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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年终(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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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怀瑾心思缜密,极擅长推断时局。可惜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砸来,老人原地摇晃几下,四肢和脑袋一同麻了。

见老人满脸支离破碎的恍惚,时敬之咳了咳。尹辞收了飘忽的眼神,走去孙怀瑾面前。

宿执向来不讲究穿着,一直穿得朴素随意。哪怕是身为赤勾之主时,孙怀瑾也没见他在这事儿上多上心。旁人送了式样繁复的华服与玉饰,全被宿执随便赏了人去。他一张脸委实出色,哪怕穿了蓑衣鹑衣,也别有一番风范。

然而这回他却分明精心打扮过。孙怀瑾一眼便知,那身料子是宫里才有的上好衣料,不见半点寻常衣服的颓气。那人平日披散的长发也被拾掇得无比利落,只有那根白玉发带瞧着有些古旧。

看得出尹辞不怎么习惯盛装,腰上束得有些紧,更显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利剑。他身后堆了些厚礼,就仆从呈上的礼单来看,这次选礼亦是下足了功夫。

事出反常必有妖,孙怀瑾敬畏与警惕混在一处,原地化作一只惊弓老鸟:宿宿宿尹小兄弟,何何何事?

老头子没了往日的淡泊沉稳,声音都颤了。

尹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向来一副世间万物掌握手中的模样,如今却露出几分紧张。

怀瑾,我与敬之亦是情投意合。如今山河飘摇,时间珍贵。六礼的前四礼,此回一并合了。这次,我们定好了日子,我来我来与你请期。

孙怀瑾:

孙怀瑾:宿大哥?

这一声宿大哥充满无助,连许璟明的脸上都露出几分局促相他被亲哥踢来做这趟苦差事也就罢了,这整的和虐待老人似的。

姜还是老的辣,尹辞紧张片刻,一张脸还是豁了出去。他吐了口长气,语气平和起来:我说过,我并非心血来潮、玩弄于他。

孙怀瑾狠狠抹了把脸:你们、你们同为男子,若真想一起过,一起过就是了。现下四处动荡,何必弄得这么这么大张旗鼓,简直是

孙老头做了个胡闹的口型,只是尹辞在前,老爷子到底没有说出口来。

这般严肃地提亲,可不是说着玩的。男子与男子交心动情,孙怀瑾不是没见过。那些人孬点借亲戚之名一同生活,好点叫街坊邻居知道个大概,从没有敢正儿八经结亲的。

尹辞:我与他一世一双人,叫天下人都知道,有何不可?

一世?

孙怀瑾脑袋还嗡嗡响,听到这句,他那虚弱样貌反而淡了些。老人努力撑起眼皮,眼睛里现出些锐光,话语里多了隐隐的警告之意。

我与敬之相认没多久,谈不上多亲,可他到底是我的骨肉至亲。宿大哥,你既说一世,将来种种,可是想好了?

嗯,生同衾,死同穴。

对于如今的时敬之与自己,这话甚至不算一句单纯的誓言。如今他们血脉相连,字面意义上的同生共死。

瞧着担忧的孙怀瑾,尹辞忍不住笑起来。三百年过去,孙家人还是孙家人。哪怕到了最末,还是担忧血脉至亲。他的目光越过老人佝偻的背,穿过时光,看向另一个淡薄的影子。

孙怀瑾怔愣片刻,一双眼渐渐红了。什么都没说,只是动动嘴唇。几颗浑浊泪水渗进他脸上的皱纹,分作晶亮的水渍。

恭喜大哥得偿所愿。他低声道。若是你们两情相相悦,老朽自然是高兴的。

许璟行急着招两人带兵,朝廷人的手脚比先前还利索。第二日,八抬大轿便上了栖州的大街。

此时栖州人跑了大半,街上萧条不堪。皇帝投降,流寇四起,人们白事都不敢正经办,现今竟有人敢当街敲锣打鼓,也是奇景。听到喜乐,有不少人忍不住从隐蔽之处探出来,在阴影里小心地瞧着。

这队伍也奇怪。明明轿子漂亮得紧,礼队更是华丽到有些铺张,步骤却有点问题。普通人家都接亲回去,他们倒又像接亲又像送亲。那轿子布帘时不时被风吹开,明显是空的。轿子顶上坐了两个穿着喜服的男人,看着亲密无比。

见者连连摇头国之将亡,还真是什么荒唐事都冒出来了!

不过那两人长得极好,哪怕攒了一腔子气愤不满,瞧清那两张脸,看客们的找茬之心也淡了。脾气差点的,只管捡些撒在街边的银珠铜板。乐意看热闹的,这会儿竟喝起彩来。

轿顶之上,一片剔透蓝天。

这回的喜服衣料甚好,颜色极正,绚烂得如同夏日繁花。时敬之愉快地吹着风,一只手与尹辞十指相扣。

不进轿子?尹辞好笑道。

不进,我要让天下人都瞧瞧。时敬之快意地眯着眼,我找了天下第一的良配,还嫌来看的人少呢!要是没有那罗鸠的破事,咱们肯定会挑最热闹的日子。

说完,他顺势一歪头,吻了吻尹辞的脸侧。后者不闪不避,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尹辞:再过来一点。

怎么?

师尊如此贪得无厌,不觉得这场大礼差点味道么?礼再怎么厚,也是皇帝备好的,不算徒儿所赠之物。

这一句确实戳中了时掌门的小心思。他眉毛一挑,别过脸去:境况特殊嘛,你我都没什么准备。要是因为这事耽误太多时间,叫边境百姓受苦,你心里还不是会过不去。

我倒有个法子。

时敬之精神一振,又捱近了些许。阳光之下,那双眸子里全是亮闪闪的生机。

尹辞伸出右手,拇指按住时敬之的嘴唇,指尖触到了坚硬的牙齿。

咬我。

尹辞故意凑近了些,声音里终于多了几分邪气。

我不再是不死之身,亦是会留下伤疤。这是我要带入棺材的第一个疤痕,我希望是你送我的。

时敬之瞳孔张了张,面上的笑意有些扭曲。他一声不吭,牙齿微微张开。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想法。尹辞大笑,就算上沙场,我也不会教那群宵小伤到我这疤,即是我唯一的疤了。来吧,敬之。

时敬之一口咬住尹辞的拇指指根。他咬得极深,只见苍白无瑕的皮肤皮开肉绽,鲜血霎时间涌了出来。痛意与温暖一同袭来,尹辞脸上仍是盈盈笑意,不见半点苦痛。正如两人所料,那道伤口果然没有立刻恢复。鲜血漫过时敬之的下唇,顺着尹辞手腕淌下。

尹辞慢慢抽回手,就着鲜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上去。两人嘴唇都沾了血迹,现出几分锋利的艳色。

长吻结束,尹辞漫不经心地舔舔指根伤口,目光扫过轿边闲人。看客们纷纷忘记捡拾钱币,看得目瞪口呆。

封闭颓败的城市里,喧天的锣鼓声中,昂扬喜气被风吹得破碎,零星血渍点上红衣。彼时无人知晓,栖州这平平无奇的一日过去,大允国土上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众人只记得八抬大轿慢悠悠走着,直冲孙家而去。那两个身影依偎在一处,兀自迎着清风。

第158章神仙

老国师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寄生在肉神像之上,光阴流动数十载,久到血亲的脸全都模糊一片。老人记得刻在脑海深处的执着,记得关于百年大业的点点滴滴。可想起自己身为人的过往,他的脑袋里只剩一片迷雾。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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