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极高大,四肢细长健壮,油亮皮毛包裹着虬结的肌肉。到这还算普通,怪的是它的头。那狗没有眼睛,脸上皮肤和鼻头处一致,十几个鼻孔似的孔洞均匀分布其上。它的嘴大而长,几乎将头颅分作两半。
眼下它正喷着白汽,露出尖利的牙齿。
尹辞见时敬之由眨眼转为揉眼,揉眼又要变成抠眼珠子,他果断抓住师父的手腕。
师尊,我在山里见过这种东西。是妖怪没错,看那样子,八成是犬妖。
阿辞啊,书上说妖怪都是同族中最漂亮的
尹辞活了几百年,就没见过符合人类漂亮标准的妖怪:狗对同族的审美应该比较狗。
时敬之沉默了。他缓缓别过头,努力无视那条形貌诡异的黑狗。
这回闫清率先上前,他苍白着脸,半蹲下身:小妹妹,你知道这里的人去哪了吗?
知道呀,他们在源仙村!小女孩细声细气道。我是来接你们去源仙村的。
他们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带?
小女孩眨眨眼,似乎没听懂问题:源仙村什么都有,干嘛带多余的东西?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一看就有仙缘。
闫清摸摸小女孩的头,退了回来:我从没听过源仙村,附近要有村庄,阿四不可能不知道。
当着女孩的面,他没敢把话说开。好在师徒两人脑子够快,都听出了弦外音。
源仙村要真是个好地方,阿四不会留血书。
小女孩也不急,就在原地耐心地等。时敬之作势要带人走,狗妖突然中气十足地狂吠起来。好在经过鬼墓一行,时掌门淡定不少,只是小小地趔趄了下。
尹辞顺势扶住师父,俯身耳语:师尊,远处还有人。
刚才时敬之注意力在狗妖身上,没注意另外几道气息。除了红衣女孩,还有六道气息停留在附近。尹辞用余光看去,看清了最近的那个
那人穿了臃肿的白袍,袍子上捆满白绳,打着繁复的绳结。他脸覆白面具,头上戴着极高的白色装饰帽,整个人造型古怪,与雪地完美地融为一体。
另外六人将他们团团包围,慢慢逼近,一言不发。
时敬之舌头有点打结:小妹妹,我们还有急事,就先不去了。
那我就只能放阿火咬你们了。小女孩一脸苦恼。源仙村是好地方,只有坏人才会不想去。阿火,对不对?
狗妖很给面子地吠了几声。
下一瞬,一个白袍人抬起手,猛地劈向时敬之。
他的攻击没有半分杀意,力道不大,就是轨迹扭曲,活像骨头和关节生错了地方。时敬之差点没躲过去,被打飞了傩面。
闫清和小姑娘同时吸了口气。
下鬼墓那段时间,时敬之基本一直戴着傩面,只有睡觉时才会摘下。闫清通常睡得比较早,真没见过时掌门真容。
时狐狸露出一张脸,小女孩看着更开心了:这个哥哥也有仙缘!大家一定会喜欢你的,快跟我走嘛。
时敬之眼睛瞥着狗妖,问得直截了当:你们那边的仙缘,就是看脸吗?
小女孩抖了抖手里的狗绳,狗妖老老实实蹲坐原地,嘴边滴下一大串哈喇子。
是呀,仙缘越厚,人就越漂亮,还更厉害!哥哥你一定特别厉害。
时敬之:区区不才,最近刚被一条鱼痛打过。
尹辞则迅速挑出重点,他戳戳闫清:那丫头不像说谎。如果苏家老四真是杜鹃劫,凭他那张脸,他很可能还活着。
闫清精神一震。
时敬之也慢慢冷静下来,他看了眼徒弟和仆役:源仙村,仙缘你们村里有仙人?
当然有,我们世世代代侍奉仙人。
小姑娘噘起嘴,活像时敬之问了人是不是要吃饭之类的蠢话。
来村里的客人,没一个想走的。外面又臭又荒,还冷,讨厌死了喂,你们准备好没?村子有仙人护佑,没有领路人,没人找得到源仙村。
尹辞本来就对仙人传说格外敏感。听到这话,他的兴趣彻底上来了,就算时敬之不愿去,他也得把师父打包带走。
他清清嗓子:小妹妹,我师尊身体不好,你们那有没有灵药?
小姑娘活像没听见他说话,连个眼神都欠奉。
鬼皮衣上的假脸果然够平凡,起码不到有仙缘的档次。
时敬之挪动几步,将徒弟护在身后。随即他挂上最灿烂的笑容:你们那有治百病的灵药么?
小女孩笑得很甜:有的呀。
时敬之愈发笑容可掬:走,我们去源仙村探探,说不定能见着闫清的朋友。
尹辞和闫清正等着这句话,哪还会反对。
三人于日出时动身。灿烂的朝阳下,息庄仍静静地横在雪中,宛若一只被碾碎的蝉蜕。
六个笨重的白袍人排成一列,跟在三人身后,留下两行整齐的脚印。最后一个白袍人似乎受了伤,走起路来格外摇晃。
他的脚印渗满脓血,仿佛走过的不是活物,而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第27章苏肆
小姑娘带三人进了山,在林中绕来绕去,不知在同一处走了多少次。枯山派一行人默不作声地跟着,积雪很厚,走起来颇耗体力,那丫头却轻飘飘踩着雪壳,如履平地。
她走累了,又跳上狗妖的背,骑起狗来。
我叫引灯。小女孩快乐地哼着小调,这次带了两个好客人,阿爸阿妈一定会夸我。
闫清向前几步:最近除了息庄人,你还见过别的客人么?
引灯扭过身,歪头想了会儿:没,引路的不止我一个。哥哥想找熟人?等到村子,我帮你问问阿妈。
尹辞不受引灯待见,走在队伍最末。他凝神观察四周,胸口升起淡淡的憋闷。
附近布了术法,他没见过的陌生术法。术法气息极淡,压迫感却一点不弱。寻常人走到这里,大概会莫名觉得不适或恐惧,自发远离。
术法规模大得吓人,尹辞试着感知,却没能找到边界。
他忍不住多看了时敬之几眼。虽然这师父是随手捡来的,还挺旺他相识不到一个月,尹辞就见了许多从没见过的新鲜东西。
好得很。
时敬之内功深厚,不会被法阵影响。闫清就没那么好运了。在术中待了太久,他走得头晕目眩,接连干呕数次,但没有抱怨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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