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好奇地走过去低头扫了一眼,第一眼看到以为就是件类似衣服的东西,等到看第二眼,才发觉出不对劲。
沈映伸手进去把食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手里抖开,是件衣服不错,款式也是他熟悉的款式,是大臣们常穿的大红色蟒袍,但仔细看衣服胸。前的图案,沈映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众所周知,只有天子穿的衣服才叫龙袍,其他皇亲国戚,宠臣重臣们穿的官服上虽然也绣龙,但却比皇帝衣服上的龙要少一趾,称为蟒袍,龙为五趾,蟒为四趾,谁敢穿着五趾龙的衣服,就是僭越犯上,有谋反之心!
沈映寒声问:这件蟒袍,哪里来的?
凌青蘅把灯盏放下,回皇上,这件蟒袍,是草民在劫来的郭九尘寿礼中发现的,是江南巡抚送给郭九尘的其中一样寿礼。
好啊,好一个江南巡抚!沈映把蟒袍拍在桌上,冷笑不止,为了讨好郭九尘,竟敢私造龙袍!怎么,他们难道还想拥立一个太监当皇帝不成?
怪不得呢,他之前还奇怪,不过只是丢了几箱金银罢了,以郭九尘那么厚的家底,怎么可能在乎那点碎银子,居然还出动了全部的锦衣卫搜查被劫寿礼的下落。
原来郭九尘真正想找的就是这件衣服啊,生怕别人掌握了他私藏龙袍,有谋逆之心的证据!
凌青蘅道:皇上,郭九尘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罪无可赦,这件江南巡抚送给他的龙袍就是铁证。
沈映坐下来,冷静地道:一件龙袍,又没穿他身上,更别说还被你们劫走了,单凭这点,怎么定他的罪?就算把证据摆在郭九尘面前,他也能找一百个借口为自己开脱。
郭九尘真是被权力蒙蔽了眼睛,一个没有根的太监,还妄想当皇帝,就算把江山给他,他有那个本事坐吗?
沈映拿起桌上的茶盏,掀开杯盖喝了口,心想,若是能想个办法,让郭九尘自己主动把龙袍穿身上那就好了,可郭九尘又不傻,他明白自己私造龙袍的事大概率已经被人知道,今后行事必定会谨慎又谨慎,再想抓他的纰漏可就难了。
沈映思忖了一会儿,放下茶盏,看向凌青蘅道:好了,你给朕带的这份礼,心意朕收到了,朕待会儿会让人安排你先在宫里住下,等朕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龙袍,再去寻你商议。
最终,沈映将凌青蘅安排在皇宫东南角的一座位置偏僻,鲜少有人来往的宫殿里住下,派了两个嘴巴严实的太监和两个宫女伺候凌青蘅平时的日常起居。
凌青蘅居住的宫殿与顾悯住的揽月斋,中间隔了大半个皇宫那么远,除非顾悯闲的没事做了,否则,两个人绝不可能遇上。
沈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人在宫外的顾悯,也正在寻找凌青蘅。
顾悯猜到被凌青蘅劫走的那批寿礼里定然藏着郭九尘的把柄,于是深夜潜入凌青蘅原来的住处,想要找到凌青蘅问个究竟,结果却发现那所院子里黑灯瞎火,早已人去楼空。
顾悯遍寻不得凌青蘅的踪迹,不禁心生疑窦,奇怪,人怎么突然消失了?
第33章
时节进入炎夏,一大早日头就毒辣得很,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嘶鸣,本来就暑热难耐,这下更是被蝉鸣吵得心烦不已,害得沈映一个晌午觉都睡不好。
虽然永乐宫里已经放了两缸子冰降温,但这种最原始的降温方式,效果显然十分有限。
沈映半梦不醒地在凉榻上翻了个身,两个宫女在旁边帮他扇扇子,可饶是这样,他还是被热出了一后背的汗。
这时候他就忍不住怀念起夏天有空调的好处了,想象一下躺在空调房里,吃着冰西瓜玩着手机,这样的神仙日子,就算拿十个皇帝跟他换,他都不换!
沈映被热得睡不着,从榻上坐起来,喊了万忠全进来,你是没听到外头的知了叫?还不快点叫人去把树上的知了都粘下来,吵得朕头都疼了。
万忠全赶紧出去让小太监拿竹竿去粘知了,沈映又让朔玉去内官监让内官监的人多搬些冰块来降温,再让尚膳监准备些冰镇的水果饮品吃来解暑。
朔玉领了命,马不停蹄地带人去了内官监,刚走到内官监外面,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宫女太监的争吵声。
都吵什么呢?大热天的,一个个都火气这么旺?
朔玉走进去,往屋里扫了眼,认出吵架的人是内官监的掌印太监李宝英,另一个是昌平长公主的贴身宫女秋词。
内官监掌管采办宫里所有器物的差事,是个大大的肥差,而李宝英年纪才不过二十来岁,凭着他是郭九尘的干儿子这层关系,才能年纪轻轻就能坐到内官监掌印太监这个位子。
这个李宝英,平时仗着他干爹的势,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别说是一般宫女太监,就算是一些主子,也要敬他三分。
不过朔玉好歹也是御前伺候的人,就算李宝英有郭九尘撑腰,也不得不给朔玉几分面子,见朔玉进来,也顾不上和宫女吵架了,连忙请朔玉坐下,谄媚地笑着问:玉公公,您怎么有空来了?是永乐宫里缺了什么东西吗?
朔玉坐下来说:皇上还嫌热,你们赶紧再多搬些冰块送到永乐宫去。
就这么点小事,您派底下的小太监过来传个话就是了,这大热天的,怎么还劳您亲自跑一趟?李宝英指着屋子里的几个小太监吩咐道,你们几个赶紧去冰窖拿冰给皇上送过去,再拿点解暑的酸梅汤来给玉公公解解渴!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昌平长公主的贴身宫女秋词在一旁啐了口,冷笑着质问李宝英,李公公,方才我问你还有没有冰,你偏说没有,这会儿子怎么又有了?
朔玉看向李宝英:这是怎么回事?
李宝英打马虎眼:没什么事,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看向秋词,我说秋词,你是不是也忒胡搅蛮缠了些?咱家都跟你说过了,这冰每年总共也就这么多,都是每宫主子按份例领的,长宁宫里的冰我们早就送过去了,要是每个宫里都像你们长宁宫这般用完了就来催要,那皇上和太后要用冰的时候怎么办?你别为难咱家好吧?
我呸!秋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宝英的鼻子,柳眉倒竖啐道,你们内官监何时往长宁宫里送冰了?我怎么连一个碎冰碴都没见过?你他妈的,你这么睁眼说瞎话也不怕老天爷降雷把你劈咯!冬日克扣炭火,夏日里克扣冰例,你们这些个腌臜泼才,欺负我们长宁宫没人是吧?我今天就非要跟你们掰扯掰扯道理不可,按例分的冰,你们凭什么扣着不给?今天不给个交代,就算闹到皇上那里,我也不怕!
朔玉一听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之前因着前面鞑靼求亲的事,昌平长公主因为帮着皇帝演戏,定然是得罪了太后和郭九尘一党。
李宝英是郭九尘的干儿子,自然得帮他干爹出气啊,永乐宫他不敢怠慢,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要想为难一个无宠势微的庶出公主,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反正他们从前也没把长宁宫放在眼里过。
只是李宝英没想到,这以往都忍气吞声的长宁宫这回竟然敢来内官监闹,还好巧不巧地被朔玉给碰上了,若这事儿真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那被罚的肯定是他们这帮做奴婢的。
李宝英眼珠儿一转,秋词,你怕不是记岔了吧?这冰咱们是肯定往长宁宫里送了的,这账本上都有记录,写的清清楚楚,虽然这冰遇热就化成了水,没踪迹可查,但也不是你想赖就能赖的。他手往旁边几个小太监身上一指,你们几个,是不是都看到过往长宁宫送冰?
那几个小太监立即附和道:对对对,的确送了,奴婢们亲眼看着送的。
秋词冷笑,行,你们内官监还不承认是吧?说完便走到朔玉面前跪了下来,气得涨红了脸道,那就烦请玉公公带奴婢去见皇上,哪怕是滚钉板夹手指,奴婢也要替昌平长公主争回这口气,堂堂大应公主,还能任由这些个刁奴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