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敬之没动旗子,他挪出几步,稳稳接住刀柄。随即他将刀身一横,雪亮的刀刃比上另一人脖颈那正是昨晚靠花护法最近,说话最多的仆从。
最后一道真气激射而出,柴房的门呯地关上,扑簌簌落下一片尘灰。
现在可以谈了么?时掌门的笑意被傩面遮去,只有语气里还沾着些。
打一开始,师徒俩就没指望花惊春答应此事。
花护法选了个好地方。这柴房偏僻,看着似乎被她打点过,附近一个沙匪也无,十分适合动手。要说服魔教人士,单凭人情义言不够,实力才是根本。
我说怎么突然抓我。沈朱摸摸脖子,外头有沙匪盯着,我实在不好动弹。哪想到了这等地方,还有这样的热闹看。
见对方尚要商谈,花惊春倒不急。她目光挨个扫过枯山派三人,哼声道:想我终日打雁,也有被雁啄了眼的一天。诸位是哪路英雄,不妨报上名来。
这个嘛
赤勾之事,要解决,也是赤勾之人自己解决。花惊春语气森寒,未露半点软弱之相。要被外人趁机利用了去,将来下了地府,我无颜见宿教主!
尹辞:可惜他不在地府。
时敬之也噎了一下,这位花护法真的很擅长把天聊死。花惊春沦落至此,他单知道她不会轻易退步,哪想到她一步都不肯退。他们也不是故意隐瞒身份,只是枯山派先前把乌血婆往死里得罪。比起追缉在外的名门正派,搞不好赤勾教最厌恶他们。
事情有点麻烦,还得再编一套说法才
呯的一声巨响。
时掌门正绞尽脑汁想着应对话语,柴房脆弱的门轰然而开。顺着洒入门扉的晨光,一个身影撞入柴房内。那人发丝散乱,衣着破旧。然而那份气势相当鲜明,在场几人熟悉得很。
施仲雨步子很急,差点撞到守门的沈朱身上。她扫视四周,狠狠出了口气:没出事就好。
时敬之立刻顺杆而上:施姑娘,你来得正好。
尹辞也顺水推舟,后退一步,放开了身体尚虚弱的花护法。
没出事就好?花惊春的注意力却在别处。妹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施仲雨:我听闻你将他们带来柴房,便知道要动手。花姐,他们,呃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多日不见,她依然不知道委婉为何物。
花惊春并未被施仲雨的说法得罪,她急急追问:听你这说法,你是认得他们了?这三人到底什么个来路?
乌血婆不待见枯山派一事,鬼墓之下,施仲雨始终看在眼里。她说话直是直,心思是有的施仲雨吭哧半天,既没有说谎,也没有挑明。
花姐,这个我实在不便说。她摇摇头,不过我与这几人相识数月,他们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英雄,这点我可以作保。
花惊春脸色阴沉。她靠上柴堆,陷入深思。她的气势平稳了些,不再像方才那样杀气与敌意齐飞了。
施姑娘,你也要插手即位仪式?时敬之奇道。
不,这是赤勾内部之事,大门派间得避嫌。施仲雨摇摇头,哪怕我离了太衡,若是擅自出手,还是会败坏太衡名声。作为替代,我只能帮帮花护法那少教主端的是草菅人命,实在不该执掌赤勾。
她满脸就剩眼睛还清透,这会儿一双眼望着时敬之,神色诚恳非常。
时敬之哭笑不得。
他心喜展示实力在前,施仲雨担保在后。花惊春一心向着赤勾教,至少不会再拒绝他们的援手。他心酸施仲雨这意思很明显,无论枯山派再怎么折腾,也没什么名声可以败坏了。
原来几位不是大门派之人。花惊春终于松了口气,看在施女侠的担保下,我可与你们谈个一二。
花护法,我再问一次。就我所知,那个少教主有扫骨剑为信物,有教内人士作保,甚至有宿家血脉。花护法这样心系赤勾,也要坏规矩吗?
为拯救教派,坏规矩这种事不算新鲜。然而瞧花护法这副沉稳模样,实在不像是忍痛舍规取义的反应。
花惊春又瞧了会儿施仲雨,看施仲雨没什么反应,她才徐徐开口:那把扫骨剑是假的。花家一向负责旧物修复,我一眼就能瞧出来。
尹辞不禁扬眉号称有他的血脉是假,拿了他的剑还是假,不知那位少教主哪来的底气。
只是这东西讲究直觉。吴怀不交出那把剑,我拿不到确切的证据。花惊春收了脸上的刻薄之相,语气沉重。吴怀晓得我能看出,刚入教没多久,便找个由头把我扔下了三省崖我这条腿,就是三省崖没的。
时敬之:真的扫骨剑呢?不该在教中吗?那冒牌货总不能为了伪装身份,将真货也毁去
那可是阿辞的剑,他不满地想道。
花惊春脸色难看起来:说来丢人,宿教主的扫骨剑不知何时教人偷去,现在还未找到。这回阻止吴怀即位,只能硬打。
我不知道几位为何帮忙,这一仗轻松不了。那个劳什子容王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沙阜警戒严密不少。太衡曲断云也在,我等拿不出证据,只会被他当做扰乱秩序的贼匪。你们要想从这一仗里捞好处,我看是捞不了多少就算要报酬,我也没什么可给的。
好说。时掌门将手中的刀一递,我呢,只管你要两件东西吴怀归我们,怎么样?
随你们处置,我们要那混账何用。第二件呢?
赤勾仓内应当有一尊泥神像,由孙妄夫人亲手所做。等赤勾之乱消停,花护法将它交予我们便好。
花惊春眉头一皱:那东西不怎么值钱,纪念意义大些,虽说不是不能给
如此就好。
院落另一边,苏肆与闫清并不晓得此处的混乱。沙匪治下,院内人多少都带点伤。平日沙匪不愿劳作,现在难得添了几个四肢俱全的人。这会儿闫清正忙着帮院内民众舀粥发饼子,忙得热火朝天。
苏肆自不愿意伺候陌生人,他挑了最阴凉的墙角待着,烤起刚逮的鸟儿这里只有饼子稀粥,闫清又日日练习,怎么都要加点肉食才行。
他耍着那把剔肉短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粗陋木柄上添了不少新血,被磨得油光锃亮。苏肆特地在刀柄底部添了个小铁圈,闫清送的山鬼花钱以红丝绦系了,在刀柄下摇摇晃晃。短刀粗糙,搭上这条坠子,凭空添了几分质朴野趣。
闫清干完活,这边的肉也烤好了。苏肆将肉撕成碎块,扔进粥里:你先吃着,我再去烤一只。
多谢。闫清双手捧过碗,笑得温和无比。
没尹前辈做得好吃,别嫌。苏肆打了个喷嚏,抹抹鼻子。不过这鬼地方臭成这样,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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