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陈素看那粉着白石灰的墙壁上的‘陈家小店’四个字旅途疲惫的感觉立即消祢,是的,到家了!
陈素在家住了半个月,最可惜的是不能把自己上真正的一流大学的事情堂堂正正地告诉父母,因为陈素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陈浩毕业了,没有实现父母期望留在大城市里,省会城市大学生多得很,何况是大专生呢,留那儿也是打工的,陈浩是这样和陈素讲的。陈浩谈了一个女朋友,陈素也认识,是他们倆的同学,是一起在县二中念书的镇上的一个女生,她现在在镇上的邮电局上班,是吃公家粮的,她父亲是镇上的干部,她早在二中时就追陈浩了,这次,陈浩和她公开谈恋爱,她父亲在想办法安排陈浩到镇里工作呢,为这事,陈妈妈很是兴奋,陈家一辈子都是白丁,就是最大的官也就是不来往的远房外表在县里的工厂当个主任,如果陈浩到镇里工作那就是坐办公室的官了!陈家对这门亲事非常地满意,陈妈妈已经在收拾楼上的房子了,院子堆着几根木材是要给陈浩打结婚家具的。这次,陈凯没有回来,,这次陈素给妹妹陈洁带了一件超市打折的连衣裙,当然是用自己钱买的,妹妹很高兴。
家里很忙了,农村有太多不必要的礼数,母亲办事快,听风就是雨,把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这媳妇和陈浩的工作就都跑不掉了,专门请了六七桌的亲朋好友来当场给了准儿媳农村必给的四金,婚期选的好日子就在十月国庆了。陈素在应付王峻怪僻的个性时训练出的察言观色看得很明白,女方家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陈素看眉目间尽是应付的准大嫂心里多少有点担心了。但大喜的日子谁会反对木已成舟的事呀,陈素又不是真的笨。
陈素回到北京了,看到楼上302室的住户了,和301室的是同学,看着那染得金光闪闪的脑袋,陈素给他仔仔细细地读了一条条的条款,他算是成熟地表示遵守规定,陈素保留了意见。
开学了!终于开学了!
第35章
堂堂正正地走进这华严的正门,陈素是兴奋的,尽管他们新生第一年是在昌平校区,这也不能浇灭陈素一点点兴奋的热情,尽情地徜徉在今后要待着的地方。
新的生活在开始了,能重新认识要待四年的梦寐以求的大学陈素情绪是激动的兴奋的,从校内发的学校风景地图上对其有最美的注解:“北京大学校园又称燕园,与圆明园、颐和园相毗邻,在明清两代曾是皇家的赐园。未名湖区湖光塔影,飞阁流丹,题词碑刻随处可见;教学区端宁恢弘,林荫大道和爬满常春藤的建筑山墙让人难以忘怀。有诗为证槛外山光,窗中云影,这里正是读书学习之佳处。”(这段我也是抄来的)
陈素仔细看守则上的介绍文,北京大学永远的精神家园、大师之园!陈素为能成为这样名校的一份子而激动不已。
陈素戴着校徽穿着印染着学校名字的t恤四处走走,接受着人们关注的目光。反正王峻不在家管不到他,陈素还特地多到不常去的大街小巷逛了好几回,要是王峻在家不会让他穿这筒子型的t恤出这门的,陈素要在秋天来临前穿个够。
新奇兴奋的心情没维持多久,所有的新鲜感在开学一周后就搁置了。
陈素能上得了这个学校事后证实是碰巧了,王峻只给他填写了这一个志愿,去年的分数线过高,今年报考的人就很是慎重,人数就相对来说较少,陈素也以擦边球的分数线进了这门槛,还很幸运地学的这门任何时代和社会都绝对不淘汰的专业,没乐几天就不得不抛开轻浮的心情了。
正式开课一周了,所有的现实性都摆到了桌面上了。
陈素的压力很大,陈素是多读了两年的高三,但是事实证明,陈素和精英的差距是来自于本质上。
陈素以前所学的仅仅就是为考上大学而学的,全是书本上的表面化的知识,老师用的是在考试上能要考到的题型十个二十种的拆解,勿庸质疑的是陈素在将近十五年所学的对目前的陈素而言都是八股。
上了实际意义上的大学,当外教老师用流利的英语上课时,陈素能听的懂的就只有十之三五,当作业布置下来时,有的同学上交还是在电脑上完成打印好的回函作业。
城乡差别就是这样的大,就是在县里学生买个电脑也是奢侈的梦想,而在都市已经趋于普及了。上网的地方在学校内就有,不过,多数人都在追随玩着最新潮的网络游戏,玩游戏是现下都市青少年最为时兴和时髦的玩意儿,这时的陈素才把被他供奉在大衣柜里的电脑取出来,连夜地研究着使用说明书,在那之前,陈素当时是真的把这东西看成的是有钱人高级的玩具来看待的。写作业用笔和纸就行了,陈素一直就是这样认定的。那时为了不去有心玩它,陈素还刻意没怎么听王峻最后一天给他的教导电脑的使用方法,此刻陈素是后悔莫及的。
陈素来不及去兴奋也来不及去得意,上完课后就是大量的培训班要上。
电脑培训班得上,除了开机外陈素连一个字都不会打更别说是什么编程序了:英语也更得从头培训,主要课程有不少是外聘的外教老师是以英语来教学,以便把最先进的理念带给以思想活跃在最前列的高校精英。
在这样的学校,陈素的压力很大。身边的人是如此的自信,那么地张扬,他们说着陈素听不懂的名词和外国一串串名人的名字和传奇,陈素用天生的沉默寡言掩盖了他的无所适从。
在学校,陈素和同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是有王峻的一定关系,还有陈素内心自卑作怪,但都不是重点,能进这样的学校就已经是值得陈素相当自傲的事了。总体不是因为王峻,而是陈素本身就很不善交际,加上又不住校,上下学都是分开的,和同学之间少了很多的互动,再加上很多课程都是要上大课,上百名同学来去匆匆交不到朋友也属正常,何况他们在本质上和陈素有一定的差距,他们的话题陈素根本就对不上,除了书本上的之外,他们什么都可以侃侃而谈,而且什么深涩难懂他们就侃什么。对陈素而言,除了书本上的知识之外,陈素的脑子里没有太多的东西了,陈素唯一的社会实践就是碰上王峻了,还把自己给丢了。对现在的陈素而言,他自己就象是误闯进丛林的小白兔,那种沮丧是可想而知的。
来不及享受大学悠闲的生活就再次投入紧张忙碌的充电中,陈素抛开沮丧,能上这样的大学对陈素而言就是胜利!
陈素从来就没有把学习当作是件轻松的事,而且能在湖边树下这样的环境中学习对陈素是件感激而快乐的事,调整了心情,把t恤收回柜子里打开房门,陈素加快了步伐,要买的教材书是很多的,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陈素的日子就是在两点一线中度过的,学校和家。
上课,图书馆,培训班,回家,这是陈素生活的全部,要追上同年级的同学陈素要花成倍的时间和精力,陈素不想落后!从未曾在最好最前列也得要努力呀,上大学这真的是他的曾经遥不可及的人生梦想!
王峻也忙碌着,足不落地在各大中城市到处跑业务,一个月见一次算难得的了,多是通电话联系,王峻没给陈素买手提电话,王峻自己就对电话不感兴趣,王峻曾形容手提电话是一条无形的链子桎梏着人的自由。
王峻的电话总是准时地在入夜的十点打通。
陈素不会在晚上安排课程,王峻的电话响五下没接的话,第二天王峻肯定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给陈素一顿教训。陈素有一次没记性地逛街过了时间,王峻当夜就回来把陈素拖到山西的黑呼呼的煤田待了两天才被放回来,为此,陈素少上了两节口语课,那时陈素也第一次知道山西离北京是很近的,够王峻一觉得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能立即回来跟他算帐了。
在距离上没有产生预期的疏离感,虽然联络少反而多了些人情味,话不多,却是陈素在异乡唯一精神支柱,在黑夜里,诺大的房子有的就是静默,陈素多少也能体会到王峻自小就失眠的原因了。
除了上学之外,陈素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楼道的清理,房客的管理,水电费的缴纳,还有家务事要做。这些以前都是王峻做的,而且陈素视为理所当然,视而不见,现在轮到陈素来收拾屋子。
陈素对着一天不收拾就积灰的房子而烦恼着,北京的空气质量真的有待提高。每天换下来的衣服会成为第二天的累赘,以前都是由王峻来做的也没觉得王峻多忙,往往是陈素一醒王峻就完工没事了呀,怎么到自己的手里像是缠上他似的,家务事没完没了。又不能偷懒不做,王峻每月回来看到太乱又会找借口拖他去山西,只有在王峻留下的基础上尽力的努力了,但家事真不是陈素的能力范围内,如果说什么时候陈素最想王峻的话,那也就是在陈素洗衣服擦桌子拖地板时表现地最为强烈了,这时一旦接到王峻的电话语气就格外地温柔和顺。
静静穿过了中国二十世纪最辉煌的末尾,香港澳门回归祖国的倒计时、三峡临时通航、百年校庆,还有影响了这一年最瞩目的事情,相隔二十多年东西方两个大国的再一次历史性的握手美国总统克林顿的访华,陈素再一次深深体会着北京人对政治的过火的热情,就是在路上扫大街的大嫂也没离开这个话题。
陈素对政治不太感兴趣,那是和他的生活不相关的东西。要说与其关注那虚无的光环,陈素更关心是电视广播中提到的长江三角洲大洪水,到八月份受灾的人口已达到三亿人口了。同学们关心的是市长陈希同的个人小金库和究竟有几个情妇之类的话题,也激情的抨击着腐败现象和对民主自由国度的向往。陈素在此时也不再有潜意识的自卑情结了,不是谁会说、会喊、谁就是栋梁的,陈素在每一天都过的像是节日的北大生活的第三年恢复了平常心。
对家人而言,陈素算是毕业分配了,是在城市工作的人,按着大专毕业的时间算,家里不再汇款给陈素了。陈素把以前家里汇来的都钱存着,他私心下想给妹妹陈洁作嫁妆。
陈洁也二十多了,在家乡正是女人嫁人的正当时年纪。能给陈洁多办些嫁妆也是陈素想要为家人做的一件份内事,虽然对外说是陈洁不能念书,其实,从根本上来说,还是陈家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造成的。在农村,上学是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唯一的出路,陈素自始至终对没上初中就不念书的陈洁多少有些歉意。
去年回家过年得知,大哥陈浩如愿以偿进了乡政府,他素来处世温厚,前途定然广阔。
陈凯去年毕业了,在苏州的外企工作很少回家了,听说谈了女朋友正在热恋中,属于保密阶段。
学业在赶上教程后,拿到第二年的房租时,陈素听从了王峻的建议开始注意二手房的行情,贵是贵了些,但要是地段好的话出租也是比放在银行吃利息要合算得多,抓住了时机买了两套付了首款,后面就是按揭还贷。陈素对要付十年的借钱买房的方式很不理解,王峻费力地解释了一次就不说了,怎么也听不懂的陈素又报了个新的理财的学习班听讲去了。
房子出租的不错,人员没什么变化。就一楼换了一个房客可没等陈素把房子收拾好,没来得及把广告贴出去时他又搬回来了,习惯了安静的环境是受不了外面的喧闹的。房客都是一月来住二十天的样子,平常住哪儿陈素就不问了,就只是那302的几乎天天夜里回来悄悄地开铁门进来,陈素知道但当是不晓得的,反正人人有一把大门的钥匙,那条款算是无用条款,亏王峻当时还花了一夜费尽心机拟定的呢,只要不过分,陈素没有必要过问人家的私事。房客他们住的时间久了也看出来这个面相精明的房东是不难相处的人。
在不能回家的暑假,陈素收拾了一个包到王峻那住几天,王峻前一阵子在广东出差,就今天有事赶回到山西,陈素得去,王峻最近在准备就要把公司转回北京了。
第36章
陈素去山西算是勤快的,实在是因为怕王峻作什么不正当的事情而连累到他,监督是有一定必要的。
王峻本人其实在山西的时间很少,三年过去了,煤炭现在已经不是王峻公司最主要的行业了,他做什么?陈素依旧不懂,反正王峻三天两头地往外跑,陈素为了调查研究王峻是否干不法勾当也跟了他跑了两次,结果累得半死,跟不上王峻那脚不沾地的步伐,但也看到了城市在日新月异,哪儿都像是超大规模的建筑工地似的,陈素是学社会调查的多看看也好。不过以后王峻不带陈素了,王峻说太分心。
每次到山西,陈素都有种满目疮痍的感觉。
省会城市建设得很好,但到有矿藏资源丰富的地方很荒凉,道路还不如自己乡村铺的红砖路,连绵不断的超载大货车东摇西摆地散着原矿煤碎喳颠簸压过去,在起伏不平的被成倍超载的卡车压碎了的水泥路上不时地穿过去一辆辆豪华的名车和这样的落后的地段很不相符,陈素要到矿区作社会调查,算是假期作业,陈素决定以此来写一份论文。
王峻的“对外能源投资贸易公司”设在太原市,下面有人给他管理。
此时,王峻已经积累了预期所定额的原始资本往北京房产上靠了,不过要立即放手利润率惊人的矿业王峻还是犹豫的。合伙人刘镇东也觉得现在形势很好,能源供应随着国内城市扩大建设发展每年都要增加好几个百分点,现在就收手为时过早了,尽管中国申请2008年奥委会投票在即,但是结果没出来前还是不能肯定,十年前中国理应成功的申奥还不是美国官员使了几个眼色而败给悉尼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这次申奥成功率很大,一但成功的话,未来十年北京的房产增长幅度会是惊人的,他们当然知道真正赚钱的行业如果不把犯法考虑在内的话那就是搞房地产业和信息软件业了,他们对后者单纯性的不喜欢,闷头做事不是他们的个性。
经过慎之又慎的考虑,他们决定这边继续抓着不放,如果有大户出的价码让他们满意就出手。不过,现在也是大力回收放出去的资金的时候了,王峻负责业务的扩大和公司的完善,而刘镇东负责接触官方应对和把外放的资金回流。
王峻一向不喜欢陈素到矿区,但这次王峻好象有事要办也去了。
王峻收回了一笔大额的款子要发给矿工。这边的工人是半年或是一整年才拿到工资的,煤炭是赚钱的行业,但欠帐也更为普遍,没拿回卖款,公司也是不会拿银行里自己的钱垫付的,这成了约定俗成的行规,矿工也习惯了,有的小煤窑白干两年都没发工资的事不少见,中国的农民工真的很辛苦。
一共同行了三辆车,负责收支的现金出纳都跟上了,发放款还要抽查一下负责管理矿区的主管的帐目。司机开着车,前排还有带武器的保安,车上毕竟带着几百万的现金。
刘镇东因为陈素来了也跟来玩,陈素听说刘镇东有女朋友了在谈婚论嫁很是好奇,刘镇东笑嘻嘻地否认了。颠簸地像过山车的路上行车对陈素有不少的负担,好在这车是王峻特地找来的吉普车空间很大,要是小轿车陈素就活不下去了。
要去的有几处偏僻的地段,就是公司办得再正规也有自己的小金库,那两处都不在税收的管制下,产量不少,就是偏僻了,这次就是去那两处付拖欠的款项和核查帐目的。
那真是偏远的村落!
陈素有惊诧,中国还有这么穷困的地方?比起家乡也不高大的房子而言这里更像是自家七十年代的生活水平,地下的煤就是他们所有的生活费的来源。
淡薄地望外窗外现状,王峻说:“不要想的太多,这样的地理和环境是没有人会在这投资的,没有路,没有田地,没有人才,没有改革开放的思想,唯一有的就是煤炭,如果没有我们在这开挖煤田他们就得饿着,这就是现实情况,不过我也没欠过他们一分钱的工钱,他们的年收入已经增长了。”
是呀,陈素知道同情不是最终的办法,这是国家省府考虑的事,这样偏僻的村子出去打工也不可能找到轻松的工作,没有一技之长只有在城市的最底层生活,留下的是年龄在四五十岁的人,他们更多的选择了留守家园,穷困且怯懦,他们怕走出熟悉的家去到陌生的排斥自己的城市打拼。
这是并不小的矿场,有本地外地的工人近百人,到了工地还算是正规,周边简易地盖着宿舍排房,很简易,但规划好,红红的砖有着喜庆的感觉,晾着的大人小孩的衣服算是生活味还浓,外地的矿工住宿舍,也有把老婆带来的。矿工是很辛苦的工种,但包吃住,工资也不比到大城市打工来的少,还没有额外消费的费用,一年结算一次,当拿到厚厚地一沓钱时那兴奋劲就别提了。
他们来的时候正好工人吃中饭,换班的第二队工人下矿井了,总工头、各小组长、会计和村干部都来了,他们也带来了给村里的承包款。
像是过年似的,涌入的人群那朴素劳动的脸洋溢着兴奋的光彩。在矿井干活拖欠工资最常见了,这一带就他们这至多半年就发一回工钱,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是不一样的,他们当然喜不自禁了。
同行的会计人员要查核出勤率和出工表,帐目全弄出来至少要花上个两天,王峻不肯让陈素来就是这个原由。王峻和刘镇东来是因为这村委会透过管理的工头想他们把村子另一个矿井包下来,所以王峻才会来一趟,还带了经验丰富的老技术人员来看看矿井情况。
“既然来了,就作点表面工作吧,”这是刘镇东说的。
刘镇东要下矿井慰问一下矿工,毕竟矿工积极性提高上来产量是可观的,刘镇东是这么地说,陈素可不信,十之八九是刘镇东坐不住想乱跑了吧。
王峻和刘镇东下井了,陈素本为此来的自然要一起去,王峻看看泛着微尘的入井口不许陈素去了,请村干部带陈素去调研农村现状,村干部也觉得接待大学生很体面。陈素很恼,王峻说不许就不许陈素也是没办法。
会计人员在忙着,那位经验丰富的老技术员被这路颠簸地终于缓过气来了,蹲在树荫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矿泉水。
陈素被村干部殷勤地领着去看村里的人家,这的人不富裕也有些愚昧落后,但他们的笑是真的。老婆婆端出来的泛着油烟味的放着红糖的茶水和妹妹端给他喝的是一个味,尽管陈素不爱喝还是都喝了。
剧烈的响声有天崩地裂的错觉,陪着陈素的村干部脸黑了,“矿井塌方了!”
矿井塌方了!!!矿井炸了!!!
一声声震动了整个村子,所有的人发疯似的往矿井方向跑。人群中,陈素在跑着,王峻呢?刘镇东呢?陈素脸苍白无血。
全都乱了,围观的人,哭喊的人在被无数土方淹没的矿井入口叫喊着,有的妇女爬在山石上用手去挖,片刻就已血淋淋的了。
茫然一片的陈素看着那土石方堆积如山的入口,王峻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他自由了!?以后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桎梏他了!
那一刻,陈素的手在抖,不停地在抖,除了那被淹没的入口处之外,陈素看不到任何东西,奇异的是,耳朵听觉的灵敏度在上升,身边的细语如浪不断地传来,“老板也在井里,不能让他们把钱拿走……”“看住他们的车……”“快叫公安局……”“这下他们栽了……”
陈素看到了贪婪的目光和危险的神色,陈素拍村干部的肩冷静地用几乎不是自己的语言说:“告诉矿工家属,我是老板。”
村干部惊讶地看陈素!
“看什么?我是老板,他们是给我打工的经理,”陈素扬着锐利的眼睛傲慢地盯着这朴素的乡村干部。
这位乡干部忙招呼本村的人员。被陈素吓唬住的工头去招集来外地矿工的家属,陈素嘱咐兢兢战战的保安看住现款。
会计人员很担心,他们知道这年轻人不会是老板,但现在要有个出头的人,如果事情失控会出大问题的,那些家属一但失控暴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他是和老板一起来的关系很不一般,他主动出头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他们互换了个眼神选择了默认。
陈素低声问他们有没有救援的电话号码之类的,他们都是文职人员不接触都一起摇头,那跟王峻一起来的老技术员弯腰过了来伸出手拉拉陈素,“老板,这矿井当年是我给看的,从入井口挖来不及的,就是找来救护队到这也要三两天,这这么偏,路您是看到的,大型的挖掘机也进不来的,还是快稳定局势自救,我有方案。”
陈素立即道:“有什么要准备的您只管和我说。”
他立即说:“先调动所有的周边能租得到的挖土机来,还要快到外面买电线电缆灯泡,看来肯定是要连夜干了,还有”他说了一大串要准备的物品和要处理的方案,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就是租挖掘机的上下浮动的租金也指点给了陈素,陈素很是感激。
两方面的工作都做好了,人聚集在村部平台前,村干部应陈素要求借了个大座钟抬在准备发放工资摆的村委桌子上,村干部还拿出了喇叭给陈素讲话用。
被埋的矿工家属在前面,看热闹的在后面满脸兴致勃勃的低声着议论着,不时地从四面八方围来看热闹的外村人,陈素冷眼旁观,这就是鲁迅先生所分析的中国人不可更改的劣根性子,只要事不关己就会尽情地看热闹下去。
“时间紧急,我就不多讲了,”陈素环视四周,“如果这次有遇难者,每一个人除了规定的抚恤金外,我另发每户十万元。”
四面的静寂表明陈素的发言是如何的惊人,短暂的静寂后就是一阵惊呼,“真的吗!真的???”惊叫连连,就是哭的凄惨的妇女也停住了哭声呆看着陈素,十万可是让他们矿工要不吃不喝要苦十来年才能苦到腰包的金额呢,他们这样的矿难一个人命就是四五万,在这边是常有的事,“老板!你说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陈素肯定地说:“这是另外付的,不算是正式抚恤金,抚恤金是另算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板着指头,那有可能是出事的每户能拿上十五六万呢,一时间羡慕滚滚而来,大有恨不得自家也有人在那失事的矿井里才好。
敲了一记重重的铜锣,四下又安静了下来盯着这小老板,没人怀疑他不是老板,那些会计人员对他言听计从而消除了他们的疑虑,不过这小老板很难处倒是真的,一脸的冷若冰霜,两眼如刀锋让不大见世面的乡间人都有些畏惧。
所有人安静了下来听他的讲话。
“现在,剩下的工人到各自的组长那报到,准备清理入口救人。每人每天三十块钱工资,另外成立一个突击搜救队,一共突击五天,如果今天就能把人挖掘出来就每人给五万,明天挖出来就奖四万,后天就是三万,依此类推到五天完了就算突击队一天两百的劳务费,要报名的到工头那报名,突击队关系你们自己收入水平你们不要让光看不做事的人加进来。”
前前后后哗然,“老板!我们矿工不可以加入突击队么?”
“当然可以,”陈素看大座钟用村干部提供的喇叭冷冷地说:“现在是下午一点三十分,半小时后两点钟起算第一天!”
哗啦啦地把工头那围得水泄不通。
陈素跟那几个管事的工头交代过,一共选不超过一百人,人多了反而不宜,平时表现不好的人不要。
关系到真实的利益,工人也是排斥平常做事偷工减料的人,他们对这些人是有数的,外地矿工有三十几个,村子里别的矿工来看热闹的也一听说全涌上来报名了,钱财当着矿工代表的面放进了村委办公室的老式的锈迹斑斓的保险柜里,钥匙就在陈素手里。陈素拿出部分钱给村干部到县里买老技术员开的所有的东西,陈素私下向那名村干部透气,他每天也会额外拿到五十块的跑路费,村干部乐死了。陈素没让王峻带来的人去买物资是因为村民们让老年人有意无意地搬来櫈子围着三倆车环了一个圈,还是不要刺激他们的好,陈素甚至买了村民家的一头猪让人杀了包上百人的晚饭。
那老技术员好像很是熟悉这种矿难事件,指挥若定,先前还在反感这么个不能挖不能抬的老头子加入他们拖他们的后腿的人,在两三小时后就对其言听计从了,再加上这边老的矿工都认得他这个技术员,大家也就以他为首了,矿工使的是力气,他使的是脑子。
经过分析,没有从塌方严重的入口处开挖,而是从另一侧另外找入口,当晚就近的矿区租来的挖掘机和别的各式矿区专用的机械都找来了,矿上的厨师忙着炖大锅肉,会计人员分散住在农户家吃小灶,住一天给农户二十块,还是当场给的现钱,所以倒都是睡的主屋,尽管是大夏天热流飞奔也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陈素不是没想给王峻的朋友求援,但陈素不知道高远的电话号码,更不知道宋威的部队在祖国的哪个方位,也不晓得高远在哪个律师事务所打工,隐隐约约就只知道刘镇东的父亲是省里的高干,是谁陈素根本就没关心过。说句真话,陈素还不晓得王峻的电话号码是哪几个数字呢,王峻天天给他打电话慢了一秒没接王峻的电话就得被王峻追问半天,陈素哪儿会回电给王峻呢,手机被他们都带进去了在密封的地下是没有信号的,问王峻公司的会计人员,他们也不清楚,这在陈素的意料之中,王峻乏味地除了和三个朋友来往外就只是他了,这一刻,陈素相信王峻哪一天从人间消失很多年也不会有人知道,七月末的天在陈素身边刮的是冷风。
第37章
天黑之前电缆绳索夜灯等等用具全买回来了,工人轮流吃饭,大块的肉管饱。老人们也轮流换班地围住那三辆车,陈素住村委会的小办公室,天一黑满是飞蛾和蚊子。
第二天,突击组的代表找陈素提出更多家属的加入可不可算工钱?陈素拒绝了,不难看出他们在打更深的主意。
不干的,生病的,吃不下苦的都退下来,付承诺的两百元,每天结算一次,结帐了的就不算是突击队的一员了,这一举措让他们不敢马虎了,一天两百块钱,不过就五天那也就是一千块呢,就是最后一天挖到能得个一万,就是挖不到五天能挣一千也是划算的,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更是觉得上算,陈素也答应突击队的家人参与帮忙可以,但只包饭不问工钱。
一天一天过去,时间的流失代表着死亡率的加大,没人和陈素说话,陈素更像是冰凌,没人肯主动在陈素的身边陈素整个人贴着‘别惹我’的标签。这也有一个不得已主动的,村干部老李跑过来,“老板,我跟乡亲们说过了,电话被村子征用了。”
村子一共三部电话,现在起轮流着打刘镇东的电话,陈素记得刘镇东的号码实在是他的电话号码是一串的8字想忘都忘不了。陈素允诺公司会重新给他们换一台高档的电话机。
征用村子里的电话是有不停打以免有矿下微乎其微的信息,另外同时也是不让人把消息传出去。
村子离外面远,这时候这样的消息还是不要传得太远的好。陈素是坐车过来的,那路的条件陈素也很明白,现在最急的最快的就像技术员老江讲的要自救而不是求援,五天是人生存的极限,就是救援来也是三四天后的事了,那时也就是等着收尸罢了。老技术员老江很有信心的态度,陈素也是受鼓舞的。
第五天的来临了,吃完中饭的大家摩拳擦掌地鼓起最后的劲头,最后一天他们想拼一下,缺口出现了,机器设备不管用了,现在是用人工的时候!
哈着气,扛着铁锹开挖,拉的电缆灯光如炽,夜深了,矿工的家属都上去了,村子的人也帮忙了,没人说话,都低头不语地干着活,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矿区,人们的脸上有汗水滴下的疲惫和满眼的失望,帮忙的人陆续地退出工地,有几个突击队的成员吃好了早饭吵着结帐,会计人员求助地看陈素,陈素示意结帐。他们拿了当天的两百元的工钱押了手印回去睡觉了,工头和村干部划去突击队上他们的名字。一百名突击队成员走了三十八个,留下的多数是外地工人。
天亮了,村民无声地聚集到矿区远远地站着,和他们泾渭分明地分开着,无声却有无尽的压力,保安和会计人员他们静默地往陈素靠。
“有信号了!”负责三五分钟拨一回电话的保安惊呼从房子冲出来,“老板!老板!电话通了!”
陈素看那被打坏了三个电话仅存的一个了,电话是通了,虽然听不清,但确切地有人的声音!是人的声音!
这个消息传开整个矿区又沸腾了,那些结了帐的矿工冲进来被保安推了出去,围观的人指着他们哈哈大笑。
挖通了!欢呼声惊天动地!在最后一小时终于通了里面的矿道!陈素望着那群狂叫的汉子们一步挪不了脚步,真的打通了,那人呢?生命呢?技术员老江经验丰富地全线指挥开始探路,带上急救的水和用具带头进矿内,陈素紧紧地握紧拳头不敢让人看出自己的紧张,死死地盯着打开的矿口,半小时后,进去的其中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找到了,都找到了,都活着,三十六个人全部活着,快!快拿架子去抬,有几个人脱水了”
再次响起的欢呼声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欣喜,对生命奇迹的欣喜!
人都被扶持着带出来了,个个脑袋上被裹着布,从没光线的井下出来一下子看见阳光会伤了眼的。
在被扶着、抬着出来人群中,陈素看到了王峻。
因为王峻和刘镇东下井戴了所有的安全保护措施,他们看得出比别人还要好一点,有着一样的肮脏和颓废但他们都活着,全部都活着!那一刻陈素是复杂的,望着被人搀扶着的王峻有种看到幽灵的感觉,陈素体会到王峻那夜和他说的话“我等待这样的机会,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不是傲慢和任性,而是真正的绝望和孤寂已经深深地根植在王峻的心内了,陈素才知道王峻能依靠的就是自己。
陈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心好痛,陈素第一次明白自己真的和王峻的人生绑在了一起,自己在王峻眼中又是什么?替代亲情的家人?共同生活的情人?还是永远被看住的不能离开主人的宠物?不能说明心情的可能应该是王峻自己吧。这一刻,陈素初始就根深蒂固对王峻的惧怕消失在七月末的艳阳里。陈素拉住挣扎着要解开绑住眼睛厚布的王峻肮脏的手指,王峻有一秒的停滞,瞬间反手抓住陈素的手,久久地,久久地,紧紧地,紧紧地。
没有一人死亡的矿崩是奇迹,劫后余生的矿工栩栩如生地讲着奇迹的故事。是一向嗅觉灵敏的王峻觉得空气的味道不对,立即找了熟悉井下作业的工人带上能带的机器设备往最可能安全的地方退,习惯了井下味道的矿工是不会在意这种细微的变化,出煤量是和工资挂勾的谁会没事找事不干呢,既然是老板让分散开的矿工都聚集一起他们也不好有意见,当人一聚全还没到三分钟就是他们一直熟悉的味道也不对劲了时,没人讲话,立即撒腿就往最可能安全的地方跑,瓦斯爆炸的气流震昏了几个人之外就没有事了,他们带的工具,凭着多年的经验还找着了一点点的漏水,也亏了姓刘的老板嘴唇都裂缝了还不停地讲着荤笑话,让他们都不好意思害怕了。
他们的状况出乎意料的好,王峻刘镇东下矿时是以慰问的名义去的还带了一箱的矿泉水和一箱的饼干,无疑地,这水就是救命稻草。
打上被太阳光晒热的河水,各家给自家的亲人梳洗,喂了米汤,看来好好睡眠再吃些东西休息一周就没事了,他们对王峻和刘镇东倒是出乎寻常地敬佩,这次要不是这两位老板那可真的见不到自家老婆孩子了。
刘镇东低声埋怨,要不是陈素非要来写调查报告他也不会到这来受着这罪,这几天就像是过了十年,说的话也有二十年之多。说归说,刘镇东很清楚要不是他们找事来,如果这矿井真的一下子死了三十几人那可是要报到中央办公厅的,这还是非法的,一但真的上了台面那可是关系身家性命的事,刘镇东是感激陈素的。
闹事的人是少数,都是画押签字的,陈素是把话说在前面的,前后左右又有好几个保安,因为人都救了出来,而且还没有死亡的,察言观色的保安也抖了起来,不假辞色地推开吵闹的人。
这个时候,村干部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前前后后的帮忙。
事情平息了,会计人员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把计算精确的这几天的劳务费算好了,干到最后的人当天就拿到了一万的现金,不知引来多少羡慕的眼神。
报帐的前前后后地喊着陈素老板,陈素请那位老江技术员暂时代理这儿做负责人,对矿井的复开还有新矿的勘探报告由他来代理,陈素请他全部做完了到公司找王峻。陈素允诺给他五万的奖金,要不是有他的指点,陈素也不可能有这魄力,钱不是最重要的,此时此刻陈素深有感触。
听到陈素的交代和安排,满是皱纹的疲惫的老江脸上顿时红光满面,连连谢谢老板,一眼也没看那一边躺着的正牌老板。
和村干部交接了,钱发下去了正好够用,陈素兑现诺言给三个村干部私下各几千块不等,这是老江一开始出的主意,这是现状,没有他们的安抚,村民早就乱了,陈素也是谢谢他们的。
当夜陈素和办完事的人员连夜走了,留了一辆车专门给老江用的,配的司机一天给三天的工资待遇,那司机也很满意,大家对这位出手异常大方、办事痛快的小老板很有信心。
一夜的颠簸,陈素让司机分别送会计人员回家休息两天上班交工,这个月底领双薪,这钱反正又不是由他来掏,陈素一点也不心疼。他们真是欢喜地很,陈素带王峻他们去了医院,两个保安自愿留下帮忙。
全面作了检查,没什么异常的,护士给他们倆吊了营养针,打算明天天亮就回家。当夜就在开的病房睡了。
陈素给王峻拿衣服换洗,回来就看到刘镇东的病床边空了,围了神色紧张严峻的两个人。
“真的没有死亡的?”为首的威严的干部盯刘镇东,刘镇东无奈地哀求地喊:“我讲了五百遍了,没有,一个也没有!”
“那为什么有人举报说死了三十六个人?新闻记者连夜去了,你要隐匿到砍脑袋!你快说实话!”
刘镇东看到了陈素哀叫了起来,“陈素救救我吧,你跟他们说一下吧。”
陈素一点也不想过问刘镇东的事,但听得出是为了矿难的事而来的,刘镇东一付要被他们吃掉的样子,陈素走过去,“您是问矿井失事的事?因为救援有力及时,没有人死亡,伤的也没有,现在工人都回家了,您有什么事问我好了,我是老板,他是我聘的经理。”陈素护住神色凄惨的刘镇东。
那人看着陈素,刘镇东呻吟着低低道:“陈素,他是我老爹。”
第38章
这,陈素一点也没看得出来,可能是因为刘镇东一直在陈素眼里就是痞子的形象,陈素不相信他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严肃的高干。
是家事呀,陈素就不问了。
“真的没有伤亡的?”他严肃地看着陈素。
陈素认真地点头肯定,“没有。”
刘镇东的父亲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交换了意见,他们选择了相信陈素的话就走了。
王峻站在一边看他们走了才进来关上门,“出了什么事?”陈素出去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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