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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年终(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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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景不长。大允风调雨顺,国力渐强,需要卜算之事越来越少。各地人才辈出,国师一脉除了算算卦,管管神祠,起不到什么大作用。而民间对帝屋神君越发虔诚,神祠收入堆起无数金银,民众们又对国师一脉能通神仙一事坚信不疑,仍把国力强盛之功推向国师府。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代代皇帝的敬畏依附,渐渐化作戒备提防。

皇帝们费尽心思剥离国师一脉与帝屋神君的关联。每一代皇帝都在防备国师一脉闹事,可国师们始终低调老实,仿佛认了命似的。

事到如今,连江湖草莽都敢壮着胆子混进国师府。

或许以凡人之身,只能看到钱权寿,发动这类鸡零狗碎的争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人们在安稳境地下过久了,目光总是会变得狭隘。

江友岳漫不经心地想着,穿过画着法阵的大堂,继续深入地底。

石道愈发逼仄黑暗,空气中的清香浓郁非常。法器的光辉一道道扫过江友岳,它们发出耳语似的低鸣,顺畅地让出一道通路。通路的尽头是一扇小小的门,它被浓稠的黑暗裹着,仿佛墓室的入口。

江友岳提起门边提灯,规规矩矩地在门上叩了三下。门慢悠悠地打开一条缝,一只浑浊的眼睛从门缝中露出,闪着令人不快的莹莹绿光。

像是确认了江友岳的身份,那东西让出一条路。江友岳深吸一口气,不知第多少次踏入这个房间。

提灯的光辉照亮了石室。

开门的东西个子不高,纤瘦非常,身形接近过于瘦削的少年。它穿着一身华贵白衣,全身都泛着莹莹碧色,宛如会活动的玉雕。仔细一看,此物虽四肢五官俱全,五官却生得浅浅淡淡,火烤似的黏连在一处。它的胸口也没有半点起伏,不见呼吸。

开完门,它便安安静静坐回门边,一动也不动。江友岳没去管它,他将灯提高了一点,看向石室四壁。

几百具无头尸以血字白布包裹,密密麻麻吊在墙壁上。碧绿的液体一刻不停地流淌,均匀浇过每一具尸身,发出微不可闻的汩汩声响。每一具尸体上都挂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简短的数字。尸身完整湿润,而不少木牌已经露出了点朽烂的痕迹。

江友岳取下烂得最厉害的那个木牌,上面字迹以朱砂填充,规整地写着贰仟陆佰玖拾捌。

仙躯不朽,木牌却总会霉烂。江友岳从架子上取了枚新的木牌,以真气重新将字刻了一遍,又挂回仙躯之上。整个过程中,他的神色甚至是温柔的。

圣人祭天后,留下的国师之位并非闲职美差他以身祭天,换得当时的天灾终结。他留下仙术若干,法术犹如神迹,不似凡间之物。他建立的引仙会招贤纳才、在各地建起神祠。这些都被民众记在传说之中,传扬至今。

然而只有历代国师才知道,圣人专为他们留下了一室仙躯。

仙躯三千数,来源不明。它们是世间最为顶级的术法材料,引仙会从不用它们施术,而是严格遵循圣人遗命,只将其用于百年大业。

他取用一点仙躯给师父延命,也能算是用于大业,江友岳的指尖点过一个个木牌,心中暗道。毕竟大允代代有欲子,只有他的师父养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敬之。那么让师父亲眼目睹大业既成的一刻,也算是天命所归,有始有终。

更别提事到如今,大业正如那请神阵,已然趋近完成。尽管尚未正式收尾,但也没什么能坏得了事。

江友岳逐个查看完仙躯状况,冲一室无头尸恭敬地拜了拜,关上了沉重的石门。

纵雾山上的气氛可就没这么平和了。

喻自宽的说法意外的简单他只是搭上惯常与太衡交易的宓山宗门人,继而从宓山宗换得战阵。整个交易过程中,喻自宽一直在用太衡长老的假身份。按理说来,那宓山宗人不该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而且他们的计划,是从听说纵雾山有视肉线索后才正式确定的,也不存在策划过久导致外泄的嫌疑。如此阎争召集各地长老、下令开启雾坟阵在先,喻自宽暗中设下战阵在后,姑且也算顺理成章。

就这么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计划,鬼知道会出现这种要命的岔子。无论如何,光看眼下这形式,这倒霉的请神阵是不可能再继续用了。

奇异的是,意识到此事后,阎争这个教主的表情比喻自宽还要难看几分:只针对陵教也罢,在纵雾山无差别杀人,对做手脚的人有什么好处?

尹辞:陵教教主能说堂而皇之说出只针对陵教也罢的话,他都为阎不渡这位曾经的对手感到唏嘘。

不过阎争确实指出了最古怪的地方要是他们没有偶遇喻自宽,各门派都得死上一大票人。如此一来,别说栽赃陷害,各门派连罪魁祸首都找不到。到时只能是小门派人人自危,大门派相互怀疑,各地陵教残党垂死挣扎闹闹事,把为视肉动荡不堪的江湖进一步搅乱。

要说不想让人找到视肉线索,这做法也不对劲。请神阵不可能永久发动,等这一批人死完,该来找的人还是会来。

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尹辞想得专注,没发现时掌门一双眼悄悄看过来,眸色越来越沉。时敬之原地思忖了会儿,把沈朱拉去一边。

你见过请神阵发动的景象?时敬之低声发问。

是。沈朱垂眼道,引仙会曾在我的家乡设过此阵。法阵发动,周遭像是生了瞧不见的火,我眼睁睁地看着大家慢慢被烧干整个镇子毁于一瞬,我侥幸立于阵法效果的边界,存了一条命。

阵中没有幸存者?一个都没有?

并无一人,但草木禽畜安然无恙。引仙会也只在边界处搜寻,杀死可能的目击人。我那时年幼,佯装无知,这才躲过一劫。

唔,这阵余威凶险,我看也像必死的阵法。时敬之又远远瞧了眼尹辞。

王爷?这问题似乎与当前境况有点微妙的偏差。

没什么,只是一问。

时敬之语气轻松,心中雾气却要比雾坟阵还重这一路走来,他是真的滚过刀山下过火海。当初若没有遇上尹辞,先不说他三岁时会饿死在枯山,哪怕只算最近,他也早该被鬼墓机关切碎了。遭遇神女、对战郑奉刀、甚至到之前的解禁制,自己都可能丧命。

现在到了纵雾山,要是请神阵真如沈朱所说的那般凶险,哪怕有尹辞在身边,他也必死无疑。他至今所遭遇的所有死局,不是只凭外人相助就能规避的。

百年大计延续了至少二百年,欲子作为其中的重要部分,国师居然放任他到处跑,让他靠巧合续命。甚至在能预测到他有危难的时候,仍然袖手旁观代代有欲子,也不是这个浪费法。延续百年的计划,会这样漏洞百出?

时敬之摸上胸口,透过不怎么厚的外衫,他能摸到尹辞送他的平安锦囊。在锦囊旁边,他的一颗心脏跳得分外有力。

眼下他不关心这阵法为什么出现在这,又要给谁带来好处,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闯进脑海。

如果换做以往,时敬之肯定要为这疯话似的猜测笑出声。可如今有尹辞在身边,他却怎样都笑不出来了。

不知为何,国师一脉,似乎确信他不会死于意外。

第97章救援

时敬之被自己的猜测吓在原地,他甩了甩脑袋,勉强把心定了回来。这只是个猜测罢了。他不是没受过重伤,伤口从没冒出尹辞那样的血根。

好歹关乎性命,这种危险猜想还不能随便试。他总不能跑去跟尹辞解说一番,给自己一刀,然后不小心嘎嘣凉透了。如此一来,尹辞确实能永远记住他他绝对能荣升为尹辞人生中最冷的笑话。

沈朱眼见时敬之脸上风云变幻,知道此人八成又神游去了不靠谱的地方。这会儿她恨不得即刻下山,追查新鲜到手的请神阵线索。恰逢时掌门发呆,她的耐心几乎见底:接下来怎么办?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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