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道: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博士。
谢谢,法比安说,我美丽的副手还在为集中营的琐事费心,我可能等不到她了,就让我来单独操作好了。
他熟练地戴上口罩和帽子,拿起柳叶刀,轻巧地下了楼梯,朝中央的实验体走去。闻折柳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他僵立在台上,望着下方因为一个科学狂人的逼近而微微战栗的圣修女,恐怖谷的神明。旁边则是好整以暇,等待着观看最新研究进展的纳粹军官。
这座房间空旷、广大,墙壁是深黑般的蓝色,大理石的解剖台有如一粒米珠,孤零零地徜徉在海面上,惨白的灯光照射下去,既是无言的聚焦,也是某种意味残忍的展示。
随着线状的光源,闻折柳的眼神无意识地转到房间上面,在那里,他似乎从高旷的天花板上看到了一小块漂浮的阴影。
他盯着那块游来游去的阴影看了半天,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别处,正是水下!
他们现在,正在某片水域的下方!
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好了,看这里吧,女士,先生们。法比安的声音因为口罩,带着点瓮声瓮气的感觉,当然,在汇报之前,还是允许鄙人介绍一下自己,免得你们会因为某种不必要的怀疑,把实验现在还毫无长进的过错怪罪在我头上。
我毕业于斯特拉斯堡大学,曾经在柏林达勒姆生物和人种研究所就职,我的研究方向是针对种族的繁衍问题。说着,那冰冷的柳叶刀从瑟蕾莎纤长的身躯上平平划过她瘦得可怕,以至于闻折柳根本无法判断出她现在的外形究竟算一个少女,还是女人,现在,我是负责永生之泉计划的主要研究医生。
你的优秀我们有目共睹,上尉说,请你开始吧。
博士略一颔首,他用了点力气,稍微用柳叶刀压迫着瑟蕾莎起伏的胸腔,于是那块皮肉就像洗过的,破败的花,软软地绽开了,袒露出其下粉红色的纹理。没有血,宛如一块被切开的鱼肉。
锁链颤响,实验体微微张开嘴,面部的肌肉也跟着抽搐了一下,但博士视若无睹,继续用刀尖压着伤口,从容不迫地讲解道:这种等级的伤,在它的平常状态下,只要一瞬间就能完全愈合;在持续不断地抽血500小时之后,也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贴合在一起,它生命力的顽强程度可见一斑。
这就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了:如此可怕的恢复能力,它的源泉来自何处?为了回答这个疑问,我们先是将目标锁定在它的大脑,但是脑摘除手术做到一半,就因为实验体的激烈反抗和快速愈合而终止了。他耸了耸肩膀,轻描淡写的语气下,不知涵盖了多少残忍心惊的往事,然后,我们又将目标锁定在心脏,这次我们很幸运,一点炸药,几个犯人,就顺利取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
闻折柳忍不住道:你们是怎么拿到心脏的?这东西应该很不寻常吧?
博士顿了顿,他从黏连的血肉上撕下手术刀,将其扔进一旁的镀镍托盘上,赞同地回答道:不错,相比较它的主人,这颗心就明显要强力得多,也要邪门得多了我们牺牲了许多帝国的士兵,也没有办法将它从一摊碎肉上捧起来,所有接触到它的人,都在眨眼间变成了那种怪物。最后是一个英勇的战士,他将这颗心吞了下去,就从内部开始完全烧起来了。
闻折柳心知肚明,没有圣修女掌握到的邪典魔法,普通的人类确实是没有办法与人鱼的心共存的。
但是,这毕竟给我们争取到了一点时间,所以,尽管牺牲了很多人,我们还是收缴了这颗奇异的心据那位少校所说,这来自一种奇幻的东方生物,名字叫人鱼,对吗?
闻折柳的喉咙紧了紧,他低声说:是的。
啊,人鱼,博士又挑拣起一支镊子,语气中饱含向往,听说这种幻想生物长得丑陋无比,它们具有猴子的头,儒艮的臃肿身躯,拖着一条鱼尾。也不知道传言是不是真的,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去看一看啊。
不,闻折柳在心里说,那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看到人鱼不要看到真正的人鱼,因为不管你把你的身体改造成什么样,见到她的第一面,你一定必死无疑。
就算它是人鱼的心也罢,我们已经在血液的开发问题上遇到了很大的难题。法比安用镊子揪住瑟蕾莎苍白肚腹上的巨大开口,将里面露出的血色器官展示给所有人看,无论在前期,实验品与血液的兼容性有多么好,第六天的零点一过,他身上就要开始产生不可扭转的异变。配方无效,调整剂量无效,治疗无效什么都不能阻止这种结局,实验,已经陷入僵局了。
而这时候,我们的客人提出了几个小建议。指挥官开口补充,出于某种无可奈何的信任,我们全都一一遵循。
法比安说:这其中包括将它转移到一个临近水源的地方,心脏也摆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确保实验体一号不至于太过虚弱,失去自己心脏的控制权,等等等等,但是对于血液的应用,我们依然需要进一步的商榷或者说,你觉得他是否仍然有所保留,中士?
忽然被点到名字,闻折柳不慌不忙地回答:我认为很有可能,我会负责这一点的。
很好,法比安望着他,点了点头,同时将镊子也放回托盘,那我们目前的实验进度,就依赖在您身上了。
闻折柳望着瑟蕾莎的身体,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
不愧是贺钦,即使到了情报信息极度匮乏的关头,还能创造出这样的条件。要求实验体临近水源,是为了使玩家确定一个显著的坐标;要求实验体不能失去对心脏的控制,则是确保瑟蕾莎不至于支撑不住,死在残酷的解剖台上,令他们的任务中途失效。
出去之后,闻折柳最后再看了一眼瑟蕾莎独自一人躺在解剖台上的身影,心情十分复杂。
平心而论,他之前还对圣修女遭遇的往事感到费解,他只是从剧情侧面的暗线了解到她似乎是有一个悲惨无比的过去,却不知道她会过得如此波折幼年受到侵犯,偷取了人鱼之心后,又因为特殊体质,被纳粹关在数十米深的地下监牢,挖去眼睛,剪掉舌头,身体被打开穿刺无数回,经历着几乎没有尽头的榨取和抽血
他既同情她的遭遇,又无法原谅她在日后将数百万人困在虚拟世界的行径。如果可以的话,闻折柳是不会来救瑟蕾莎的,杜子君也一定很想为珑姬拿回这颗人鱼的心脏然而,任务就是任务,他们都别无选择。
在重见天日之后,他先去找了谢源源,他只是站着看了一会犯人们干活的情况,喝止了几个试图殴打犯人的囚头,谢源源便已然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后。
在口袋里,他轻声说,同时确保军官级的人物不在附近巡视,拿出来,分给杜子君,有事就靠他联络。
我知道了。谢源源回答。
还有就是,不要靠近那天的军官,在他面前,你最好收敛一点。闻折柳说,他是集中营里级别最高的领导人物,他能看见你,是因为他的眼球部分是机械,所以,不要让他注意到你。
谢源源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好的,我懂。
剩下的,我们晚上再联系商讨,闻折柳环视着劳作现场,心中非常想让这些人停下来休息,杜子君怎么样了?
还算好,谢源源低声道,没什么问题,就是负责他们那边的护士长,好像有点针对他。
闻折柳有些意外,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紧接着,他高声道:所有人,现在可以歇一会了!
第172章飞越疯人院(十四)
到了第四天的夜晚,闻折柳第二次见到了贺钦。
他仍然被关在先前的地下监牢里,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党卫军为了奖励他的配合,将他从刑架上放下了,他不光有一张床,还可以看一点无关紧要的德文书。
你的生活倒是悠闲,闻折柳支走了两旁看护的卫兵,一如前些时候那样,菲利克斯依旧站在上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和贺钦的对话,还能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