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话就好说了,闫清三言两语,定了视肉的处理方式枯山派寻了视肉钥匙,太衡得了视肉所在,功劳不相上下。视肉能分则一边一半,若是不能,人命关天,由枯山派取视肉,另给太衡补偿。
我派实在穷困,无法给在场各位像样的补偿。但我闫清对天发誓,必将那谋害各位前辈的歹人揪出来,教大伙儿看个真切。
闫清的话语格外真诚。
毕竟我枯山派也受那歹人所害,此仇必定要报,各位不必担心我等只说不做。这许是有投机取巧之嫌,却是我个人能给的最为实际的保证。
台下众人:
敢情是共享仇人,倒也不必坦白到这一步。
谁想,这年轻的阎家后人就差把枯山派扒光给人看了
关于视肉钥匙被抢之谜,还没等人提出,闫清当即行礼致歉。只道派内状况不佳,枯山派众人救掌门心切,才壮着胆子玩了出反向空城计。为表诚意,顺便保证不再生事端,枯山派特邀各路豪杰一同取视肉,见见那仙物的真正样貌。
闫清言辞颇为恳切,听着又着实事出有因。众人顶着个名门正派的帽子,本就无心争抢视肉,更是没有多加责怪。
这一番处理直截了当,没什么弯弯绕绕,更没给枯山派留下做小动作的余地。那老人没再多话,轻哼一声便跳下台去。
盟主既定,传枯山派闫清!胖帮主吸足一口气,咣咣咣敲了三下巨锣。
随着锣响,闫清腕子上的参赛木镯一阵发热。那木镯上渗出扭曲纹路,继而竟成了白玉似的质地。历代武林盟主的信物玉镯,就这样卡在了他的手腕上。
如梦一般。
闫清摸着那温润玉镯,内心酸甜苦辣乱炸一通,继而混成前所未有的疲惫。要不是有千百双眼睛盯着,他恨不得瘫倒在地,就地大睡一觉。
台上几名魔教人士似是很满意这个结果。三人就此离去,并未再做纠缠。荒唐至极的白日过去,一切似是就此尘埃落定。
当日傍晚,马车悠悠,一路向东而行。
夜长梦多,金玉帮帮主雷厉风行,天黑前就备好了车马,又挑了十几个金玉帮弟子随行。队伍里除了太衡门人,大多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阅水阁弟子们更是一个不漏,恨不得扒在车底跟去。
视肉所在只有太衡知情,车队便由曲断云亲自领着,一路远离弈都附近。
一为防歹人,二为看热闹,各门派都派了些高手,打算瞧瞧这传奇之物的出世。武林盟主开了口,这会儿大局已定,要是再有人跳出来争抢,便是与整个武林为敌了。
作为新任盟主,闫清单得了一辆马车。可惜他素来苦惯了,一个人在偌大的车厢里浑身长刺,便把枯山派师徒也接了上来。
四周都是人,时敬之仍是只能喝粥。好在枯山派如今待遇好了不少,尹辞特地弄了些调养身体用的梨膏糖、羊肝羹,一点点喂给近乎枯萎的时掌门。
时掌门显然想拿其他事情压制食欲,一双眸子在尹辞嘴唇上扫来扫去。可惜面前搁着偌大一个闫清,他们总不能把新任的盟主赶出车去。
更别说,闫清这会儿终于从恍惚中回身,一脸忧心忡忡。
有些不对劲,阿四从未消失这样久,他连白爷都带走了。闫清魂不守舍道,他先前出门,总会给我打招呼的。
时敬之与尹辞对视一眼,时掌门抿了口茶水,送下嘴里羊肝羹:前些天苏肆找到我,说是那曲断云诡计多端,说不准查得了他的身份。与其被人抓了把柄,他更想暂避片刻,待此事了了再回来。
谁想听了这话,闫清更低落了:若是这样,跟我说一声也没什么。现在我是盟主了,他也该回来了吧?
尹辞轻描淡写道:苏肆随心所欲惯了。或许赤勾那边有要事寻他,恰逢你场上比武,他来不及道别。比起这件事,明日还有大局要你主持,莫想了。
闫清的苦恼顿时转了个方向,他摩挲着剑上的长命锁,就地发起了呆。
车外,还有一人在发呆。
曲断云策马于车队正前方。他四面八方有无数眼睛看着,身边还跟着个施仲雨,将他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的。事情与曲断云的计划背道而驰,如今他正陷于被动,偏偏又无法与引仙会取得联系
到底是一步错,步步错。
关于沉心丹里有双生根一事,嫌疑还没到他身上,可太衡身为正道大派之一,绝对是要给出些说法的。更别提施仲雨拿了逆阳令,权力与掌门并无二致,太衡未必愿意尽听他曲断云的指挥。
状况糟糕至极,可他连个可以泄愤的机会都没有。
施仲雨骑着白马,距离曲断云只有半步之远。见曲断云脸要笑僵了,她不由地叹息:断云,你我相识已久你若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曲断云抓握缰绳的手紧了紧。
回头?他半好笑半愤怒道。未上歧路,谈何回头?
施仲雨蹙起眉,嘴唇微抿。
胜败的反差感太过苦涩,曲断云急需吐出点什么缓缓。面对这位相交已久的旧识,曲断云到底没关牢话匣子:道不同不相为谋,相似的事情,你我已然见过。师姐要是想要劝服我,还是免了。
相似的事?施仲雨一头雾水。
戚寻道年事已高,头脑日渐迟钝。然而他德高望重,众人诚服,照旧让他坐在那个位子。就连他命不久矣之时,还有师姐这样的人耗费人力与重金吊着命。你我都晓得,那样最多沾个义字,对太衡自身百害而无一利。
这一下戳中了施仲雨的伤痛,她的面色当即冷了下来:曲断云,即便是已故师长,也不好直呼其名。
你总是纠结于这些个儿女情长的地方。
曲断云笑都懒得笑了。
四季更迭草木荣枯,优胜劣汰、生老病死是世间常事。集一派重金买虚名,不过是迂腐之举。这点谈不拢,你我便无话可说。
施仲雨暗地掐了自己一把,才忍住滔天的怒火。她定定神,继续道:好,不谈便不谈。我只想问你,时敬之一个将死之人,你又何苦处处刁难他?
若曲断云自己不想要视肉,就凭他先前的路数,八成会装模作样地将视肉让给时敬之,为自己再添些好名声。可是施仲雨观察许久,他连类似的样子也没有做过。
而今时敬之不在此地,曲断云的厌恶藏都不屑于藏,施仲雨认识此人许多年,从未见他如此针对一个人。
听了这话,曲断云不禁冷笑一声:师姐可觉得那时敬之是个可敬之人?
话题跳得突兀,问题来得古怪,施仲雨愣了愣。
时敬之并非下作恶徒,她看得一清二楚。可要说深明大义、胸怀天下,那人也不太能沾边。时敬之不似回应他人祈求的善人,他有着某种近乎冷酷的精明,总喜欢把一切明码标价,眯着狐狸眼噼里啪啦打算盘。
就说这次武林大会的反击,枯山派事先与她通过气。得知对方一系列心思深沉的布局,饶是施仲雨身为同谋,依旧忍不住胆寒了一瞬。
可即便如此,时敬之仍是个可靠的合作者。但凡说好的,他从不会负了约定。
这样能算做可敬之人么?
我不知道。施仲雨答得很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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