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脆婉转,隽着一丝冷淡,却分明是在维护自己,黛玉心中惊奇,一时忘记想水溶,只举眸而望,说话的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女子,身穿一袭浅蓝色香罗锦衣,云鬓花颜,甚是美丽,端坐在皇后坐席之下,虽然不知是什么身份,品级却必定甚高。
黛玉感觉这个女子蓦然开口,全然出自真心,不由多看了两眼,果见她容色端然,眸光清亮,与那些扭扭捏捏、利欲熏心的妃嫔大不相同。
正疑惑之际,元妃已经尴尬笑了一声,辩解道:“北王爷、兰妃姐姐说笑了,表妹初次入宫,很多规矩都不知道,本宫出言,只是提醒她别让太后等太久,不然,就太失礼了。”
蓝衣女子听了,微微一哂,一脸的不以为然,正要反唇相讥时,李稹已经亲自开口,冷笑道:“元妃舌绽莲花,说的话是是而非,让人辩驳不了,不过,朕要提醒你一句,明蕙郡主是朕亲自封的,她的为人,朕再清楚不过,如今她开口求太后,自有她的道理,你这个当姐姐的,又何必站出来指手画脚?
他的语气并不高,也不严厉,然而目光所及处,锐利如剑,让人感觉到沁心的冷冽清寒,元妃身子不由一瑟,怔了一会儿,方勉强笑道:“臣妾本是一时失言,不想竟惹皇上生气,臣妾心里甚觉惭愧。”
她说到这里,目光往黛玉身上一转,似笑非笑地道:“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皇上对待臣妾这位表妹,实在好得没话说,臣妾很为表妹开心,有皇上维护,将来她的日子,必定一帆风顺,无忧无虑。”
这番话说得平静安详,然而一言一语里,却暗含深意,刺激着在场众妃嫔本就敏锐的心神,只是封为郡主而已,便能得皇帝如此维护,如此与众不同,想来要不了多久,必定会将这个女子纳进宫,到那时候,皇上眼底心里,可还容得下其他人?
她的用意,李稹自是一清二楚,剑眉倏忽一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中颇有咬牙切齿之意:“朕如何对待明蕙,轮不到你来评点,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似乎忘记了,纵然太后看重你,你依旧是朕的嫔妾,上次朕便警告过你,为人处事,要安分守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心里都要有分寸,千万不要挑战朕的极限。”
听了这番冷彻入骨的话,元妃呼吸一窒,几乎要昏厥过去,急切中无计可施,无话辩解,只能睁大眼睛,委屈地看着太后,一副哀哀切切的模样。
见对着元妃之时,李稹已经变了态度,太后心底虽然疑惑,但因深知李稹性格分明,想来必定事出有因,便不愿多说什么,只淡淡笑道:“行了,好端端说几句话,竟将话题越扯越远,你们年轻有精神,哀家听了,却实在累得慌。”
元妃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看着黛玉,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样?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是否抚琴,妹妹想清楚了吗?
黛玉默默,仍旧深颦娥眉,犹疑不决,心中更是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她的神态,水溶都看在眼里,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剑眉轻轩,终于拿定主意,向太后道:“若单单只是听琴,不免太过单调,热闹不足,只怕会扫了太后的兴致,溶亦稍通音律,愿以玉箫与林郡主合奏一曲,请太后品评。”
正在沉吟的黛玉闻言,不由得一震,目光落向水溶,心中柔肠百转,五味杂存,难以辨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一直都知道,水溶对自己,是极好的,可是却不知道,在被自己婉转拒绝之后,在面临会被人取笑以艺娱人的形势下,他依旧愿意,无私而坚决地站出来,只为了,助自己一臂之力。
是该说,这个男子的心太过宽厚,还是,他对自己,并非一时兴起的孟浪,而是无悔的一往情深?
她的目光,水溶自是察觉了,神色不由柔和了几分,唇角淡淡扬起,划出清清浅浅的弧度,朦胧看去,若有若无,却似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带着几许宠溺,几许柔情。
那样的笑容,终于让黛玉分清他的心意,原来,无论几多坎坷,几多风雨,无论自己对待他的态度如何,他都愿意相陪同行,百折不回,无怨无悔。
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动,世事几经周折,红尘里泛起无数的刀光剑影,可是,有些人始终都在,只要一回头,便始终能看到。
心绪如潮,感动之余,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发,然而,残余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此时此刻,并不是浮想联翩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黛玉压下心中的悸动,婉然看向太后,含着清浅笑意,稳住声音道:“明蕙才疏学浅,本不敢在太后跟前班门弄斧,只是太后有雅兴,何况北王爷又愿鼎力相助,明蕙只能遵从,只是,在抚琴之前,明蕙想求太后一个恩典,还请太后答允。”
听完这番话,太后还未答话,元妃已经笑道:“还未抚琴,便先求恩典,表妹的心思,实在强过很多人。”
黛玉心中甚是恼怒,正要反驳时,听得水溶冷笑道:“郡主是在跟太后说话,与元妃娘娘,实在没有什么关系,刚才皇上还说了,让娘娘安分守己一些,怎么到如今,娘娘的态度还是一成不变?难道,娘娘竟将皇上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元妃脸色不由一变,继而望向太后,眸中迅速落下泪来,哀哀道:“太后明鉴,臣妾绝无此意,只是因为见明蕙郡主言语失仪,一时着急,口快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这番话说得甚是委屈,太后却是不为所动,看了她一眼,摆手道:“行了,元妃说了半天话,想必已经累了,不如先归座,至于接下来的事情,由哀家自己决定罢。”
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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