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迂臣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4节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迂臣作者:堇谣

第4节

“呵,”刘深笑起来,“这倒可笑了,昨夜睡在朕旁边的,莫不是顾大人你?”

顾承念刚恢复正常的脸又红涨起来,头几乎垂到胸前,让刘深有一种错觉,好像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要折断了。正好陈习回来,总算救了场。他拉开帷幔,将衣裳呈给刘深看。

“嗯?这靴子不是朕的。”

“这是奴才的,”陈习笑道,“皇上的脚比顾大人的大,那靴子恐怕大了些。这是羊羔皮的,最适合在雪地里走。”

刘深点点头,对顾承念道:“你把这个穿起来。”

顾承念刚刚听了陈习的话,正在错愕间,听见刘深所说,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这是皇上的……”

“朕的又如何?你又不是没穿过。”

“上次、上次是随皇上出宫,不得已而为之……”

刘深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朕猜你也是这一套说辞。你放心好了,这是去年出宫闲逛时,在外面的商铺里买的,不是朕制里的东西。这总行吧?”

顾承念犹豫着还要说什么,刘深不耐烦起来:“快穿!还要朕来伺候你不成?”

顾承念这才不敢说什么,只得脱了自己的靴子,穿上陈习的,又把披风穿好。刘深上下端详一番,十分满意:“这样人看着还精神些。鸿胪寺那袍服实在死板,尤其是穿在你身上。外面还在下雪,你若是不穿厚实些,回头病了可怎么是好。”

顾承念垂着头不言语,刘深对陈习道:“你送他出去。”

陈习便带着顾承念沿着回廊走到西北角的小门,递给他一把绸面伞:“外面雪还大,顾大人打着伞吧。”

顾承念顿了一顿,才伸手接过伞。他抬眼看了下陈习,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向陈习行了个礼,转身出了小门。

陈习大体也猜得出顾承念想说什么,无非昨夜两人偷偷说的话暴露了,“连累陈大人了对不住”之类的,也知道以他那闷脾气必然说不出口,由不得叹了口气,这哪儿还是个人,这分明是根苦瓜……

也罢,凡事不由人计较,这都是命里安排的,自己的多管闲事的毛病早日改了为妙,现在还是回去伺候皇上起身要紧……陈习摇摇头往回走。

雪仍然纷纷扬扬,天地间像是罩了素白纱帐,一切景致都朦胧起来。刘濯从皇宫东北门进来,行至仁寿殿后墙,忍不住站定脚步欣赏了一会儿雪景,才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隐隐约约有人迎面走来,在大雪中看不真切,刘濯眯起眼仔细一瞅,不由吃了一惊,“皇兄?怎么一个人不带便出来了?”

他连忙站定,身后打着伞的太监也连忙停下。来人也打着伞,看不见容貌,刘濯又仔细观察,才认清这不是皇兄,皇兄要比这个人壮实些。况且大雪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逛,这种怪事发生在三哥身上还正常,皇兄……可能性实在小。

可这衣裳,刘濯是绝不会认错的。他认得那披风,那是去年元宵,爱玩儿的三哥刘溯带他们偷偷跑到街上时无意中看到的,当时皇兄十分喜欢,就买了下来,不过这披风与皇上服制不符,所以后来总也没什么机会穿罢了。可这披风怎么到了他人身上?正疑惑间,那人举着伞看不见前面,走到了近前,才发现了眼前的一班人,连忙收起伞行礼。

“免了。”刘濯道,“你是……”

“回王爷,下官是鸿胪寺书佐顾承念。”

“哦?”刘濯重复了一遍,“顾承念……顾大人”,这才笑问:“这么早就进宫来办事?看这方向,像是从仁寿殿那边过来的?”

“……是的。”顾承念低着头。

“这样,见到皇上了吗?”

“回、回王爷,见到了。”

“嗯。”刘濯又打量他几眼,笑道,“这么大雪,路挺不好走的,顾大人小心些。”

顾承念告了辞,绕过他们沿着路走去,刘濯转过身,看着他走了几步,道:“顾大人,你忘了撑伞了!”

顾承念这才惊觉,连忙又转身过来行了个礼,撑起伞来。刘濯又看了几眼,这才也转身离去。

陈习走进来,看见刘深披衣盘腿坐在榻上,一副要审犯人的架势,就知道自己是东窗事发了,连忙就陪笑道:“皇上,奴才真知错了,这次就千万饶了奴才吧。”

刘深冷冷扫他一眼:“认错倒挺快。你这就知道朕想说什么了么?”

这态度变化如此明显我怎么能不知道……陈习一边在肚子里嘀咕一边诚恳的回答:“奴才昨夜出去后细想想便觉自己对顾大人所言有失偏颇,后悔了一晚上……顾大人没有什么想不开吧?”

想不开?刘深冷哼一声。不知为何,他不太愿意和别人讨论顾承念,正无言间,外面太监禀报:“越王求见。”

“皇上还没起呢,要不先让四王爷先到正厅等等?”陈习问。

“不用。”刘深下床,“让他进来,我们亲兄弟,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走了两步,他想起了什么,又转身瞪了陈习一眼,道:“你记好了,以后不许背着朕去找顾承念,也不许背着朕和他说话。”

陈习哪里还敢说别的,连连点头答应了,又命人进来伺候盥漱。

第15章十五心事付与屠苏梦

刘濯也进来了,行了礼,刘深命他坐,道:“你倒起得挺早。”

刘濯笑道:“我心想三哥昨夜便闹着要赏雪,便早早起来,谁料到处一片懒怠,刚才去懿安宫,三哥还睡得沉,只好先过来找皇兄了。”

母后最近留刘溯住在懿安宫,刘深是知道的,他点点头,又问:“见过太后了吗?”

“嗯,已经问过安了。”刘濯道,“太后说,让皇兄一会儿也过那边去,大家一起吃饭,吃过饭随三哥怎么安排都行。”

“哼,太后越来越是由着老三的性子闹腾了。”刘深洗了脸,漱了口,冷笑道,“说什么他在西北边事繁杂,一年辛苦劳顿,依朕看,西北荒山野原反是投了他的性子,要不是那边一年四季时气不定,说不准就闹个灾,他还指不定要怎么翻天覆地呢。”

“果真如此么?那还真是叫人大吃一惊。”刘濯笑道,“不过我倒是记得,以前皇兄还总教训三哥来着,这次回来也不说什么了,我还以为皇兄也心疼三哥呢。”

“朕心疼他?开玩笑。”刘深站起来,婢女们给他罩上外衣,“这次回来偏偏说到婚娶之事,朕欠了他这一出,只能宽放着点,免得被他来回念叨。你以为朕不想揭了他的皮?”

说话间刘深的冠带已经束好,左右人等退下了。刘濯顿了顿,道:“说来,二哥为何至今还不愿成亲?依我看,后宫虚空,终究不是好事。”

“为何?不过是朕不愿意罢了。”刘深照照镜子,这才站直了,直接就向外走去,边走边道:“行了,走吧,去把你三哥弄起来。”

所谓瑞雪兆丰年,一场大雪,从平民百姓到王公贵胄均是欢喜非常,到了正月十四,居然又下了一场,这年的上元节变得分外有意境。白太后在懿安宫后|庭大花厅里摆了家宴,把已出阁的长公主刘汀也召了回来,一家人齐聚一堂,十分热闹。因为刘深说十五过后便不许再喝酒,刘溯更是珍惜最后的机会,豪饮之余还到处敬酒,直灌得刘深支撑不住,偷偷溜了出来。

陈习眼尖,也连忙跟了出来,看刘深摇摇晃晃就往外走,连忙扶住:“皇上小心,稍微等等吧,跟着的人还在正门那边没过来呢。”

“还能等跟着的人过来?”刘深冷笑,“到那时朕早被抓回席上去了。刘溯那臭小子,刚一坐下,朕听他说什么不许以长幼尊卑压人,就知道他是冲着朕来的。快走快走!再喝下去朕是真的要倒了。”

陈习只得扶着他走。好在他眼疾手快,出来时顺便拽了件大氅出来,这会儿给刘深披上,扶着他往仁政殿走。

“不行,不能回去。”刘深又停下来,辨别了下方向,“现在这是在哪?”

刘深喝酒有个特点,不论醉到什么程度,口齿始终清晰伶俐,让人真假莫辨。就比如现在,他脚步虚浮,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舌头仍然不打结。陈习回道:“再往过走便是李太妃娘娘的宁寿宫了。”

刘深思索片刻,道:“走,去偏殿。”

偏殿啊……陈习觉得很微妙,忍不住扭过头笑笑,这还真是……

刘深看见了他的表情,冷哼一声,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是想说,皇上又想去找那个顾承念了……是不是?”

喝醉了的皇上什么都会挂在嘴上。虽然被猜中了,陈习还是陪笑道:“奴才不敢。”

“别装了。”刘深白他一眼,淡淡道,“你也不用担心什么,顾承念不会在偏殿的,自从他发现朕总去偏殿捉他,最近已经不敢去了。”

哦,原来都逼到这份上了?陈习也不敢说什么,只听着刘深继续道:“这种时候,老三必定想不到朕会躲在那里,好歹避过这一会儿,等到要散席放烟火了再回去。”

陈习应承着,扶着他往前走。上元佳节,宫里四处挂满了彩灯,煞是好看,这偌大宫廷的主人却唯恐撞见人,吩咐陈习专拣偏僻的路走,两场大雪所积之雪甚厚,偏僻之处大都没有扫出路来,一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得非常辛苦。到了偏殿前,刘深“嗯?”一声,“怎么里面亮着灯?”

“皇上,今天上元节,各处灯火本来就是彻夜不灭的。”

刘深在陈习的搀扶下跌跌撞撞上了台阶,推门进去,里面居然有人在,陈习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顾承念正伏在案前,听见门声转过头来,看到刘深之后瞪大了眼。

“皇……上?!”他慌忙地站起来,跪下。

仍然记得前年的冬天,他被那刺客剥去了衣服,也是一副可怜相跪在这里,现今却已大不一样。那个时候,就算他被剥光了,刘深也懒得看一眼;而现在的顾承念,即使穿着整齐,在刘深眼中,也透露着一种禁欲般的诱惑。

陈习忍不住吐舌头,这家伙大概是认为皇上今夜必不会来这儿找他,结果倒好,撞了个正着。

刘深推开陈习,摇摇晃晃往前走。

“跪跪跪,就知道跪!”他粗鲁的去拉顾承念的袖子,“朕最讨厌你这样,老是撅着屁股跪着不起来!起来!”

完了,陈习扶额,酒劲上来了,皇上要暴露本性了……

可怜顾承念不明就里,只当自己惹怒了皇上,一面被刘深拽得踉跄着站起来,一面嗫嚅着:“启禀皇上,按礼制,五品以下官员,无论宫内宫外,面圣必须行跪拜……”

刘深不客气地伸手捏住了顾承念的腮帮子,劲儿使得非常大,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嘴,话也无法接着说下去。顾承念终于发现今天的皇上不同以往,呼吸间酒气飘了过来。他看见了皇上身后的陈习,后者做了个拿着杯子仰脖的动作——顾大人,皇上醉了……

“为什么今天跑到这儿来?”刘深仍不放手,盯着他:“因为觉得今日上元佳节,朕必不会来找你?你大错特错!呵呵呵……”刘深笑起来,“顾大人,最近总是见不到你……说实话,朕可是每天都想要你,想要得不得了呢。”

露骨的调戏,顾承念的脸又开始涨红,他眼神飘乎着想避开刘深热辣辣的视线,陈习偷偷向门外挪去,听不见最安全……

“不许看别的地方!”刘深拍拍顾承念的脸,“看着朕,听见没!”他放过了顾承念的腮帮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如在耳边密语般低声道,“你最近在干什么?窝在鸿胪寺和那什么冯长辰喝茶赏雪?”

顾承念低着头道:“臣并不敢玩忽职守,每日只是奉公值年,看护各处物事罢了。”

“真的?没去见那个冯长辰?没和他说过话?”刘深逼问道。

顾承念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执着于冯长辰,只得道:“倒也说过的……”

“说了什么?”刘深不依不饶。

“冯大人曾邀臣上元节去他家府里赏灯来着——”

“不准去!”刘深捏着顾承念的脸大叫,“不准去他家!”

顾承念缩着脑袋待刘深喊完才小心翼翼道:“臣并未去……臣自觉无名之辈,无故叨扰实在不妥,已经婉拒了……”

“哼,这还差不多。”刘深松开顾承念的脸,双手环住他的腰,脑袋舒舒服服地搁在他肩膀上,像是喊累了一般,不再说话。

可怜顾承念一动也不敢动,只得就让他这么靠着。偏偏刘深喝醉了酒东倒西歪,等到陈习再进来时,只见顾承念两手扶着身后的椅子,几乎要被刘深压倒。

陈习斟酌着开口道:“皇上,奴才估摸着那边也快要散席了,皇上不回去恐怕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刘深仍然趴在顾承念身上,闷声闷气道,“朕……不回去!朕要和他单独呆会儿……你出去!”

陈习笑着小心劝道:“虽是家宴,但是太后也不好说散席就散,必定要等皇上的,这会儿皇上再不回去,太后太妃,王爷公主们恐怕都要着急了。”

“费事。”刘深直起身来,看了顾承念一眼,道,“你回去告诉他们,说朕喝多了,已经睡了,让他们自便就是了。”

“这……”陈习还想说什么,刘深转过头来瞪他一眼,“还不快去!”

陈习吐吐舌头,赶紧退了出去。

空旷的偏殿里又只剩下了两人,刘深回头看看顾承念,“嘿嘿”笑道:“朕平日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跟着一堆人,今天倒好,轻松爽利。”

顾承念垂首道:“皇上乃九五至尊,龙体康健乃家国稳固之根本,随从之人自然万分小心,时时看护,不肯置皇上孤身一人于……”

“你这一大套又开始了。”刘深打断他的话,“明明平时挺会说,那天晚上朕问你什么你都不答,却是为何?”

提起那夜之情景,顾承念便面色发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刘深也不介意,又道:“烟火是几处一起放的,这边离正殿近,也可以看得见。”说完便拉着顾承念往外走。顾承念大惊,想站住脚又不敢,一边被刘深拖着,一边急忙劝道:“皇上!外面……被人看见……”

“看见?看见怎么了!朕现在又想看烟火了,不睡了不行吗!朕还不能偶尔撒个谎了!?”

顾承念担心的是两人如此举动被人看见,可皇上如此答非所问实在让他无可奈何,陈习已经走远,顾承念一个人如何拗得过皇上,被他连拖带拽,一直拉出门,拉到了廊檐下。

所幸这时节宫里能得空闲的人都去看烟火了,目力所及并未见到别的人,顾承念刚松了口气,刘深悄悄绕到了他身后,又将他拦腰紧紧抱住。

顾承念浑身僵硬,正要开口,刘深发话了:“朕觉得冷,抱着你暖和点。”

虽然明显是个借口,但顾承念也只能闭嘴。一时间两人安静的站着,月光被廊檐所挡,堪堪洒到脚下,刘深缩缩脖子,搂紧怀里的人,道:“顾承念。”

“……微臣在。”

“朕讨厌你这些臣不臣的,难听得很。”刘深低头在他耳垂上留下几个牙印,问:“你和那个冯长辰互相怎么称呼?”

“怎么……称呼?”大概由于被刘深贴得太近,浑身不自在,顾承念说话声音很低,“就叫冯三爷。”

“哦。原来你何时何地都如此无趣。”刘深心里很开心,还好他对别人也没什么特殊待遇——转念一想,原来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突然又不高兴起来,便一言不发地使劲勒顾承念的腰。他知道这样勒着很难受,想看顾承念何时开口求他放手。

然而顾承念微微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接下来一直沉默着。刘深恶作剧的小游戏就这样没了下文,一时两人都看着自己呼出来的白雾发愣。

其实刘深真的醉得不轻。刘溯是什么样的酒量,他要是拼命灌谁,那此人没被放倒就已是相当了不得了。于是现在的刘深就处于这样一种“相当了不得”的境界中。月光下的庭院里厚厚一层雪闪着白光,他看着看着,不知为何,觉得那雪居然有些刺眼。眼睛很难受,头晕得厉害,他放弃地松了胳膊上的力道,合上眼,将头埋进顾承念的肩窝。

远处有喧嚣声传来,隔得太远也听不真切,反而是两人的呼吸声心跳声重叠在一起,在刘深耳里形成了巨大的轰鸣。顾承念的体温让他有些晕眩,仿佛酒意都被蒸熏出来,天地都在微微晃动。

有一些话,堵在胸腔里,让他觉得不吐不快。他闭着眼睛,闷声闷气地重复那书呆子的名字。

“顾承念。”

“……在。”顾承念谨慎地省掉了前面的“臣”字。

“你怎么从来不问朕,为什么要和你……如此这般?”

这话题让顾承念无比窘迫,刘深却不依不饶,他睁开眼睛,向前凑着去看顾承念的侧脸,继续问:“不敢问?还是觉得无所谓?朕告诉你好不好?”

顾承念别过脸,躲避着刘深逼近的视线,嘴里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刘深却继续道:“因为朕喜欢你啊。”

——因为喜欢你啊。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就不会如此困惑,再也无法对别的男子下手,就不会这么在意你的那些琐事。刘深对于这一点是有些恼火的,他讨厌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只能和同一个人举案齐眉,这在以前的刘深看来,简直有些恶心。

然而,现在他却有些平静的,可以坦然接受,并且宣布这个事实。

大概是酒的作用吧。

这样的答案却绝对超出了顾承念的脑袋可以理解的范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有一瞬间刘深以为怀里的人要变成石头了,摸一摸,却仍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声。为了确保他听见,刘深又重复了一遍:“朕喜欢你。你听见了吗?你说话啊?”

刘深仔细看看,才发现顾承念连耳根都已发红,他放开手,将怀中的家伙拉着转到面向自己。

顾承念脸涨得通红,在刘深的注视下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躲闪间,刘深捧起他的脸,强迫他面对自己,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

嘴唇刚刚相触,刘深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算了,朕现在满嘴酒气。”说完,搂住已经完全呆住了的顾承念,转而去亲吻他的脸颊。

第16章十六干戈未起绸缪近

——陈习回来时,看到的大抵就是如此缠绵的景象。他第一感想就是想跺脚,然后仰天疾呼:二位祖宗!被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这之后才想起俗话说非礼勿视,想到被皇上发现自己偷看的后果——当然,看在老天的份上,他可绝对不是故意要看的——便连忙背过身来。这一转身,却让他差点没哭出来。

四王爷刘濯,此刻正站在他身后十几步远的雪地里,沉默地看着阶上的两人。看见陈习转过身来,他连忙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转闪到了殿后,不知去哪了。

这是什么情况?陈习一时摸不着头脑,四王爷是什么意思?他就当没看见?还是让自己当没看见他?

正在他脑海中翻天覆地之际,只听“嘭”一声巨响,紧接着天地间一片雷鸣般的爆裂声,各色烟火在不远处纷纷升空,争奇斗艳,妙不可言。陈习哪有心情去看烟火,连忙去看檐下,只见刘深软软趴在顾承念身上,后者几乎要支撑不住而摔倒,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去。

漫天光华耀眼之下,皇上不胜酒力,居然,或者说终于,睡着了……

昏昏沉沉,连梦都没有做。

眼前有五颜六色的光,闪烁而刺眼,晃得人心神不宁。是烟火?大概是吧……刘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大约是因为喝了酒,低沉而沙哑,却非常清晰地吐出每个字。

喜欢你……

……刘深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顿时觉得头痛欲裂,兼之满目白光,晕眩感让他不得不重新倒向枕头,内心却动摇不已。

什、什么情况?

昨夜酒喝太多,后来的事情他都没有了记忆,但是,刚才那是什么?顾承念?

自己去找过顾承念?

不不不,不可能,昨夜可是元宵,顾承念怎么会跑进宫来,除非他——

除非他是个呆子,元宵不过,也要去关心国家大事……

——完了,这绝对有可能!刘深抱着脑袋在床上缩成一团,他对顾承念说了这样的话?不可能吧?!……不,好像是真的说了……

不不不不不,也许这一切都是幻象,都是他的胡思乱想……总之,先叫陈习来问问比较妥当。

他重新坐起来,喊:“陈习!”

“奴才在。”陈习的声音透过帐子传来,“皇上醒了?”

头晕脑涨,刘深不由伸手遮住眼睛,光线明明昏暗,他却觉得十分晃眼,宿醉的威力真不是一般的大,“朕不舒服,给朕弄醒酒的东西来。”

“早就备着了。”陈习道,“皇上先漱个口,就可以喝了。”

婢女打起帐子,陈习将茶水捧过来,刘深漱了口,喝了醒酒茶,仍是头疼不已。他扶着额,故作镇定地问:“昨夜一直闹到什么时候?”

“大约过了三鼓,就都散了。”

“真是够呛。”刘深摇摇头。停了一会儿,他示意其他人都出去,才问道,“朕醉得厉害了,没做什么可笑之事吧?”

刘深向来酒品不好,喝醉了便脾气大涨,经常闹起来没完没了。偏偏他口齿伶俐,看起来分明没有醉相,为此经常被冤枉。众人因他是天子便不计较,反而害得刘深无从辩驳,十分郁闷。所以他平日里喝酒十分注意,不肯轻易喝多,可恨昨日碰到了个灾星刘溯,硬是将他灌醉了。

陈习斟酌着,道:“也没怎么样,只是……”

“只是什么?”

“皇上逃席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