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南枝早已死了许久,没有太过惨烈血腥的场面让人不忍直视。
这一击宫梧桐的力道用了十成十,甚至能将一个化神期的躯壳给劈成这样。
他平日里脸上插科打诨的放浪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头一回出现了一种近乎惊惧却又阴冷的神情,玉剑上前,刺穿李南枝的胸口将他整个人钉死在地上,那只拿剑的手在微微发着抖。
胡言乱语
这句话宫梧桐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南枝一看到他这个反应,第一次失态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宫梧桐!堂堂小圣尊,三条人命竟然都能成为你的心魔?果然是有宫确那半身佛骨,好一副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啊。
你到底是谁?!宫梧桐厉声道,寻常修士根本不会看出心魔,你
哪怕是宫确,也从来不知道宫梧桐的心魔是什么。
而这个出身神秘的李南枝
宫梧桐突然一僵,神使鬼差地回想起方才李南枝那句:心魔,不用我去引。
什么人,能够凭空引出修士的心魔?
当年李南枝和楚誉又做了什么?
首尊明寂渡劫时陨落,又和李南枝有关吗?
宫梧桐冥冥之中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握着剑的手猛地稳住,当即也不再和李南枝废话,灵力从指尖凝气,势如破竹地爬上玉剑,和剑意交缠撞入李南枝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
李南枝已经将所有的生机都给了白羽,身体脆弱得仿佛琉璃,宫梧桐暴烈的灵力顺着他的四肢百骸直直击碎他的身体。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整个身体便化为灰烬,被风一吹消散在原地。
宫梧桐怔然将剑收回,脑海一片混乱,全都在回荡着李南枝那番话。
被你剥了灵骨的
三条人命。
你的心魔。
就在这时,一旁突然有人唤他。
师尊?
宫梧桐迷茫抬头看去,明修诣三人正朝他走来,似乎有什么事要说。
宫梧桐手指一抖,竟然本能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明修诣已经走了过来,道:师尊,房里那人已经消失了,我们没追到那人去了哪里,请师尊责罚师尊?你怎么了?
宫梧桐如梦初醒,迷迷瞪瞪地啊了一声:哦,好,没事。
明修诣三人原本都做好了被骂得准备,乍一听到这句近乎温和的话,面面相觑。
还是睢相逢细心,他走上前轻轻扶住宫梧桐的小臂:师尊,那人说了什么吗?
宫梧桐没说话,不着痕迹地拂开睢相逢的手,抬头看了看飘来几片乌云的天幕。
要下雨了。
片刻后,电闪雷鸣,暴雨滂沱而下。
宫梧桐将三人送回了宅院后,只吩咐了一句让他们自己回九方宗,便转身消失在了大雨中,看那背影不知为何莫名落寞。
就连最粗心大意的越既望都看出来不对了:师尊这是怎么了?
明修诣摇头:不太对劲。
宫梧桐一袭紫衣,也没掐诀避雨,孤身在大雨中迷迷瞪瞪走了一会,终于被漫天的大雨给打清醒了。
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着自己的手指,半晌突然嗤笑一声。
宫梧桐骂自己:出息。
说着,他直接御风而行,转瞬千里,很快就到了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九重塔。
宫梧桐在靠近九重塔百里时,在塔尖上观天象的宫确便已经发觉了,他换了个更静心的茶,等着宫梧桐过来品。
宫梧桐熟练地从空中一跃而下,落到塔顶上,沉默中走到宫确身边,屈膝跪下了。
宫确淡淡递给他一杯茶。
宫梧桐接过来品也不品,一饮而尽,他浑身还都是未干的雨水,耷拉着脑袋跪在那,显得可怜巴巴的。
宫确也不嫌弃他,问道:发生何事了?
宫梧桐垂着眸看着自己的膝盖,闷声道:我好像遇到了天魔。
宫确握着茶杯的手指一顿,他眸子一派禅意,让人情不自禁定下心来。
天道恩赐世人灵根灵骨,灵力机缘,自然也会赐下心魔历练。宫确道,只是天魔一词和灵根灵骨一样,只是附着在人身上的灵物,从不会有意识。
宫梧桐道:可他有。
宫确也不和他争辩,他想了想,道:除非天魔降生之人也有了心魔,但是天魔一直都是天道赐下来引世人的心魔的,几乎不会自己生出心魔。
宫梧桐愣了一下,回想起李南枝杀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保住心上人的尸身和神魂。
难道这不已是入魔了吗?
天魔也有了心魔,说起来就像是毒蛇毒死了自己一样的可笑。
宫梧桐将李南枝的事挑紧要的说了。
宫确听罢后,轻轻嗯了一声,不愧是圣尊,哪怕天魔降世入魔也面不更色。
此时我会和尘无瑕相商,你不必再和他打交道。
宫梧桐此番真的是怕了,自然不肯在和那个能看破他心魔的人打交道,他看起来委屈极了,呜咽一声扑到宫确膝盖上,将脑袋躲到宫确的外袍下,闷闷不乐道:爹,我不想再看到什么命数了。
宫确垂眸淡淡道:多大了还撒娇,起来。
在宫确身边,宫梧桐有极大的安全感,当即整个人躺在地上,撒泼似的不起来:你继续给我画符,让我再变成孩子舔糖人丢人好了,反正我早就丢人好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两回的了。
宫确都有些无奈了,他抬手作势要画符:你要是再不起来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宫确。
宫确手指一顿,神色更加无奈地回头看去。
雪青。
来人一身蚀骨花纹的妖艳红衣,赤足披发,容貌绝艳,曳地的裙摆拖在身后,随着她行走的步伐,仿佛艳丽蚀骨的花朵,一双紫眸里全是掩饰不住的风情万种。
正是纵雪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