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会儿,他突然单手扶着坐到地上,身体倚靠着黝黑的墓碑,脑袋贴在石面上,时而微笑着张嘴说两句,时而收敛笑容陷入沉默,时而抬手擦拭眼角。
又哭了啊,徐涿困得思维阻滞,懒洋洋地想,其实挺多愁善感的一人,何必在平时装得那么高冷呢。
应该是某位家中长辈。徐涿又打了个哈欠,边忖道,杜家的家庭隐私被保护得很好,外界只知道老杜总和小杜总,其他家庭成员的情况一概不了解,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夏日的蝉鸣聒耳,催得人睡意上头,徐涿的眼皮似有千斤,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去赴了和周公的约。
身体一个失重惊醒了他,喘着气花了几秒钟思索现实,掏出手机一瞧,竟然已经五点,他一觉就睡了一个多小时?
杜子佑不会扔下他离开了吧?不妙的念头闪过脑海,抬头看到远处的身影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始自我鄙视,将杜总想得那么不堪你怎么好意思?真是罪过罪过。
自娱自乐地调侃一番后,他终于完全清醒,站起身便发现睡姿不正确造成的恶果,身体都快散了架,浑身哪哪都又僵又疼。
他呲牙咧嘴走了几步,总算恢复了些,眼睛疑惑地望向杜子佑的方向。
这个点了还不走,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他观察了一阵,杜子佑一动不动的,额头抵在墓碑上。该不会是徐涿立马拿起伞走了过去,越走近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弯腰凑到杜子佑和墓碑之间看了看,扑哧笑出声来。
刚才忙着开车没看仔细,现在可算是大饱眼福了。杜子佑呼吸绵长正睡得香甜,脸膛缓慢起伏,浓密的长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阴影,红润的嘴唇微启,发出婴儿般细微的鼾响,碑面因他的呼吸而凝结了一片水汽。
长得真是好看呐。徐涿感慨万千,你说一男的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又不靠脸吃饭。
徐涿以前不觉得自己是颜控,现在却不忍心叫醒他了,怕破坏这美好的睡颜。
他忽地想起什么,侧头看向墓碑。上面关键信息就两条,爱妻范惠茹之墓,二零XX年X月X日立,没有其他人的姓名。
算了算,这个叫范惠茹的女人十几年前逝世,那时候杜子佑应该才十岁左右。奇怪的是刻了爱妻二字,却没有丈夫的名字,实在太不合常理。
嗯旁边的人发出呓语,徐涿立马看过去,杜子佑缓缓睁开了双眼,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明白怎么自己又睡着了。
他摸索一手撑着墓碑抬起头,徐涿差点儿又憋不住笑出来他额头抵着碑面睡了一觉,额头上压出一小片红痕,且因为肤白,充血尤为明显,愣是增添了一股与平时的高冷不相符的傻气。
许是他眼里的笑意没掩住,杜子佑不明就里地瞪了他一眼,扶着碑起身,蹲着的徐涿也站了起来。
然而他起得太急,没想到缩在这里睡了这么久,脚已经麻得站不住,一软就要往前摔倒。
小心!徐保姆眼明手快,伸出胳膊去扶,杜总安全着陆,稳稳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嘛,甜甜的恋爱才刚刚开始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生当复来归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杜子佑立即像受了惊的小猫,扑腾着爪子想站起来。
诶别动!徐涿忙不迭抓住他胳膊,又要借力给他,又要限制他胡乱拉扯的动作。
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薄T恤,被杜子佑这么一攥、一拉,几乎能听到呲啦的撕裂声。
光天化日之下在墓园里裸奔,会被请去喝茶的!
杜总!他急了,一把搂紧对方的腰,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
杜子佑的手被压在两人之间,终于动弹不得。
他的腿麻得很,全身的重量倚靠在徐涿身上,又羞又恼,从脖子到耳根红了一大片。
你、你放我坐下!他忿忿地呵斥。
好好好,您不要乱动。
徐涿慢慢蹲低,小心翼翼松开手,扶他坐回到墓边的长石上,还体贴地帮他摆直两条长腿。
给您揉揉?徐涿半蹲在他脚边,随口问出来才觉得不妥。
太狗腿子了!
好在杜子佑没有察觉,也没看他,蹙着眉轻轻敲打自己的大腿,说:不必了。
徐涿就这么蹲着,静静地看他捶打,哒、哒、哒,不变的节奏。
两人一时都不言语。
四周蝉鸣已略显疲态,斜阳拉长了树影,也将他俩的影子拉到十米以外,钉在青葱的草地上。
那只白花花的拳头在眼前跳跃,徐涿有些出神。
他突然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迷宫,不知该如何和眼前的人相处。
他们算是朋友吗?
因家里做房地产,他这些年也认识不少有钱老板,有合作关系,勉强算是朋友。
但是杜子佑是他的上司,不是平等的合作伙伴,职场存在着等级,等级是天然的不平等。
友谊恰恰需要建立在平等之上。
而且细究起来,他俩其实话都没说过几句,手机里也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不会约对方出去消磨时间,节假日也不会送上问候。
然而即便不是朋友,他们也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哪个上级会趴在你胸口哭?
还要你擦拭眼泪。
还要哄。
徐涿打了个哆嗦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抬眼瞅了瞅杜子佑,他安静的模样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像只无害的小羊羔。
他又想起对方被吓破胆时,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哪个铁石心肠见了都会心软,也不怪自己无怨无悔地帮了他这么多次,甚至豁出去,做好了被事后清算的心理准备。
是了!
徐涿脑海闪过一道光。
这不就是他们关系的定义了么!
原来自己是把他当成需要保护的小弟弟啊!
这个他会!照顾小朋友嘛,从小到大他都是孩子王,徐哥被叫了这么些年可不是白叫的!
徐涿顿时豪情万丈杜子佑,他罩了!
终于结了案,他心情大好,脸上笑开了花。
杜子佑莫明其妙地看他一眼,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慢慢站起来。
回去。
言简意赅,说完便走。
诶!徐涿一点脾气也没有,乐呵呵捡起伞追上去。
杜总,他们并肩而行,回到您家里起码要八点,不如半路找个地方吃饭?
杜子佑诧异地看向旁边的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如此热情。
徐涿继续说:广告人生活作息不规律,但是我们也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三餐尽量定时定点,饿肚子对胃不好,他扭头对他笑,您说呢?
杜子佑回头看路。
半晌后才淡淡道: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不明确拒绝就是有商量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