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士琛望著他,那目光正极为仔细地打量著他,仿佛试图弄清楚他隐藏在冷淡下的其他东西,“是吗,我还以为那次你舔我的时候,就已经对我……”
“不是!”顾常昭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对方,甚至忘了控制音量。
话说出口的这一瞬间,他才察觉到对方是在故意试探他,如果真的不在乎的话,不管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流露出一丝介意,偏偏沈士琛提到的是他至今都不愿面对的事情,一时也忘了要克制自己的反应,心中不由得惊怒交加。
“你对我有感觉。”
尽管想高声否认,但在这种情况下,愈是否认便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顾常昭勉强按捺著自己的心情,一声不吭。
“你在意我?”沈士琛仍在自言自语,只是语气从困惑转向肯定,“你喜欢我。”
“少自作多情——”
“那你为什么要躲我。”沈士琛露出一个惯性的微笑,但眼中没有多余的笑意,“你应该知道我发现了这件事,如果只是不想见到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拒绝与我私下见面,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说?”
顾常昭一时语塞,涨红了脸,除了匆匆别开目光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对方说的这件事他并不是不明白,只要郑重地说一声,沈士琛肯定不会死缠烂打,也不会再提出那种邀约,他也知道自己该将一切说清楚,但就是说不出口,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而是不想说。
在沈士琛提出这件事之前,他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态究竟算是什么,只当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而现在仔细想想,他渐渐察觉自己对沈士琛怀有的感情似乎跟过去不一样了,即使不是被当成女孩子疼爱也无所谓,倒不如说那样更好,就算是完全没有暧昧成份的接触,他也依旧感到留恋,如果真的说出口的话,沈士琛肯定会连平常的寒暄都省略,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但那并不是他要的。他想与沈士琛相处,但不是以穿著女装的外表,而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病入膏肓了,居然会嫉妒穿上女装的自己。
顾常昭拒绝对方的邀约,一方面是因为难以启齿的嫉妒,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再被当成女孩子看待。只是在他想清楚这些隐晦心思之前,沈士琛就已经察觉了他的疏远,而选择将话摊开来直说。
他想了想,镇定道:“我对这段关系带来的刺激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这是生物的本能,如果你一厢情愿地认定那是喜欢的话,未免也太武断了。”
“其实我不介意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不想与你疏远。”
沈士琛叹了口气,罕有地露出像是苦笑的神色,“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这点我不会强求的,反正我喜欢你就够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的瞬间,顾常昭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了,不仅跳得异常急促,而且撞得胸腔泛疼。
有一瞬间,他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除了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人,什么都说不出口。沈士琛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目光望著他,但那种目光转瞬即逝,沈士琛脸上很快又恢复为往常那种平静的神情,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只是那个笑意怎么看都很虚伪。
对方觉得受伤?
为什么?因为他刚才说的话?
顾常昭脑海中一片混乱,口干舌燥,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句干涩的话,“你看清楚,我不是女人,不要把我当成替代品。”他顿了顿,又一次强调,“我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女人。”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也就没有这么多问题了。”
“什么?”顾常昭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对方口中听到这种话,那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浸在冰水之中一样,浑身上下都在发冷,手足麻木僵硬,连呼吸都停了下来,犹如窒息。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们就不会是现在的关系了。也许我们会像一般情侣一样开始交往,也可能会结婚生子,也许我们从头到尾都不会有认识的机会,但是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女人看待,也不存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期望。如果你不是现在的样子的话,或许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你。”沈士琛慢慢地道。
“你是说……”因为难以置信,顾常昭不由自主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但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是很失望吗?后来也是,一直送我女装,衣柜里都是你送来的衣服,如果我不是穿著女装,你根本就不会想跟我上床。”他说到这里,无来由地感到一丝委屈,他明白这并非沈士琛的错,但就是无法按捺情绪。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士琛似乎有点诧异。
“你从来没有……”顾常昭说到一半,有点羞耻,但还是压抑著尴尬将整段话说了出口,“我穿著女装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脱过我的衣服,一次都没有。”他原本并没有那种意思,然而这句话听起来却无端地多了一丝指责的意味。
“我不脱你的衣服,是因为以为你不情愿,你说过你不是同性恋,我以为你只能接受这种方式,如果这种‘彼此性别不同’的假象能让你接受我,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沈士琛失笑道。
顾常昭一阵发窘,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喜欢穿女装、想作为女孩子被疼爱,还有这种衣著相异造成的假象,他可能完全无法接受同为男性的沈士琛对他燃起性欲这件事也说不定,不过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因此他们才会阴错阳差地有了交集。
只是到了现在,最初的念头早已有了变化:他不再希望吸引对方的是穿著女装的自己,而是真正的作为男性的自己。这些话著实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又对穿女装的自己带来的压力与嫉妒感到不知所措,索性便开始逃避对方。
再说,这也并非全然是沈士琛的错,也有他自己的问题;他一直以来都认定沈士琛看到他的裸体之后,不管是燃烧得再怎么强烈的欲望都绝对会熄灭,因为这种不自信,他不曾确认过对方真正的想法,只是自怨自艾地认定自己不会被接受,久而久之,竟也开始深信这件事,实际上沈士琛或许并不抵触身为男性的他。
“我从来没有希望你成为女人,一次也没有,你只要是现在的你就够了。我不是在等待替你脱下衣服的机会,而是在等你自己脱下来,如果你并非心甘情愿,也不想让我们的关系产生变化的话,不管我是怎么想的都无济于事。”沈士琛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而且我那时候不是说过了吗,我在追你啊。”
“你后来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顾常昭下意识道。
“我怕吓跑你。”沈士琛的神情比先前轻松了不少,“一般人去逗弄路边的野猫时,不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吗?万一野猫自顾自跑掉,那我岂不是很冤枉。”
顾常昭听到这里,不免动容。沈士琛对他有兴趣,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他没想过在对方的戏谑与温柔之下,原来藏著这样的小心翼翼与慎重,因为不想让他反感,所以假装安于现状,但实际上沈士琛过去也不是没有对他做出各种试探,诸如在他没穿著女装的时候亲近他之类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为彼此的关系感到苦恼,却没想到沈士琛也是一样,而且开始思索这件事的时间远比他还要早。
想到这里,一股无来由的潮热便溢满眼眶,顾常昭连忙别开脸,视线有点模糊,他吸了吸鼻子,即使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依旧于事无补,他只能强忍著那股冲动,压抑著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哭,我刚才说的事情让你那么难过吗。”虽然这么问著,但对方的语气却蕴含著些许无可奈何与纵容,很快便来到他身边坐下,揽住了他的肩膀,做出了安慰般的举止。
顾常昭沉默良久,在确认无法掩饰自己的鼻音后,终于自暴自弃地开口道:“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沈士琛想了想,踌躇道:“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穿女装,后来就再也无法从你身上移开视线了。
“
顾常昭忍不住质疑道:“这也算是喜欢?”
“为什么不算?”沈士琛低头望著他,目光清澈,神色像往常一样坦然,“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情,每天都在想,以我们的关系来说,我应该在萌生性欲时想你就好,但我不是。我会想你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琢磨你往后的人生规划,也想过要怎么教你弹钢琴,为此还特地向靖容的老师咨询。如果只是想跟你上床,只被穿著女装的你吸引,不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吧。”
顾常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换了个话题,“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真的不会喜欢我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我不知道。”沈士琛答得诚实,“如果你是女人的话,很多事都会变得比较容易解决,没有身为同性恋的压力,也能在这个国家名正言顺地结婚,能用婚姻与孩子将你留在我的身边,这样不是很好吗?”
“哪里好了啊!为什么我非得要为你生孩子!”顾常昭不假思索地抗议。
“反过来也可以,如果我是女人的话,就骗你那天是安全日不用戴套,等你踏入圈套,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会留在我身边了。”沈士琛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很有趣,“就算你不愿意跟我结婚,人生中第一个孩子肯定也是最特别的。”
这人果然有病。顾常昭如此想道,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其实没错,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第一个最让人留恋且无法割舍,养过的第一只宠物,喜欢过的第一个人,诞育的第一个孩子,在这点上,他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士琛对他来说才那么特别。
对方是第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第一个亲吻他的人,也是第一个令他主动开口倾诉心事的人。沈士琛大抵并不明白这对他而言意味著什么,只有顾常昭自己知道,从那一晚过后,沈士琛之于他便已经与常人不同,也不再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而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想明白这件事情。
“你对我,又是怎么想的?”沈士琛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常昭抬头望向对方,察觉男人专注又仿佛带著温度的目光时,却在一瞬间内涨红了脸。
十三、
他对沈士琛是怎么想的?
顾常昭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他隐隐约约明白,自己或许是喜欢对方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自己的感觉,他为了沈士琛而感到烦恼,但即使烦恼也仍有留恋,这就算得上喜欢了吗?
他张了张口,“我……”
沈士琛耐心地望著他,并没有催促,顾常昭心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终究只能尴尬地微微垂下视线,脸上烫得不可思议,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完全无法以言语形容。
“讨厌我吗?”沈士琛问道。
顾常昭仿佛被这句话惊醒,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对方似乎叹了口气,“就算你只是喜欢我的肉体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谁喜欢了!”顾常昭立刻否认,迎上对方的视线,看到那张脸上的笑意时,才发现自己又一次上当了。
“那你为什么要躲我?”
沈士琛的态度依旧依旧很轻松,浑然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但顾常昭就是本能地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只是不想带给他太多压力,才刻意用这种闲聊般的方式发问。
“法律又没有规定我不可以躲你。”他撇了撇嘴。
“法律也没有规定我不能追问理由。”
“……”
“还是说,你是被我吓到了?我已经尽量克制了,抱歉。”沈士琛叹息道。
顾常昭一僵,想起对方先前说过将他比喻成野猫的那段话,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沈士琛究竟是为了什么道歉。他想到这里,不禁道:“不用道歉,我躲你不是因为那个理由。”
“那又是为什么。”沈士琛凝视著他。
顾常昭想了很久,终究道:“都是你不好。”
沈士琛明显微微一怔,“什么?”
“如果你不接近我,不对我那么温柔,我也不会……反正都是你的错。”顾常昭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面红耳赤之余,只能逞强地瞪著对方。
这一切当然都是对方不好,如果沈士琛不对他抱有多余的兴趣,不亲吻他,不拥抱他,不对他温柔以待,不耐心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不用那种被燃起情欲的灼热目光望著他,事情根本不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会对同性萌生这种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心情。总而言之都是沈士琛的错。
“你还真是强词夺理。”沈士琛边说边忍笑,却没有半分不悦的神色,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固执与慌乱,而选择宽容以待。
顾常昭沉默下来,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知道对方似乎是因为他的答案而松了一口气,即使只是那种暧昧又模糊不清的回答,沈士琛也能为此而微笑,对方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对他的要求究竟有多低?
顾常昭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到一丝无来由的不快,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善待而不高兴,而是为沈士琛感到不值得,那种没有理由的矛盾心情令他心底微微生出一丝涩意。
“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他忍不住道。
“我就把这句话当作赞美吧。”沈士琛失笑,自顾自地道:“只要你不是因为讨厌而逃避我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慢慢来就好。”
顾常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低低应了一声,对方大概是将这个回应当成了应允,于是将手伸了过来,轻轻揉他的头发。顾常昭沉浸在这种难以言说的平静氛围之中,过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看了一眼时钟,这才发现早已过了家教课程的时间,不由自主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沈靖宽怎么还没回来?”
“他今天请假。”沈士琛语气轻快地道。
“我怎么不知道?”顾常昭愕然道。
“我跟他说我会通知你。”沈士琛微笑。
“那你怎么不在我出门过来之前就通知我?”顾常昭心中疑惑,问出口之后才察觉这话问得不对,沈士琛等在这里分明是刻意所为,多半是想跟他谈一谈近来躲避对方的事情,既然知道顾常昭会送上门来,沈士琛又怎么可能预先通知他。
果不其然,沈士琛没有回答问题,脸上却仍挂著微笑。
顾常昭有点懊恼,“既然他请假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说著,他将讲义塞回斜背包里,正要起身离开时,便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拉回了沙发上。沈士琛的手正扣在他的手腕上,并不算非常用力,但也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顾常昭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做什么?”
“留下来吧。”沈士琛低声道。
顾常昭才想著该如何回应,就觉得鼻子一痒,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沈士琛皱眉,“你感冒了?”
“不是。”顾常昭揉了揉鼻子,别开了目光,“刚才过来的时候有些流汗,而且空调有点冷。”
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愚蠢,沈士琛拉住他的理由他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彼此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这样就算是开始交往了吗?又或者还在交往前的暧昧期?但是对方没有就这件事表态,所以他其实有点困惑,再说,虽然沈士琛说过接受身为男性的他,但在对方真正看到他的裸体之前,顾常昭都不会轻信对方。
“要不要去洗个澡?”沈士琛突然问道,目光有点闪烁。
虽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但是对方这句话给了他一个正当的理由,顾常昭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没有理会沈士琛微妙的神情,跟在对方身后上楼来到房间里。沈士琛的房间跟上一次踏进来时的样子差不多,在对方关上门的同时,顾常昭也下定了决心。
男人背对著他,一边说“你要穿我的衣服吗”,一边拉开隐藏在墙壁里的衣柜,翻找著干净的衣服。
顾常昭抬手,开始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物,因为是夏天的缘故,他身上也没穿几件衣服,在沈士琛回过头来之前,他就已经将所有的衣物与袜子褪下,赤裸地站在原地,他有点尴尬,但却逞强地维持著镇定的模样,对方回过头而瞧见他的时候,显然是丧失了言语的能力,愣了片刻才犹豫地开口。
“你……这是……”沈士琛用愕然的目光望著他。
“如果你没有看过的话,凭什么保证自己不会讨厌男人的身体?”
他挑衅地问道。
顾常昭看到对方脸上没有出现嘲笑或其他带有负面意味的神情,心中的紧绷稍稍松懈一点,当然,要是沈士琛笑出来或者觉得倒胃口的话,他肯定会立刻穿好衣服离开这个地方,而后发愿有生之年永远不再与沈士琛见面。
“除了性器官,你身上所有地方我都已经看过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讨厌。”沈士琛似乎有点讶异,但仍继续道:“你不是女人,胸部没有隆起,下半身也跟女人完全不一样,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说到这一点,我也想问你,既然你之前觉得自己是异性恋,那你为什么能够接受我跟女人不一样的地方?“
顾常昭一时语塞,说不出话了。
从两人开始私下碰面后,他也渐渐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一般人应该不会想去碰男人的性器,更不要说用舌头舔舐,可是他偏偏都做了,要说他对同性有兴趣,也未必是这么一回事,就算一定要追究理由,也只能得出“因为对方是特别的”这种模糊不清的理由,但如果假设沈士琛的想法跟他一模一样的话,他忽然就觉得对方的保证也不是那么不可信。
“我对别的男人确实没有太多兴趣,可是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沈士琛走到他面前,低头望著他,彼此的脸离得很近,顾常昭几乎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而沈士琛正用温柔的口气低声问道:“你明白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揉杂著害羞与惊恐的感觉席卷了他的身心,顾常昭这才从先前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察觉对方衣著完整,而自己一丝不挂时,羞耻心全数涌了上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匆匆抓过沈士琛手上的干净衣物与浴巾,头也不回地快步踏进浴室里,只有他知道,自己整个人都快自燃了。
可惜在他踏入浴室后,另一道脚步声也跟著踏了进来,顾常昭这才想起自己没有锁门,回头正想开口谴责对方时,沈士琛已经开始脱衣服,他不禁愣住了,“你……你在做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沈士琛说著,唇角微扬,“再说,你都这么积极地引诱我了,我如果不给你任何回应的话,未免也太过份了。”
随著这句话,男人身上的最后一件遮蔽物也被扔到了一旁的洗衣篮里。
听到最后那几句话,顾常昭嘴角一抽,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成这个样子的。
顾常昭想著,将头靠在浴缸边缘,几乎有点昏昏欲睡。男人的手握著他的脚踝,耐心地将沐浴乳搓揉出泡沫,替他清洗著身体,从头发到后腰,从胸膛到大腿,对方连脚趾都没有放过,顾常昭只勉强保住了一些较为隐私的部位,由自己亲手清洗,其他的地方都被沈士琛的手掌毫无遗漏地碰触清洁。
对方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替小猫洗澡一样,生怕弄痛他,手指的碰触也完全不带有分毫情欲,因此顾常昭很快便放松下来,自暴自弃地任由对方替他洗澡。在冲干净浑身上下的泡沫之后,沈士琛重新放了一缸热水,让他泡在里面,自己则起身到不远处的莲蓬头下淋浴,将身体洗干净后,才又一次踏进浴缸,与他挤在一起。
“很挤。”顾常昭忍不住抱怨。
“那你转身。”沈士琛笑了。
顾常昭没有多想,照著对方的指示行动,很快就被抱在怀中,后脑杓枕著对方的胸膛,虽然是比先前两人相对坐著的姿势多出一些空间,但亲密度也同时大幅上升,与男人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况且两人都是赤裸著身体,顾常昭不免有些僵硬。
“喂……”他不禁皱眉。
“怎么了。”沈士琛漫不经心地道。
对方灼热的气息近在耳际,顾常昭僵硬之余,难免有些无措。然而他等了很久,沈士琛依然什么都没做,只是从后方抱著他,与其说是拥抱,更像是支撑,两人一起靠在浴缸里,浑身浸泡在热水之中,顾常昭渐渐也放松下来。
这种相处方式无疑很古怪,顾常昭几乎没什么类似的经验,沈士琛对他举止亲密却没有做出其他行为,似乎也没有产生欲望,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洗澡,两个人之间也不存有其他关系,这种变化与落差令他感到不适应。在他穿著女装的时候,对方的表现彼此有目共睹,但现在他什么都没穿,沈士琛没有表现出厌恶但也没有被打动,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征兆。
想到这里,顾常昭也察觉自己果然相当矛盾。
要是对方有了反应,他多少会觉得困扰,但如果对方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不免会感到不安,这样一来,不管沈士琛怎么表现都不可能让他心满意足,世界上大概也不会有比他更加矛盾的人了。
“你在想什么。”对方问道。
“你没有感觉吗?”他直接问道。
“什么?”男人的嗓音显得一头雾水。
“看到我的身体……”顾常昭感觉脸上发烫,但仍艰难地道:“没有任何感觉吗?”
身后的人霎时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以忍著笑意似的嗓音说道:“我不知道原来你很介意这件事。”
顾常昭感觉自己仿佛被取笑了,难免有些气急败坏,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正想起身离开浴缸时,又被男人抱住,被迫往后方躺去,枕著对方的手臂。沈士琛的脸离得他很近,神情中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歉意。
他还没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要露出这种神情时,就听沈士琛苦笑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可爱的话……”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叹息。
顾常昭愣了愣,手腕被握住,被牵引著往身后探去,直到碰到某个隐隐有了反应的器官时,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面红耳赤地回头瞪著对方,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在忍耐,你完全没发现吗。”沈士琛问道。
……完全没有。倒不如说,对方表现得过于自然,以至于顾常昭真的以为对方没有任何感觉,所以才将自己的疑惑都说了出来,现在对方坦承之后,他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场误会,于是愈发地尴尬。
他没有说话,沈士琛便自顾自地道:“当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吧,真要说的话,你不也是一样吗?你对我的裸体也没有其他反应。”
顾常昭一怔,“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现在的气氛不适合想那种事情。不管沈士琛踏入浴室的初衷是什么,但对方抱著他,替他仔细地清洗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就像一名训练有素的家长为年幼的孩子洗澡,也像耐心的主人为珍爱的宠物清洁毛皮一样,他沉浸在这种陌生平静又柔和的氛围当中,所以才忘了抗拒沈士琛替他洗澡这件事,既然已经沉浸在这种气氛之中,又怎么会去想其他的事情。
“我本来已经在克制了,你还非得要说这件事。”沈士琛低声道。
顾常昭难得地有些局促,“那你想要怎么样。”
沈士琛并没有回答,而是将顾常昭的手往下按,察觉对方想要什么的同时,他不禁尴尬地别开目光,心中有些纠结。其实这种事情也并非第一次发生了,在他穿著女装的时候,类似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完全没有羞赧的必要。即使这么想著,但顾常昭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紧绷与困窘。
对方并没有要催促的意思,但顾常昭在短暂的怔愣后,终究咬了咬牙,开始用手抚摸对方微微膨胀的性器。因为浴缸里有些窄,他半侧著身躯,并没有直面沈士琛,而对方依旧揽著他,随著呼吸声愈发粗重,顾常昭手里的器官也膨胀到熟悉的大小。
“现在问这件事或许有点早。”沈士琛微微低下头,在他耳际低喘道:“你……会抗拒被我进入吗?”
顾常昭一不小心握紧了手中的器官,脸上也流露出愕然的神情。
“你也是男人,应该能理解吧。”沈士琛若有所思地道,“我不太明白一般的同性恋是怎么决定这种事情的,不过先问一声也没有坏处,以免我不经意间做了让你讨厌的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说到这里,男人轻轻在他颈侧蹭了一下,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谁要理解啊,再说为什么是我被你……”顾常昭低著头,双颊滚烫。
沈士琛仿佛有些吃惊,片刻后又恢复平常的模样,语气轻快地道:“要是你想要的话,轮流也可以,我无所谓。”对方的口气就像这完全不值一提,连答应也显得随便,然而顾常昭本能地明白,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即使如此,在听到那几句话后,顾常昭仍下意识道:“不用了。”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手中握著的东西也依旧坚硬火热,两人赤裸身躯紧贴在一起,对方说不定也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光是想到这件事,顾常昭便觉得难以像平常一样思考。
“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士琛的声音听起来居然隐隐有一丝失望。
“哪有什么为什么。”他心慌意乱道。
“因为你不是没跟其他人做过吗,不用的话岂不是很浪费?”沈士琛将手探到他腿间,握住了那根东西,有意无意地搓揉,“再说,没有人能保证我们在这件事上能让彼此满足,如果你其实不喜欢被我进入的话,总要想想别的办法——”
顾常昭实在不想继续这个羞耻的话题,一时忍无可忍,索性抬头堵住对方的嘴唇,沈士琛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在被他毫不留情地咬了几次嘴唇之后,终于识趣地安静下来。在所有声音消失后,其他的感官刺激愈发强烈了,比如对方的体温,唇舌的舔舐,手中握住的东西,还有对方试探的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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