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恳请皇上下旨,定要将林仪捉拿正法,以平怨气!”
面对着臣下们对林仪的征伐,刘深自始至终未出一言,只是看着空气中的某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臣斗胆,请求与冯将军同行,出征高车。”顾承念在勤政殿书房郑重下跪,沉声道:“冯将军天性豪爽,虽颇有将才,但于小事上不甚谨慎。微臣不才,愿效犬马之劳,全力协助冯将军,替皇上踏平高车,望皇上恩准!”
原本顾承念与冯长辰请旨征高车,是他的授意,不想却因此得到了林仪去向。不出他所料,刚在朝会上得知林仪的下落,顾承念立即就来求见了。刘深看着他伏在自己面前,扯着嘴角笑了笑。
“踏平高车?真没想到,顾大人居然也能放出这么狠的话来。”
顾承念仍然跪着没动,刘深便继续看着他的黑纱制的冠冕,以及暗红色的官服。
“虽然涂明正说得有鼻子有眼,但就算朕现在给林仪定了罪,你也仍然不会相信吧。”
顾承念略微直起身,然后重新俯下去。
“微臣……相信涂使节,但是……不亲眼一见,微臣仍然不甘心。”
半年了,半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求见,求见的事由,却仍然是因为那个林仪。他听着他为他辩白,为他做那仅有一线可能的设想。
“微臣总觉得,林仪之事另有隐情。林仪若要叛国,十年前就该离开大魏了,可他却是现在才离开。当年林仪闯入东宫行刺,时候和愍太子也曾下令不要追究,可见这之中,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微臣恳请皇上,让微臣能借此机会,彻底查清当年之事!”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啊。可是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丝毫考虑过,我听了这些话后的感受?
刘深看着顾承念的脊背,从进来起,自己就没看见他看过自己一眼。我的感受?想必也不在考虑范围内吧。刘深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行吧,你想去,就去吧。”
顾承念再次深深叩首:“臣谢皇上信任!”
说完,便站起来,不带一丝留恋:“臣告退。”
刘深看着他转身向外走去,眼看着就要出门,终于忍不住喊:“顾承念!”
顾承念回过头来,目光终于与他交汇,然而一瞬过后,他便垂下眼,道:“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微臣的?”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低下头,半天,低声道:“你去了,还会回来吗?”
顾承念的回答却是没有一丝犹豫:“那是自然。”
可他却不相信。看着他离开后,刘深发了很久的愣,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人,把刘济给朕叫来。”
刘济已经习惯了闲人的生活,进来行了礼,刘深让他坐,他便坐下怡然道:“皇上今日倒是忽然想起我来了。”
刘深无视他话中的笑意,道:“出兵高车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京师局势刚稳,边境又开战局,这样需要魄力的事,也只有皇上能做得出来了。”
“承蒙夸奖,此次来,朕有事拜托你。”
刘济脸上的笑意仍然未收:“如果是皇后娘娘的事,就请皇上千万不要开口了。”
“不是。”刘深盯着刘济的脸,道:“冯长辰出征,朕决定任命你为监军,随军出征。”
刘济愣住了:“……为什么?”
“打赢了这一仗,你就有了军功,这样一来,下一步朕封你为王的时候,也能有个好理由。”
刘济垂眼看着地面,片刻后,道:“多谢皇上,但是我想,只怕不只是为了这个吧?”
“没错。”刘深也不打马虎眼,单刀直入:“朕要混进你的随从中,与你一同去高车。”
刘济瞪大了眼,直接站了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
见刘深眼色幽深,他的脸也沉了下去。“我不会同意的。”
刘深默默看着他,半天,转过身去,手按着桌面。
“阿济。我知道这件事,也就只有你有可能愿意帮我的忙,所以才来求你,结果连你也不肯,是吗?”
刘济嗤笑一声:“之前,是皇上亲口说的,让我以后不要有非分之想,如今为何说出这种话来?”说完,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皇上今天态度大变……莫非,那个姓顾的也要随军出征?”
“……”刘深背对着他,不说话。刘济顿时怒上心头,疾声道:“你疯了?!为了他,你难不成连命都不要了吗?”
刘深仍然沉默着,刘济越想越生气,刚要上前一步,刘深忽然开口了。
“他的心全在林仪那里,阿济。”
刘济愣了愣,停下了脚步,听着刘深继续低声道:“我现在不求别的,只要他还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能看到他,那么他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愿意与谁亲近,我都不计较了……可是,如果让他找到了林仪,我想,他是不会再回来了。就算他不肯与我在一起,我也不愿意再离他那么远了,所以,不论如何,我也要看住他。”
他转过头来,看着刘济,眼中全是无可奈何。
“所以,帮帮我吧,堂弟。”
第95章九十五离歌别鹤
出征那日,百官随皇上在玄武门相送,大军出城时,冯长辰抬头看看城门上那个身着华服的人影,再看看他身边手执缰绳目视前方的顾承念,忍不住又多嘴:“老顾,皇上……”
接下来的话,他没能说下去,因为他看见顾承念瞬间揪紧了缰绳,用力之大,连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冯长辰抿了抿嘴,转过头去,也同他一般,目视前方。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刘济默不作声地盯着顾承念的背影,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大军出城后,人群渐渐散去,前来送行的百官在皇上起驾回宫后,也纷纷回到各自的官署。皇城之中,勤政殿内寂静无声,越王刘濯坐在龙椅下的台阶上,正望着勤政殿的大门发呆。石崇第四次在门口张望后,终于走到刘濯身边,也蹲下来,一脸担心地问:“王爷,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刘濯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当然不好。”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回答,石崇愣了愣:“那……”
“但是皇兄开了口,我怎能不应允呢。”
“王爷大可将此事禀报太后,让太后劝劝皇上啊。”
“哼,”刘濯轻笑了一声,“上次将那个顾承念的事情告诉了太后,结果如何,你我都是知道的。顾承念被他老师毒杀,侥幸捡回一条命,却被所有人唾弃,而刘弦也因此钻了皇兄的漏子……这都跟我当时向太后告密有直接关系。”
石崇皱眉看着他,低声道:“王爷别这么说,王爷那时也是为了皇上好……”
“那又有什么用?结局才是最重要的。而结局就是,皇兄把顾承念看得那么重,也明明知道一切都因我而起,却从来都没有怪过我。如今他要随那顾承念去草原,三哥要驻守武威国防止高车人偷袭,五弟还小,如果我再推脱……”刘濯说道这里,缓缓地摇头,“实在说不过去了。”
“可是……”石崇还是很担心,“万一事情暴露,王爷你……”
“暴露以后的事,就等暴露了再说吧。”刘濯抬眼看了看窗外,“外面现在是谁?”
“属下刚才看了一眼,已经是陈习在外面了。”
“那好,叫他进来。为了能够撑得久一点儿,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
从京城出发后,神英军与神武军在京城北面的北鹿大营整编为一,出发后经雕阴向北行进,在胜州与胜州驻军以及武威王的军队汇合,之后,将会向草原开进。
“末将见过神武大将军,见过顾大人,见过监军大人!”
张方白单膝跪地,向上首的三人行礼。冯长辰笑着上前,一把将他拉起来,道:“好小子,我猜三殿下就会派你来!”
张方白抓着冯长辰的手站起来,抬头,也笑嘻嘻的:“大人不知道,皇上特意下了旨,不许我们殿下亲自来,可把我们殿下急坏了,我走的时候,还冲着我咬牙切齿的呢!”
“殿下那是嫉妒。”冯长辰搂着张方白的脖子,笑得十分之贱:“你看这,王爷连个想打的仗都打不上,所以人家才说,高处不胜寒,是不是?”
高处不胜寒是这么用的吗?……顾承念无语,为了不让冯长辰把话越扯越远,他开口转移话题,问张方白:“找到可靠的向导了吗?”
张方白转向顾承念:“找到了一个,顾大人。但是这个人……”他挠了挠脖子,“比较那个啥……”
冯长辰插话:“哪个啥?”
“嗐,我不太会说,我把他叫来,给几位大人见见。”
张方白说罢便出了军帐,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很快,侦骑营统领将军赖鸣进来道:“大人,人我已经带来了。”
“让他进来。”
赖鸣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干瘦的人在门口觑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站在赖鸣身边。这人穿着一身军服,个子倒是不矮,但是因为太瘦,显得十分招风,仿佛一阵风刮来,这家伙就能飞上天了。虽然皮肤黝黑,但看年纪,估摸着倒是与冯长辰等相仿。他看了赖鸣一眼,赖鸣对他使个眼色,他便连忙对着上面的一众人等跪下去,磕了个十分响亮的头:“小的给大爷们磕头了!”
“……”
“……”
“……”
顾承念、冯长辰、刘济全都呆住了。
半天,还是刘济先笑了一声:“你说什么?”
赖鸣有些窘迫地行了个礼:“大人恕罪!”然后低下头低声斥道:“怎么就教不会你呢?不是说了要喊‘大人’吗?”
那人迷茫地抬头看了赖鸣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闯祸了,顿时脸色大变,俯下身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哎,别介,别怕,你先别动!”张方白似乎已经习惯了此人的惊慌,制止了他捣蒜一般的磕头,转身对已经惊呆了的三人道:“大人,此人名叫罗小二,是边境一带有名的采药人。去年冬天,他曾经带着十几个人,从高车人的囚牢里逃了出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以前,从来没有人被高车人抓走后还能活着逃回来!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此人实在是胆小的紧,招他进军中也有一个多月了,仍然是这个样子,慌得跟拔毛鸡一样。”
刘济没说话,冯长辰倒是觉得很好玩,他上前蹲到这罗小二面前,戳戳他的脑袋:“喂,罗小二?”
他一戳,罗小二就吓得抖一抖,他便“哈”地笑一声,再戳;不一会儿,罗小二已经被吓得连手脚都抖起来,眼看都要跪不住,瘫到地上去。
“庚寅,”顾承念走过去,略带责备地唤了一声,冯长辰这才笑着站了起来,对着罗小二道:“你起来说话。”
罗小二不动弹,冯长辰看顾承念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嘿,我叫你起来啊。”
实则罗小二这会儿吓得魂不守舍,哪里还能听得见他的话——就算听得见,恐怕他也不敢站起来。顾承念与冯长辰对视一眼,弯下腰,扶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搀起来。
罗小二哆哆嗦嗦地看了顾承念一眼,顾承念便温声道:“你莫要怕,这个人,”他指了指冯长辰,“他爱玩,吓着你了,你不要恼。我们听说你十分有本事,罗小二——你恨高车人吗?”
罗小二沉默地看着顾承念,点点头。
“现在,朝廷下令,我们要攻打高车了,但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等打下了高车,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来边境骚扰你们了,你说好么?”
罗小二看着顾承念,许是觉得这人面相和善些,他终于没方才那么紧张了,片刻后,用力点了点头。
大军在第二天开拔,开始向高车草原腹地推进。行军紧张而枯燥,为了缓解罗小二的紧张,顾承念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走在队伍前缘。罗小二骑马的姿势十分奇特,两腿夹着马前腿后侧的位置,也不踩马镫,在马背上晃来晃去,若不是他人本身就瘦,只怕马一跳起来直接就能甩出去。顾承念犹豫了几次,终究还是觉得他这姿势太危险,忍不住提醒他:“你可以把脚踩在马镫里,这样你骑着也能轻松一些。”
“啊?”罗小二迷茫地看他,又低头看自己的马,“马镫?什么?哪里?”
“这里。”顾承念将自己的脚从马镫里抽出来,向罗小二示意,罗小二立即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他将脚塞进马镫里,这才向顾承念笑笑:“让顾大……呃,人看笑话了。”
顾承念摇摇头,忽略了“顾大人”的这种新念法。“不会。只是,你怎么会是这么骑马的?学骑马的时候,就没踩着马镫吗?”
“嗐,我哪里学过骑马,去年进草原的时候,我还不会骑马呢,后来被高车人抓了,逃出来的时候,抢了他们的马。那些马身上哪里有这马镫还是什么的,我是夹着马肚子一路跑出来的!后来,也就一直这么骑马了。”
“原来如此,”顾承念点点头,“你那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身处绝境之中,自身能力被最大限度激发了。”
罗小二哪里能听懂这些,等顾承念说完,他便笑着看他,道:“说我呢,顾大人你也很厉害啊。我看你文文静静的,和冯大人他们不一样,你像个文人,像个书生!”
顾承念没说话,他继续道:“那会儿我林大哥还说呢,他见过的书生都会骑马。我那会儿还想呢,我就没见过会骑马的书生,今天算是见到了,哈哈哈!”
他话刚说完,一名传令官策马走近,对顾承念行了个礼,道:“报!大人,前面已经能看到苏木喇河了,张方白大人让下官来禀报各位大人。”
“知道了。”顾承念挥手示意那人可以走了,然后对罗小二道:“我们去前面看看。”
“哎,好。”
冯长辰已经在河边,见顾承念过来,连忙冲他招手:“这儿!这儿!”一点都不像个大将军。顾承念连忙过去,下马,道:“庚寅。”
冯长辰指指身后的河水,道:“今天日子不早了,我想着,要不我们就在这河边驻扎?”
见顾承念点头,他便笑着招呼罗小二:“哎,风筝小子,你看看这水有没有问题。”
这几天来,在顾承念的安抚之下,罗小二终于不再怕这几个“大爷”了,听见冯长辰叫他,他应了一声,便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放到嘴边,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变了脸色,抬头看着顾承念。顾承念立即察觉了他的反应:“怎么了?”
“大、大人……”罗小二有些惊慌,“这河的上游……有人!应、应该是高车人……”
顾承念看了冯长辰一眼,后者也收起了不着调的样子,看着罗小二。
“你确定?”
“小的确定!这,这水里有味道,应该是上游有人在宰羊……燎皮,这是高车人的习惯!”
“就算不是高车人的习惯,如今这一带的其他部族早就被高车吞并了,一旦有人,必定是高车人!”冯长辰直起身来,蹙眉看着河流上游。顾承念也看着他:“庚寅。”
冯长辰听出了他话中问询的意思,点点头:“啊,这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都送到了眼前,少不得要会一会了!”
他转身,吩咐传令官:“告诉白烈、张方白,速来我帐中!”
军帐中,冯长辰伏在地形图上,道:“这河的上游都是这种小丘陵……小子!”他突然喊了一嗓子,罗小二好不容易习惯了与几位“大人”相处,听见这一嗓子又被吓了好大一跳:“大……大人?”
“你觉得这些高车人会驻扎在哪里?”
“回、回大人,秋天西风厉害,我猜,他们会驻扎在哪座山的东面,河的旁边。”
“你能察觉上游有人,那他们距离我们多远,你能估算出来吗?”
“这……小的猜,超不过三十里。”
“猜的?那好吧!张方白,白烈,你二人率大部队,从南侧靠近,我带着这个风筝小子绕远路从北侧包抄,一定要将这一股高车人一举拿下!”
“是!”
刘济回到自己帐中,刘深立即站了起来,一脸焦急之色。他穿着亲王近从侍卫的军服和铠甲,走到刘济面前,问:“怎么样?”
刘济看了他一眼,这才轻声道:“要开战了。我们即刻就要出发,分两路夹击高车人。”
“他……他去哪里?”
“他同冯长辰一起绕远路包抄。”刘济看着他的脸色,道:“我与张方白和白烈率大部队走另一边。”
刘深的焦虑根本难以掩盖:“那我去跟那一路人马!”
“不许去!”刘济厉声喝止,道,“你说过的,出来会听我的话。不许使性子!”
刘深看了刘济一眼,扭过头去。只看他的侧脸,刘济也知道,他此刻紧紧咬着牙。他顿了顿,又缓和道:“你放心,有冯长辰在,他不会有事的。”
“……”刘深不说话。刘济轻叹了一口气,道:“再说,就算你跟了出来,你也不可能永远把他拴在你身边。他终究需要历练的。”
这话似乎终于说动了刘深,刘济看着他胸口起伏着,许久,发出了无声的长叹,终于放弃了。
第96章九十六相忘经年
当天夜里,凭借着向导罗小二熟悉地形,再加上冯长辰指挥果决,两路人马配合默契,他们将这一拨高车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首战告捷!
这是高车的一支小部族,首领只是区区一个长老,拷问后发现他知道得也不甚多,只道自从大魏对高车宣战后,乌依狄兰命令各部不要轻举妄动,静待时机。顾承念与冯长辰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士兵们收拾战场,整理战利品,寻找伤员,问:“下一步,你如何打算?”
冯长辰捏着下巴,搓了搓。连日行军,他的胡子许久没剃,新长出来的胡茬扎得下巴又痒又痛:“我的打算,准备放弃所有俘虏,战利品只拿粮食,辎重全部留在原地,全军后撤。”
“后撤?”
“没错。你也听见那个长老说的了,狄兰一直就在等着我们打这第一仗呢。高车人向来喜欢以牙还牙,现在吃了这个亏,很快一定会使出十成十的力量来报复。下一次遭遇,才是这次出征最重要的一仗。我们一定要扛得住这第一次反击,以后才有的打。”
“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后撤以应对高车人的反扑,一进一退,思虑周全。庚寅,你将高车人的行事作风揣摩得十分透彻,这一套轻兵奇袭之术,不仅借鉴了高车人的一贯作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是吗?”刚被夸了一句,冯长辰立即露出他一贯不着调的嘴脸,笑嘻嘻搭着顾承念的肩:“我知道,兵者,诡道嘛。跟你下棋的时候没少被你算计,心眼儿也多长了三四五个呢。”
虽然他平日里行事莽撞,但是在战场上可是一丝一毫都不含糊,但看他又不正经起来,顾承念也不敢多夸了,只怕他一会儿要飘起来,于是转移话题,问:“军报送出了吗?”
“嗯,送了。”冯长辰抬头看了看南方的天空,仿佛视线能飞越绵延的草原,看到京城里的那个人一般。“皇上这下肯定很高兴。”
昏暗的光线下,他并没有看见好友眼中的神色。
顾承念随他一起看着远方,半晌,垂下眼,道:“……是的。”
“嗯?”冯长辰察觉了些许异样,低下头看着他:“怎么了?”
顾承念摇摇头:“没什么。”
冯长辰想起方才谈到的那个人,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老顾……”
顾承念总是能先知先觉地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道:“不是因为那个,庚寅……我是在想,今天我们拿下的这一支高车部落。”
“怎么了吗?”
“从他们手中的粮食袋来看,这些粮食,应该还是前些日子从朔州抢掠走的。你发现了吗,庚寅,除了这些,他们没有别的粮食了。”
“是的……”冯长辰回忆起来,“而且这支部落的羊也不多。”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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