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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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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刘济那里,试着问问。”

顾承念看着他,然后垂下眼,默默点了点头。

刚刚那种情形才发生,现在他肯定不适合再出现在皇上面前。冯长辰在心里默默叹气,皇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猜不出来,他相信顾承念也是心知肚明,可就算如此,却仍然任由芥蒂萌生。从老顾的反应他就看得出来,他与林仪,绝不是皇上想的那样,他的心,全部在皇上身上。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帮帮这两个人,但是——顾承念是他的挚友没错,但皇上是他的皇上,也是顾承念的皇上,更是天下所有人的皇上,顾承念对于皇上,有他自己的想法,那他自然不能非要用自己那一套强加给顾承念,再怎么说,他也只是旁观者。

顾承念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想起来,看向他,问:“你这会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啊……啊!”冯长辰其实也已经忘了自己来这里的本来目的,一拍额头,“你看看我这脑子!刚才,有个高车人投到辕门前,说自己是左贤王的密使,想向我们表示友好。我实在分辨不了真假,所以想让你,”他朝刘济所处的方面摆了摆下巴,“和那位监军大人看看……”

顾承念点点头:“我知道了。”他用好着的右手撑地想站起来,冯长辰见状,连忙扶了他一把,“……多谢。庚寅,你去找刘济,问问皇上的事,我去见见那个高车人。”

虽然受了伤,但顾承念坐在上首,一言不发时,清冷之气仍然让跪在下面的高车人有些畏惧。他跪在地上,顾承念也不曾让他起来,不知在想什么,直将他晾了许久,才淡淡道:“你是左贤王派来的?”

“是的,大人!”这个高车人虽然会说汉话,但是语调奇怪,吐字生硬,若不是顾承念反应快,只怕都要听不懂,“左贤王要我来,找你们魏军的头人,有要紧的事告诉!”

“头人?你说的是主帅吧,他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顾承念俯视着那人,道:“左贤王不会不知道,两军如今正在交战,他派你来,要告诉我们什么?”

“这……”那人抬头看了顾承念一眼,低下头:“左贤王说,只能告诉魏军的……主帅,要是被别的人知道了,泄露了秘密,左贤王会杀死我!”

张方白闻言,在一旁斥道,“蠢材!上面坐着的,是我们协理所有军务的顾大人!你告诉他,就和告诉我们主帅是一样的!现在两军尚在交战,你再这么吞吞吐吐,小心我们直接割了你的脑袋,扔到外面去!”

那人看看张方白,又看看顾承念,只能开口:“我们左贤王说,与魏国交战,是我们大乌依的主意,若是他做主,一定要与魏国议和的。”

顾承念不动声色:“哦?”

“所以,我们左贤王的意思,是想要弃暗投明,协助魏国,杀死乌依狄兰!左贤王说,他还可以说服右贤王,与他一同出手,只要事成之后,魏国扶持他做高车的新乌依,我们左贤王保证,以后一定和魏国世代交好,绝不再攻打你们的边境!”

那人说完,抬头看着顾承念,顾承念却不看他,若有所思地揉了揉额角,问:“高车军队中,是否有一个叫林仪的汉人?”

“呃?”大约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的问题,那人有些错愕,很快又反应过来:“有,有!大人也知道他?”

顾承念不说话,那人便继续道:“这个人是汉人,刚开始,他也算是个硬脚色,功夫也厉害,我们都很佩服他,不想他一转头,竟然做了大乌依的玩物……”

顾承念的眼神忽然一冷:“玩物?”

“是啊……你们魏国,应该也有人不喜欢女人,专喜欢和男人行事的吧?我们大乌依,原本也是喜欢女人的,不知怎地,就迷上了这个林仪。说来也怪,这林仪原本是死也不肯的,差点被我们大乌依杀死,现在呢,却是对我们大乌依惟命是从,别人的话一概不听,除了大乌依,别的人他看都不看一眼的!我们都传说,大乌依用了南疆的异术,将林仪魇住了,所以他才会这么听话的!”

他说这些话时,顾承念一直一动不动,从脸上根本判断不出他究竟听没听进去,那人说完,有些不安地沉默下来,而顾承念沉吟片刻,站了起来。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张方白,送他出去。”

“什么?”那人诧异极了,“大人,联手的事,究竟怎么样……”

“这是大事,”顾承念已经走到了帐门口,“我一人做不了主。你放心,等有了结果,我们会派人与左贤王接触的。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们会好生送你回去,你自己保重。”

知道了这种秘密的人,回到那个想要叛变自己君主的左贤王跟前,想必是活不长的。不过,这可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

“云儿,你怎么了?”

林仪站在狄兰面前,看着他,略微歪着头,脸上是绝对真实的疑惑。狄兰坐在王座上,看着师兄的眼睛,恨不得从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白日里战场上发生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自从回来后,师兄那一刻的表情,就像是烙印在他的眼睛上一般,从未从眼前消失。那是他第一次,在被噬心虫控制的师兄脸上见到那种神情——恍惚的,困惑的,似曾相识的……露出那种表情的师兄,看起来,才像是活的,才像是一个人,而不是眼前这个傀儡。有一刻,狄兰甚至怀疑,师兄所有的顺从,都是装出来的。

可是,那个活着的师兄,居然是因为那个姓顾的男人而出现的!

他猛地伸手,捏住林仪的下巴,让他弯腰低着头,与自己面对面。

“师兄。你今天,在战场上看到了什么?”

“什么?”那一段记忆似乎已经不太清晰,林仪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有一个人,在那里,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他……嗯!”

他最后一句话刚说出来,狄兰就捏紧了他的下巴,让他没来得及说完接下来的话。“你见过他?”

“嗯……云儿没有看见吗?那个人,长得像师父,很像很像……”他又露出恍惚的神情,道:“会不会,师父其实没有死?云儿,我总觉得,师父好像一直都活着……”

狄兰咬了咬牙,吼:“阿爹十二年前就死了!你看错了!那只是个长得和阿爹有些像的人!他,不是什么好人!”

林仪的眼睛里全是困惑:“不是……好人?”

“没错!他冒充阿爹,想要骗你啊,师兄!”

“骗我?”林仪摇摇头,“我不知道……”

狄兰捧住林仪的脸,继续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这种距离,就可以把自己的想法灌输进眼前这个人的脑中去一般。“这种人,不能活着!他会来害你,害你离开我,我们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他不应该活着,应该去死!你说是不是,师兄?”

林仪呆呆地看着狄兰,半晌,垂下眼。“我不知道……云儿说他该死,那他,就该死。”

“没错,他该死……”狄兰咬着牙,松开师兄,站了起来,握紧腰间的长刀。

白天,冲动之下,他居然失手了,没能一箭杀死那个姓顾的。但是第二次,他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那个姓顾的,必须在师兄眼前消失!

“以往,我朝也并非未曾与高车议和,然则往往通好仅数年,尚无纤介之隙便又长驱而来。臣窃以为,高车人性同莽兽,遇强则服,见弱便欺,前有楚路,后有于支率,再有狄兰,谁知左贤王谋得草原王位,会不会萌生奸计,或妄有请求,或又重走往日老路,复又侵我边境?”

顾承念说话的时候,刘深缩在刘济帐篷的一个角落里,一脸不配合地看着身边的篷布。发现皇上居然也在草原,顾承念与冯长辰等人自然事事要向他禀报,所以,在顾承念了解了左贤王的目的后,便与冯长辰来到刘济的帐篷里求见。

这也不怪他二人如此作为,明知道皇上就在军中,还敢自作主张,这种事,不光顾承念不会做,甚至连一贯胆大的冯长辰也是万万不敢的。但是皇上下定决心不理他们,一脸不虞的沉默着,顾承念只能自己说下去:“因此,臣的意思,大可不理会左贤王,不知皇上圣意……”

刘深仍然一言不发,帐内安静下来,连上冯长辰、刘济,明明一共有四个人,却安静得连空气都仿佛凝固。顾承念等了片刻,终于躬身行礼,道:“天已不早,臣等本不该打扰皇上安寝。既如此,臣等先行告退,明日再来请旨。”

冯长辰也连忙行礼,二人与刘济交换了个眼色,正要离开,张方白忽然闯了进来。

“大将军!”刘深穿着侍卫军服,又蹲在角落,再加上有要紧事,所以张方白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看着冯长辰,急道:“高车人来突袭了!”

“这个时候?”白日刚刚一场恶战,晚上竟然还来突袭,高车人的凶猛让冯长辰震撼,“在哪个方位?”

“在我军正前方,打得非常狠,大将军,我们正面布兵原本就不是很多,现在都快撑不住了!”

冯长辰皱着眉:“正面突袭,那个狄兰好大的胆子!”

“大人,领兵来的,不是狄兰,而是他们的左鹿蠡王阿不都!”

“狄兰没来?”冯长辰眉皱得更紧,“恐怕他还要耍花招,快去看看!”

战事紧急,冯长辰都没顾得上再向皇上禀报便冲出了军帐。刘深站了起来,看着顾承念一个人站在军帐门口,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臣告退。”

刘深的心忽地一跳:“站住!”

顾承念抬起头来:“皇上还有何吩咐?”

刘深两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在自己靠近时垂下眼帘,问:“你去干什么?”

“回皇上,高车人猝然来袭,军中有许多事都要臣去处理。”顾承念又迅速抬头看了刘深一眼,然后低下头:“如无要事,臣先……”

“不许去!”刘深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顾承念有些不对劲,十分不想让他离开,“你现在有伤在身你知不知道?”

“皇上,战场上,死伤在所难免,况臣的伤并不重,不影响行动。”看出皇上想要伸手拉自己,顾承念迅速后退一步,又看了刘深一眼,不等他再说什么,已经迅速退出了军帐。

顾承念穿过一列一列赶往前方支援的士兵,在营地中奔跑。脑中的念头很多,但是目标只有一个,远一点,离那个人再远一点!

他知道这些高车人的目的!

然而他没跑出多远,有人从后面拉住了他没有受伤的右手,顾承念不得不停下来,一转身,瞪大了眼!

刘深竟然追了上来,此刻死死地攥着他的手,看着他:“你怎么了?你从来没有像这样毫无理由地违抗我的命令!你从来没有这样不听我的话!你要去干什么?”

没想到皇上竟然能看得出来,顾承念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臣……”

“你的脸色也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有……”顾承念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皇上攥得很紧,他只能编造理由:“后方只怕还有人不知道前方军情,臣要着人去传令……”

“不对!”刘深看着他的眼睛,直看得他心慌意乱,“你在撒谎!到底为了什么?……又和那个林仪有关是不是?”

来不及了……再这么磨蹭下去,只怕要来不及了!顾承念咬着牙,猛然抬起自己尚不能自由活动的左手,同右手一起,猛地推了刘深一把:“你离我远点儿!”

刘深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刚站稳,一抬头,只见眼前一花,“啪!”的一声,脸上忽然火辣辣起来。

顾承念,居然打了他一个耳光,刘深捂着脸,怔愣地看着顾承念,只见他胸腔剧烈起伏着,怒吼:“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你以为你掌控天下,我就连此身都要交由你操纵吗!?”

刘深像是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顾承念只觉得心被狠狠地揪紧,疼得他几乎要喊出来。他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白衣羽冠,那是高车乌依的装扮,那天在战场上用箭射伤他的,正是林仪的师弟,高车的乌依狄兰。左贤王的使者说的话,从那天林仪的表现来看,多半是可信的,不论出于自愿或被控制,狄兰对林仪,一定不只是当作师兄那么简单了,不然,他不会对着自己射出那满怀恨意的一箭。

林仪对自己的感情,顾承念是知道的,从狄兰的表现来看,他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那没有杀死自己,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自己死不要紧,绝不能让那个人也因此而身陷险境!

刚才离开时,刘深受伤的眼神仍在眼前,顾承念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飞奔着转过一个帐篷,回头已经看不见皇上的身影,他刚刚松了一口气,眼前一个黑影一闪,他忽然觉得呼吸一滞。

“呃!——”

脖子已经被人掐住,他被迫停下脚步,条件反射地抓住掐着他脖子的手,抬起头,便与林仪四目相对。

第99章九十九故国应笑我

记忆飘回了那年,大雪漫天的鹅湖山。

他没想过自己还会醒来,所以迟迟没想要睁开眼。鼻间是药味与从未闻过的鲜味,身体暖哄哄的,木柴的噼啪声说明热源离他并不远。那个一直没有停下的脚步声在似乎终于准备妥了一切后靠近他。

“醒了就起来吧,该喝药了。”

他只得睁开眼睛。

非常简陋而温暖的屋子。墙脚用片石筑就,木头门窗,顶上是茅草。墙上挂着柴刀和几块咸菜,屋子正中是修得非常整齐的火塘,周围拢着好几个冒着热气的罐子。

他身处的这个角落,是用茅草垫起来的异常柔软的地炕,靠着窗户,隔着厚厚的窗户纸,只能依稀辨别现在是白天。

观察一周,视线才落回站在他脚边的男人。

颇为清朗正直的面目,衬着一身粗布衣衫,不知为何便让人生出一股惋惜之感。现下一只手中还拎着一只豁了好几个口的木勺,见自己睁眼,转回火塘边,从一只罐子里倒出些什么,盛在粗瓷碗中递给他。

“你昏迷了三天,想必很渴吧。”

他接过来,碗里是浅红色的茶,碗底还沉着几片叶子。尝了一口,茶味不明显,倒是有淡淡的咸味。一口下去,他才发觉自己真的很渴,一仰脖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那人接过碗,又给他盛了一碗。“这是鱼汤。”

他接过来,又一饮而尽。

如此,第三碗再端过来时他想都没想一口灌了下去,竟是惊人的苦。

“咳……”他将还未咽下的吐了出来。“这是……呃?”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喑哑。

“你得了风寒。这是草药,味道不太好。”

不太好为什么不早说呢。他沉默。那人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忽然开口:“现在大雪封山,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山里来了?”

他无言以对,那人继续道:“你误食了神仙醉,摔到了山下,两条腿都伤着了骨头,恐怕暂时无法行走。你住在哪里?要我送你回去吗?”

回去?回哪里?

见他仍然默不作声,那人似乎会错了意,有些犹豫道:“你的手指……我也没有办法,感染到那种程度,若不切掉的话……”

切掉?他有些疑惑的看看那人,再低头看自己的手。右手臂很痛,所以他方才喝水喝药都是用左手接碗。现下一看,右手上缠着层层布带,小指与无名指的地方果然是豁下去的。他试着动了动。没有了手指的感觉很奇怪,他甚至觉得小指外侧有些刺痛,然而那里空空如也。

“看你样子,是个识字的吧?以后用笔可能会有些困难了。”

他不作声。事到如今,能不能写字还有区别吗?

“对了,你叫什么?”

如果可以,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想说出那臭名昭著的三个字。他无意识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心中满是对过往的伤痛,对眼前的救命恩人莫名的怨恨,对未来的迷茫……

许是有些尴尬,那人被他看得窘迫地转开了视线,等了许久,终于率先开口:“我叫林仪。”

林仪。仪者,度也。守法曰仪,貌善曰仪。这个字,用在这个人身上,真是分外合适。即使在刚刚离开那个是非之地的当时,看着林仪永远有着温柔神彩的眼睛,顾承念也觉得,心情似乎稍许平和了些。只是他从未想到,终有一天,这个人,会用如此木然空洞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不论是看人的人,还是看见的人,都只是没有魂魄的躯壳。

“啊,咳咳……”他张开嘴,想要说话,但是喉咙被那双铁钳一般的手夹着,根本无法说出一个字来。真没想到,林先生那双手,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一双致命的凶器。身体因缺氧而颤抖,他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不,即使是能使出全力的他,对于林仪来说,想必也如同蚍蜉撼树吧。双眼像是充血了一般胀痛,视界所见都被染成了红色,耳朵里响起了嗡鸣,他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眼前这张脸,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林仪对自己说过的话。

“顾思义,如果实在害怕,那等做完你想做的事情后,我就带你走吧。”

他那向来严谨刻板的脑子里,最后的想法有些戏谑,林先生,这下你真的是把顾某带走了。

不过还好,其实他尚觉安心,只要没有连累到那个人就好……

朦胧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掉到了地上。钳制着自己喉咙的那双手不见了,顾承念伏在地上拼命的喘息,还未缓过劲来,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师兄?!”

“云儿……”熟悉不过的林仪的声音,此刻听来无助而困惑,“我,我……下不了手!”

“为什么?师兄,我说过了,他只是长得像阿爹,他不是阿爹!”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他,要杀他,我就觉得这里疼得厉害,手上都没有力气……”

顾承念挣扎着抬起头来,看见了白天见过的那个白衣羽冠的青年。

果然,是声东击西。他看着狄兰,道:“为了杀顾某一个人,居然动用高车大军佯攻,高车的乌依,你真是够乱来的。”

听见顾承念开口,林仪抖了抖,看向他,没有说话,眼神陌生而带着慌乱。而狄兰冷冷地俯视着他,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死到临头了,话还说得这么溜。”

说着,他便抽出了随身佩戴的长刀,高高扬起,就朝顾承念的头劈来。然而,顾承念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狄兰持刀的手便被林仪紧紧抓住了。

“师兄?!”狄兰瞪着林仪,“你干什么?”

“云儿……”林仪呆呆地摇着头,仍然抓着他的手臂,“别杀他……”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想看他死,我……”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不,不……”

“那就松手!”

“不……”林仪的眼神越来越混乱,抓着狄兰的手剧烈颤抖着,起先还低声呢喃,最后猛地仰头,厉声吼道:“不!!!!!!——”

声音之大,震得顾承念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而周围立即有人警觉道:“什么人?!”

林仪陷入了疯狂,他松开了狄兰,捂着自己的头,一边踉踉跄跄地来回晃,一边摇着头,喃喃自语,忽而又高声大喊。

“不要!我不!”

狄兰也顾不上管顾承念了,他过去抓住林仪的手:“师兄!师兄!你怎么了?你冷静一下!”

此时,他们的行迹已经被察觉,很快,立即有士兵持着火把走近,在看到这里的景象后立即惊呼:“快来人,这——”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黑影一闪,林仪已经甩开狄兰扑了上去,割断了这个士兵的喉管。他将那士兵瘫软的尸体按倒在地,趴在那人身上,挥舞着手上的短匕,冲着已经没有知觉的人扎了下去。

“杀了你!我杀了你!杀了你!”

尖厉的叫声立即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很快,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围了过来,林仪睁着惊恐而无神的眼睛瞪着四周的人,忽然趴倒在地,连声惨叫。

“师父,师父,师父啊!!!!!——”

“师兄!”狄兰冲向林仪,忽然想起了什么,抓起刚刚才起身的顾承念,将长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周围立即有人惊叫起来:“顾大人!”

“都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狄兰厉声吼着,靠近已经陷入混乱的林仪,“师兄,师兄你醒醒!”

林仪跪趴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眼圈发红,看着狄兰:“云儿……”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魏军士兵冲了上来,林仪受了刺激,又是一声惨叫,蹿出去便将短匕刺进了那个人的心窝。

“把师父还给我!把雯儿还给我!把霖儿还给我!”

他每喊一声,便是手起刀落,最后一下,手臂更是举得不能再高:“把云儿……”

刀子狠狠地扎了下去:“还给我啊啊啊啊啊!”

魏军被他这可怕的杀意震住了,连狄兰也惊得半天一动不动,顾承念甚至能感觉到,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在微微发抖。他略偏过头,压低声音对狄兰道:“你还等什么?快带他走!”

狄兰回过神来,立即握紧手中的刀子,冷冷道:“走?你想得倒美,你以为我们现在逃了,你就能保得自己的性命吗?”

这个狄兰真是太冲动,到这种时候,居然还会被情感左右行为,顾承念无奈道:“我的性命且不论,如今你师兄成了这般模样,一会儿包围圈越来越紧,你觉得你有把握带着他逃走吗?你——”

话说到这里,他只觉喉咙突地一卡,所有的话,都噎在了气管里。他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刘深出现在士兵的重重包围后。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而刘深显然看见了他,只见他抽出腰间佩刀,一边奋力推开身前的士兵,一边向他赶来。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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