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楚淮努力保持着冷静。
他们走到这一步,怎么可以功亏一篑。这种效率极低的寻找一定是错误的,一定有什么,是他遗漏了的。
他先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放到一边,支着宋忱的尸体,推开了最近一间屋子的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屋里阴森森的。
楚淮摸着墙,腿抵到了床沿,他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布,把床稍微擦了擦,然后将宋忱的尸体放到了床上。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如果几年后还有任务者加入血月迷城副本,路上的白骨会被他们随意践踏,但屋子里的,却很有可能不会被挪动。
楚淮轻放好她的腿,将她的手搭在腹部。
忱忱姐。
他心道,弯着腰,就要伸手替宋忱抿上眼睛,对上宋忱那双眼,却突然僵住,再动弹不得。
他袖中的手不住的颤抖。
黑暗的屋子里,楚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尸体,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压抑感令人窒息。
宋忱的眼里,没有红血丝,眼白眼黑,极其分明。
楚淮忘不了自己对宋忱的第一印象。
那时他还问宋忱,你眼睛里好多红血丝,是不是生病了,宋忱说她有视网膜脱落的先兆,问题不大。
现在红血丝不见了。
他的眼里却有了红血丝,铺天盖地的红血丝。
楚淮笑了,笑的有些悲凉。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串到了一起。
那些微小的疑惑终于解开。
张全芳死时手指着宋忱,是因为那只鬼,住在宋忱的眼睛里。
张全芳使用献祭,鬼逼不得已现身,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她,当时自己的眼前一片血红,何尝不是变相的提示?
那通打给李星冉的鬼来电,为什么鬼能学自己说话,一字不差地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是因为,他住在宋忱的眼睛里啊。
而宋忱在这之前能看到一直是交替的银红月,却突然在死时写下了一个冂字,提醒他们月亮有问题,足以说明,她那时看到的是血月。
她的视力为什么又恢复正常了呢?幻觉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呢?
那是因为,宋忱就要死了,鬼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一字一字,说的极慢,却带着坚定:我指认,鬼隐藏在任务者楚淮的眼睛里。
他闭上了眼,眼里一阵剧烈的刺痛,血红在翻滚。
那一瞬,楚淮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恨意和怨念。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鬼撕碎时,耳边却传来了鬼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凄厉而极具穿透力,楚淮耳膜阵阵发疼。
他找到了鬼。
鬼在他的眼睛里。
所以,拥有神之凝视又如何?鬼在神的眼睛里。
这鸟天赋,应该叫做神之蒙蔽。楚淮嗤笑出声,眼睛已经不疼了。
他就算在这城里找十年,也不可能找到鬼。
神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祥和宁静,鬼却趴在他的眼球上,静静地嘲笑着他的蠢钝。
鬼神一体,神不比鬼高尚。
撒旦和耶稣,上帝和魔鬼,伊甸园和地狱。
鬼就是伊甸园里攀附在智慧之树上的魔鬼假扮的毒蛇。
楚淮睁开了眼,看到了那只隐藏在他眼睛里的鬼。
出乎意料的,鬼的长相并不狰狞,反倒是个面相极坚毅的年轻男人。
男人肤色苍白如纸,比之吸血鬼尤甚。
你是不是血月迷城里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楚淮问他,语气淡然自若。
鬼并不说话,楚淮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恨意和怨念在消减。
所以你理所当然成了这个诅咒的寄体?被逼着将这个杀戮游戏延续?
楚淮说话的档口,男人周身的阴气急速消散,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终于,他脸上的阴厉之色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释然的笑容。
谢谢你,我解脱了。他似乎太久没说话,嗓子里像掺了沙,声音极难听,令人毛骨悚然。
他说完便消失了。
随着鬼的溃散,世界也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天圆地方虽然是错误的,但此时楚淮抬头,漆黑一片的天上,自红月处突然裂开一条缝。
就像鸡蛋开了口,里面的小鸡崽看到了光。
刺眼的光。
神奇的一幕在眼前上演。
楚淮走到窗前,看着漆黑像衣服一样渐渐褪去,自缝隙处开始,那只巨大的西瓜裂开了。
西瓜子般的任务者,看到了外面真实的世界。
原来,天,那么亮了。
刺眼的光照了进来,东边的太阳熠熠生辉,毫不吝啬地给予着这座阴冷的城以热量。
这是早晨,六点后。
整个血月之城,被阳光所笼罩。
楚淮趴在窗前,笑了,这个诅咒结束了。
熟悉的刺痛传来,血字在所有人任务者眼前显现副本完成,即将传送。
楚淮转头看着床上的宋忱,微微朝她颔首。
不远处阴影里躲着的靳天逸看到了楚淮那个宛若神明般的笑。
第38章过渡章
因为任务者的分散,所以这次没有巴士来接他们离开,楚淮眼一睁一闭之间,空间骤换。
再睁眼时,哥特式般的公寓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身后传来董安雅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楚淮扫过董安雅和周修文,偏头瞥了眼靳天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靳天逸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似乎很危险。
靳天逸对上他的视线,薄唇微弯,哂笑。
靳天逸只看到董安雅和周修文,笑了:运气不错。
什么运气不错?楚淮好奇问。
靳天逸:通关的新人是随机分配加入哪间公寓的。
楚淮一愣,笑的古怪:也就是说,娄铭现在拥有了两个猛男小弟。
他能想象娄铭黑着脸往公寓里走,两个猛男点头哈腰谄媚地冲他笑的场景。
场景突然切换,董安雅心里上个副本的阴影还未散去,美目里透着丝丝恐慌。
楚淮刚要安慰她,让他们跟着进去,公寓里却传来了嚎啕大哭。
那哭声响彻云霄,余音绕梁,久久不绝,吓得董安雅浑身直抖。
楚淮神情有些古怪,看向靳天逸,靳天逸低头看了眼表,忍笑说:现在早上七点半了。
他顿了顿,轻咳一声:骆子阳大概以为我们死了,所以在给我们哭丧。
楚淮: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骆子阳开始嚎:都怪我乌鸦嘴,非要咒他们娇娇,老大,忱忱,你们都去了,就剩我和那个死人脸,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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