒可真是懂事极了,把自己的河灯推到里面,却发现皇兄还在写字,然后拿了个小竹签粘了纸,朝河灯上一插,跟插了个船帆似的,那帆上写: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