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像。时狐狸天赋惊人,连他都骗过去了。
我早猜到陵教会堵人,郑奉刀这几天一直在咱们附近转悠。我向和尚讨了相像的旧佛珠,又用糯米酒煮过。现在天色这么暗,他不是赤勾教的,看不出差别。
闫清颤声道:掌门,你之前可没提过这事。
要是你俩知情,反应不到位,露馅了怎么办?时敬之给闫清塞了瓶伤药,悠哉悠哉的态度又回来了。
闫清有些恍惚:可是你发誓了
发誓?我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枯山派跟太衡混了太久,那郑奉刀还真把咱当正派人物了。
闫清更加恍惚:难道我们不是吗?
时敬之笑容可掬: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入正道?
闫清呻吟一声,不知道是腹部疼痛,还是因为上了贼船而胃痛。他把自己弯成一颗孤独的虾米,散发出淡淡的生无可恋。
尹辞心满意足,又开始陪演:师尊,我们还是快逃吧。等郑奉刀发现不对,他会把我们揪出来杀光事已至此,我们还去栖州吗?
陵教虽说式微,教众却和疯狗相差无几,哪怕吃了米粒大的亏,都得狠狠咬回来。郑奉刀贵为长老,被时敬之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耍得团团转,估计拿他们仨垫床角的心都有了。
栖州繁华,必定有陵教眼线。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免不了一番鸡飞狗跳,徒生几打枝节。
千日防贼累得慌,时敬之和闫清又一个赛一个脆,万一自己一时没看住,人啪叽没了,那多扫兴。
尹辞想到这里,主动凑去时敬之身边,声音又软下几分:师尊,咱们别去栖州了,先找个小地方避避也好。
时敬之良师之心泛滥,格外吃他这一套:阿辞说的有道理,我想想
闫清兀自蜷了会儿,听到关键处,他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我,咳,我知道个去处,可以暂避一段时间。
他拍拍身上的冰碴,被满地灰黑一衬,显得脸色愈发青白。
掌门,此地山体与纵雾山相连,可以顺山走。纵雾山里有个叫息庄的村子,它平日与外界隔绝,非常难找,几乎没人知道。
时敬之眼睛一亮:那你怎么知道的?
闫清目光砸向脚下:我算半个息庄人。
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时敬之立刻上了劲儿,抓着闫清问东问西,就差让他背息庄村民的族谱。闫清老老实实,答得一五一十,只是言语间没半点怀念。
尹辞也没听过息庄,但他了解纵雾山。
纵雾山占地极大,西有永盛,东临栖州,南边是陵教的地盘。剩个北面山高水险,乱峰横斜,土地又格外贫瘠,基本没有人烟。
从栖州前往永盛,必须朝北绕上一大圈。
巧就巧在,鬼墓离纵雾山不算远。转头向西南,可以径直扎进纵雾山脉。按闫清的说法,他晓得一条捷径他们只要肯走险路,又愿意吃苦,三四日就能到息庄。
既然确定了目的地,时敬之求生心切,带他们连夜奔逃。三人跑到日头高照,才在山林中安顿下来。
此处临河。河水清澈见底,没完全冻上,正适合落脚。
下了趟鬼墓,又添了一张嘴,包内食物所剩无几。时敬之殷切地看向尹辞:好徒儿,为师想吃鱼,山鸡也行。
还点上菜了。
不过冬日山林荒凉,捡不到野果,只能猎肉吃。他顶着个山户身份,也算回归本职。
尹辞起身:习武之人耐得冷,师尊去捉鱼。我找找山鸡兔子,闫清再捡些柴火来。待会儿我给你们烧饭。
一个时辰过去。
尹辞手里拎了三只山鸡,抬头就看到了可怜兮兮的师父时敬之呆坐河边,正用内力烘衣服,整个人散着热气,化作一只刚出笼的包子。
尹魔头残酷发问:师尊,鱼呢?
时包子目光悲戚,指指下巴上的红痕:我捉到条大的,结果咳,它差点把我抽晕。
尹辞嘴角抽了抽:没鱼就没鱼,鸡肉够吃。
是了,便宜师父内力惊人,实战经验却少得可怜,生活经验也没多到哪里去。他准没把鱼的力道放在眼里,给它当场抽伤了尊严。
你笑我。时敬之苦道。
没,师尊看错了。
阿辞
两人闹了一半,闫清也回来了。看清他的战利品后,师徒俩齐齐闭了嘴。
闫清背着老高的柴火,手里还拖了头瘦小野猪。他头颈满是汗和泥,显然来了场苦战。
接到两人讶异的目光,他喘着气解释:捡柴时看到的,试着抓了抓。
时敬之目光呆滞:太衡派还有这种训练?
小时候有人教过。闫清腼腆地笑笑,我不会料理,还得麻烦尹兄弟。咦,没鱼吗?
时掌门瞧瞧尹辞手里的鸡,又看看闫清拖来的野猪,将头一抬:掌门我突然不想吃鱼,荒郊野外的,太奢侈不好。改天啊,改天。
庄大师绝对想象不到,自己的大作竟在百年后被用来杀鸡剖猪尹辞拔出吊影剑,利落地处理猎物。
三只鸡填了干草香料,抹好盐,松枝熏过再烤。整头猪被尹辞麻利分解,化为整齐的肉块。他这边熏上肋排,用石板炒起香料和盐,又嘱咐闫清去烧热水、剥肠衣,做些香肠当干粮。
烤肉香气四散,金黄的油脂滴入火舌,滋滋吱吱地响。
闫清看得肃然起敬:不愧是猎户出身,我还以为用剑会麻烦些
尹辞头也不抬:只要熟悉骨肉连接,徒手也剔得了肉。
时敬之目光终于从烤鸡上移开,似有所悟。
不过等他吃起来,那点正经气息烟消云散。
时掌门满嘴鸡肉,手里还抓着块肋排:闫清,你生了鬼眼,为何不投靠陵教?你要在郑奉刀面前睁眼,他绝不敢伤你。
闫清吃得满脸通红:我死也不要和陵教扯上关系。
为什么?
魔教中人脑子个顶个有病,赤勾教崇拜宿执,陵教又对阎家血脉无比狂热。我一个下仆,什么都不懂。就算得了陵教高位,也只能当傀儡,还凭空多出无数仇家。
所谓好处,也就是能吃上饭,再被塞几个无辜女子,畜生似的配种。
闫清越说越委屈。
不如当个良民。既可以正当养活自己,还能与所爱之人共度一生。
尹辞:这孩子现实归现实,看得确实清楚。
想来讽刺。闫清在他见过的阎家后人里天分最高,结果对陵教毫无兴趣。
时敬之也很满意这个答案。三人吃饱再上路时,他帮闫清背了不少香肠熏肉。
有了这头野猪,一行人不缺吃食。他们年富力强,又都有武功底子,走得相当快。刚满两日,枯山派便寻到了息庄。
只是息庄的状况有些怪异。
小村庄静静卧于积雪之中,不见炊烟,田里庄稼给雪压得一塌糊涂。房屋保存良好,屋檐下晾着腊肉腊鱼,缸里米还新鲜,灶上留着冷透的饭菜。
家畜倒在棚内,早已冻得发僵。
村民仿佛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