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梧桐跟着纵雪青的动作而摇摇晃晃的脑袋倏地一顿,哪怕满背铺满了墨发也依然能看出来他后背都僵住了。
纵雪青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是猜对了。
那你的心魔是什么呢?纵雪青声音变得极其轻柔,能和娘说说吗?
宫梧桐僵在原地,脸上罕见的露出迷惘至极的神色,他怔怔看着面前雪白的墙许久,才喃喃道:我我十一岁时瞧见了我的命数,四年前又看到了一次。
纵雪青编发的手轻轻一顿,她也没有去追问宫梧桐看到的命数是什么,故作轻松道:然后呢?
然后宫梧桐迷迷瞪瞪看着虚空半晌,突然所答非所问,娘,你说天道既定的命数,真的能改变吗?
纵雪青悄无声息吐出一口气,她笑了一下,将两股编好的头发用发带绑起来,语调狡黠:当年天道还说要你爹去做佛子得道飞升呢,现在呢,佛子已经变成我的了。
宫梧桐一怔。
纵雪青这句话其实并不对,因为并没有人看到过佛子宫确的命数,也不知晓宫确叛逃四方大佛寺到底是命定的,还是变数。
只是宫梧桐却像是寻到了破解之法似的,一直没有神光的眸子倏地亮了。
他一回头,眼睛亮晶晶看着纵雪青:多谢娘。
第59章浪荡之徒
似乎是解了一大心结,宫梧桐又撒娇缠着纵雪青要学魅术。
纵雪青笑得不行:梧桐是情窦初开了?
宫梧桐随口道:学着玩呗。
魔族过云江中的魅魔往往都是女性,宫梧桐这种以男身却还身负魅魔血统的却还是独一个,纵雪青眉头一挑:你想学着去勾你那三个不解风情的徒弟?
宫梧桐知晓宫确什么都给纵雪青说,也没觉得诧异,反而点点脑袋:是啊,多好玩啊。
纵雪青古怪地看着他:你既然没那个心思,就别招惹别人玩。
宫梧桐反问道:当年娘对爹没那个心思,不也照样去招惹佛子吗?
胡说。纵雪青正色道,当年我见你爹第一眼就被美色所惑,浑身上下全都是那个心思才去招惹他的,否则我一个小魅魔哪里敢耍四方大佛寺的佛子玩?
宫梧桐:
纵雪青说着,又感叹了一声,道:想当年我第一次见你爹时,佛子身披雪白袈裟降临过云江,步步陀罗花前来超度亡灵,啧,当时我就和我哥说,我要嫁给他。
宫梧桐从小到大听着一遭都听了八百回了,但见纵雪青每回都兴致勃勃的,只好很配合地发出一声疑惑:然后呢?
等到宫确拎着剑回来时,纵雪青已经又将两人的初遇和宫梧桐叨逼了一遍。
他雪白僧袍沾上了猩红的血,灵剑饮饱血还在不住发着愉悦的嗡鸣,缓步而来仿佛从炼狱血海爬上九重天的神佛。
宫梧桐将纵雪青哄得开开心心的,瞧见宫确这副样子回来,疑惑道:对了,您方才说什么魔修?
宫确和纵雪青点了一下头,走到旁边房间去沐浴换衣裳。
上一次天魔降临,蛊惑修士变成无情无感的魔物。纵雪青将鞭子拿起来随手一勒,将鞭柄指向远处的绵延山脉,那里,就是封印他们的地方。
宫梧桐一怔,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
所以宫确早已知晓此事,方才听到他说天魔时,反应才会那么平淡。
纵雪青支着下颌慵懒地说:不过此次的天魔自己都有了心魔,往后怕是有好戏看咯。
两人居住的九重塔靠近魔物封印太近,那封印时不时会出现裂缝,为了防止魔物跑出来为祸三界,宫确需要镇守在此,用灵力填补封印裂缝。
宫确早已修为成圣,却迟迟没有飞升,作为留在三界的代价,便是让这封印完好,不让魔物肆虐人间。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相比较大道,宫确宁可在这九重塔上和纵雪青一起守千年封印,也不愿孤身一人飞升。
因为那半身佛骨,宫确和纵雪青一直都不想宫梧桐去修魔,而让宫梧桐待在此处恐怕会受魔物魔息影响,便在宫梧桐十几岁时将他送到了九方宗尘无暇座下做大弟子。
宫梧桐年幼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和爹娘住在一起,直到现在他才恍惚明白了这些年一直不理解的事。
宫梧桐也没多留,在九重塔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起身要走。
纵雪青有些舍不得他,捏着宫确的袖角给自己擦眼泪,又给宫梧桐塞了一堆的储物袋,里面吃喝玩乐的东西,应有尽有,也不知她是在哪里搜罗来的。
宫梧桐哭笑不得,只好一一接下,转身溜了。
他来时垂头丧气,在九重塔待了一晚上就恢复往日的张扬,御风回了九方宗。
明灯正在红尘苑打捞小池塘里的枯叶,察觉到宫梧桐回来,恭敬行礼:小圣尊。
别叫我。宫梧桐瞥他一眼,将身上的外袍脱掉,嫌弃地说,这么热的三伏天你还放春意,你还是人吗你?
明灯:
明灯哭笑不得:小圣尊,我本就是一抹春意啊。
宫梧桐找茬被打脸,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给明灯提不可能完成的事:那你给我变个冬意来瞧瞧,能消暑的那种。
修士不畏寒暑,要是真的怕热直接用灵力消暑就好,哪里需要什么冬意?
明灯知道小圣尊又开始没事找事了,也不搭理他,继续捞池塘里的枯叶。
三伏天极其热,宫梧桐本来就不喜欢用灵力消暑,便让弟子给他找了一堆冰块放在房间里,惬意地躺在软榻上听蝉鸣吃冰镇梨,一点都不像是个修行之人。
冰块在炎热下很快就化了,宫梧桐一整天用了一堆冰块,直到太阳下山才感觉好了些。
只是他瞧着天边的一轮满月,歪着脑袋想了想,含糊道:明灯唔唔唔唔?
明灯正在看昙花玩,见宫梧桐嘴里含着一块用蜜冻成的冰块,嘴唇都冰得发青还在努力说话,无奈道:小圣尊说什么?
宫梧桐咔吧咔吧将嘴里的蜜冰给嚼碎了吞下去,被那到了身体的寒意激得打了个哆嗦。
我是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五。
宫梧桐眸子轻轻一暗,心道:哦,要选妃了。
宫梧桐从及冠后便一直都有每月二十五日选妃的臭毛病,只是随着越来越大,那选妃日的时间也逐渐提前。
四年过去,那每月五日的选妃日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十五日。
要是他选中了谁,那人得半个月没有好日子过了。
宫梧桐支着下颌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又将神识铺出去,果不其然发现离红尘苑半里之外都没有半个人影出没。
宫梧桐小声嘀咕:至于吗?
明灯心想:当然至于,这世上大概只有佛子才有这么好的慈悲心肠能忍得了你的臭脾气了。
只是佛子六根清净,要是真的再被宫梧桐选上,四方大佛寺那些圣僧指不定要来九方宗打人了。
宫梧桐一个人待腻了,穿着单薄的僧袍溜达去偏院。
越既望三人已经各自在房间里下好了禁制,唯恐宫梧桐冲进来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