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才卿不得已抬头,和他对视,萧昀的眼眸很深,侵略性铺天盖地而来,还含着三分不正经,轻易将人打得方寸大乱。
谢才卿呼吸局促了起来,心口也微微起伏。
逃避就能解决问题了?别以为自己年纪小就能胡作非为,朕可告诉你,再有下次,打一顿屁股少不了的,听见没?
谢才卿像是被唬住了,身形微微颤抖:微、微臣知道错了,是微臣小家子气想不开,陛下大度,微臣不会了。
萧昀本来只是想发泄教训一通,见他这副模样,又是好笑又觉得好玩儿,莫名就起了点坏心思。
他手臂微曲,身子贴近他,俯下身凑近,像一只狼犬在嗅在恐吓弱小的猎物,一点点逼近,享受着他的战栗惊惶,准备将他拆吃入腹,享受美味。
炙热的呼吸喷洒。
谢才卿瞪大眼睛,浑身僵硬。
萧昀附在他耳边,用慵懒低沉的语调,缓缓说:说到就得做到,状元郎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朕。
萧昀甩袖走了。
谢才卿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心还突突跳得有些快。
萧昀压迫性太强,还攻势迅猛,陡然发难,让人一时难以招架,他生怕暴露了一点儿破绽。
怎么会有人这么厚颜无耻。
仗着他不知道欺负他。那日后来,厢房里萧昀明明都替他解衣服了,还抱着他从身后低头亲他。
怎么到他嘴里就理直气壮的变成了自己非礼他。
真不要脸。
谢才卿有些匪夷所思,为什么萧昀颠倒黑白时脸不红心不跳,要是他不知道,定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满腔负罪感。
他从未见过这等品行恶劣之人。
耳朵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烫了,谢才卿压下讨厌的情绪,低头瞧着原本没有一道褶子的腰带上被萧昀揪出来的一个皱巴巴、难看无比的手印,神色微恹。
好讨厌,更讨厌了。
他朝萧昀离去的方向瞥了眼,眉眼一弯。
那么讨厌,当然得乖乖听他的话,好好报答他。
刘韫在御书房里美滋滋地喝了两杯大宁南部进贡的新茶,见时辰差不多了,自己也养精蓄锐了,自信今日一定能在极短的两个时辰内,让陛下胜读一月书。
他昂首挺胸地从御书房走出来,等候陛下进来,东张西望,却只瞧见了长廊上低头捡书的谢才卿。
刘韫脸上笑容一滞,心头隐隐浮上不详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才卿跟前,着急问:陛下呢?
谢才卿轻声说:走了。
走了?!!刘韫的声音比谢才卿大了足足十倍有余,老爷子中气十足,声震御书房。
谢才卿捡起了所有的书,乖巧点点头。
你怎么没拦住他啊?!刘韫痛心疾首,气自己气得七窍生烟,悔不当初,龇牙咧嘴,原地跳脚。
谢才卿说:微臣无能,微臣拦了,这些书都是被他撞掉的。
老夫又上了他的大当了!刘韫一拍手,又羞又怒道,他个小赤佬啊!!!
谢才卿抱着书的手一抖:
第32章
谢才卿为大宁的君臣关系感到震惊,这要是换了他皇兄,听见这么一句,能气得七窍生烟,把人屁股都打烂。
隔墙有耳,老师慎言。谢才卿轻声说。
怕什么!刘韫不以为然,陛下听见了,也就抹把脸,指着老夫笑骂一顿,最多打老夫一顿屁股,老夫怕他?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混么,还不让人说?他乐着呢!
谢才卿微微茫然。
刘韫被打岔后晾在一边的火又喷了出来:啊啊啊啊啊他又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不行我得逮他去!让他改日听!你自己想干嘛干嘛!
谢才卿望着拎着宽大官服下摆、在长廊上狂奔的七十岁老翁,乌黑的眼睛里茫然迷惑更甚。
晚间,谢遮府上。
谢遮正闭眼听着琴师弹曲儿,门房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谢遮在皇帝身边呆久了,耳聪目明,饶是如此依旧听见了脚步声,睁开眼道:有什么事吗?
谢才卿登门拜访,说是来取琴。
谢遮这才想起谢才卿那把琴。他替他修好后,本想叫下人拿给他,谢才卿那个时候还没府邸,他就先撂一边了,准备等他落成府邸再还给他,竟忘了。
大人可要见?门房想着自家老爷闭门谢客的惯例,贴心道,若是不见,小的叫人直接把琴抱给他,打发他走便是。
谢遮想着陛下和谢才卿之间的微妙,忍着笑,心里也起了点正视。
趁陛下没把谢才卿抛诸脑后有了新宠前,谢才卿要是开窍了,飞黄腾达甚至位列他之上,都是早晚的事。
就是不开窍,以他现在在朝堂的好人缘、在乡野的好名声,只要不出大纰漏,他的升官之路定然无比顺遂。
撇开这些不谈,人也是个有趣的人。
叫他进来。
门房立在原地不动。
谢遮瞥向他,疑惑道:怎么了?
门房迟疑道:大人,谢才卿带了礼,超大的礼,外头好些人瞧着呢。
谢遮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叫他进来!
谢遮府外,百姓又一次围观,只是这次少了讥笑,多了几分好奇探究。
江怀楚身后,如矢担忧道:他会见您吗?
上次可以说是过关斩将,跨过重重阻碍最后才见到谢遮,这回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江怀楚笑说:会。
如矢低声道:可是我们这次带了礼。
如矢瞥了眼手中拎着的再明显不过的东西。
谢遮不收礼,小王爷真要送,准备份不引人注目的便是,可他偏偏选了超大的一件。
是个人都能瞧见。
谢遮要是让谢才卿进去,怕是不出几个时辰,大半个京城都要知道闭门谢客的指挥使不仅又让谢才卿进去了,还收了谢才卿的礼。
像是瞧出他的迟疑,江怀楚轻声道:万事开头难,有一必有二。上次不带礼,是为了让他卸下防备,减了无形压力,好让我进去,这次带,是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重视,是敬他的身份,全他上次的面子,不一样的。
如矢似懂非懂,他一向迟钝,不通人情世故,仍是有些疑虑:可他不收礼。
江怀楚摇摇头:不一样,这次该收,还必须收。
如矢好容易拨开了一点云雾,瞬间又迷糊了。
江怀楚低声道:要不然不是是个人像我上次那样胡搅蛮缠,指挥使都得见么?不见,百姓就会说,明明谢才卿上次那样都见了,怎么轮到他指挥使就不见了?明明上次谢才卿空着手来找指挥使帮忙,指挥使都答应了,那之后空着手求上门请他帮忙,他帮不帮?
如矢想了想,道:为名声计,该帮。
他有些明白了,沉声道:百姓会觉得指挥使帮忙才是应该的了,不帮反倒有损名声,有你这个先例在,他之后也不好拒绝了。
江怀楚点点头:所以我要送大礼,送厚礼,还要光明正大的送,绝了那些不劳而获之人的心思,给他减去麻烦。
如矢心下微微敬佩。如果江怀楚不是南鄀国的小王爷,和他做朋友,应当是人生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