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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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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臣作者:堇谣

第23节

林仪摇了摇头。

“云儿走了以后,家里就剩下了我。我不想一个人住在那个地方,就搬去了鹅湖山。”

鹅湖山狄兰知道,他们有一个师伯,鹅湖山就在从百练山前往师伯居住的林州的路上。只是鹅湖山山势险峻,他们一般都是从北边绕过去。师兄选择住在那里,看来也是不愿和人打交道。

“一直一个人?”

“嗯。但是后来不是了。”

“后来不是了?”狄兰心里有些不痛快,他立即想起了那个长得像阿爹的男人,“后来和谁在一块儿?”

没想到,师兄却好像愣了一下。“和谁?”

再次醒来后,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和谁?和谁?”他连续自问了几遍,“怎么回事?谁?”

狄兰心里一沉,师兄想不起那个和阿爹很像的男人了。他连忙搂住师兄的头,安抚道:“和谁都无所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让他回忆那些想不起来的过去,难保师兄不会恢复意识,过往的事情,比起现在来,根本不重要,到底是怎么样的也无所谓。

包扎好伤口,他将师兄搂进怀里,轻轻摩挲他的后颈。师兄后颈靠近发际的地方,有一小块微微突了出来,隐隐发青,可以看得出皮肤下面有东西。那是迷心虫。明明叫做迷心虫,但这虫子,其实是寄居在这个位置的,之前因为铁项圈的遮挡,狄兰一直没有注意到,直到和回族人打完,检查师兄周身伤口时才发现。

有了这个虫子,师兄才会乖乖呆在他身边。控制迷心虫的那只银笛他也一直带着,虽然不知道除了吹还能做什么,但他生怕有什么差错,所以将银笛一刻不离地带在身上。经过上次回族人的事情,狄兰已经可以确定,师兄是彻彻底底被迷心虫控制,永远也不会背叛他了。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

不论是谁,都别想再将师兄从他身边带走。

拨,拨,拨

拨起我的琴弦

跳,跳,跳

跳起你的舞蹈

旋转的是红裙

倾洒的是美酒

啊啊

你那么近

啊啊

我那么远

夜晚,高车人又聚集起来,围绕着篝火喝酒,吃肉,跳着属于他们的舞蹈。林仪并没有参与这舞蹈,虽然云儿教过他,但只要是云儿不要求的情况下,他还是更愿意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篝火边那个比火光还要耀眼的身影。他静静看着狄兰,看着在人群中旋转,不时擎起手中的酒囊豪饮,即使在这样远的距离,也能看到他墨绿色的眼睛。

绿色明明是那么寒冷,寒冷中却孕育着灼热的火光,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他的眼中流转,林仪知道,云儿在看他,于是他弯起嘴角,冲着远处的人笑。有人拉着狄兰,请他去割烤羊的第一块肉,林仪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走出自己的视线,想要走过去,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他想方便了。

于是他转过身,朝帐篷外围的阴影走去,找到一个草丛,刚解开裤子,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喂,汉人。”

林仪没有转过头,除了云儿和云儿交待了要他多帮忙的右鹿蠡王,其他任何人的声音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右贤王对于他的无视毫不在意,笑了一声,从他身侧转到他正面,问:“撒尿呢?”

林仪没有答话。他微眯着眼,脚下响起了水声。右贤王低头看着他的下|身,挑起眉毛,戏谑道:“汉人的真是小……你平时就是用这么小的玩意儿伺候大乌依的?”

“……”

“呵呵……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个汉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大乌依对你这么迷恋?”

在草原生活了一年,大部分高车语林仪都已能听得懂,但是对于右贤王的挑衅,他却无动于衷,甚至没有抬头看右贤王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右贤王收起笑意,阴沉着脸看他撒完了尿,轻轻甩着手中的器官,甩落上面的水珠,忽然道:“你既然是个玩物,自然人人都可以玩弄,让我上一次怎么样,嗯?”

刚说完,手忽然变得不规矩起来,也不嫌刚刚便溺过的器官上还沾着尿液,忽然向下伸出手去。

紧接着,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那一声惨叫如此尖利,连围在篝火边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狄兰正在与几个牧民将烤好的羊肉分块,听见声音,他立即收起笑意,抬起了头。惨叫声仍在继续,那是右贤王的声音,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刚才他看见师兄离去的方位。

狄兰不顾两手沾满羊油,手里还握着割肉的尖刀便冲了过去。他第一个冲到了惨叫声传来的地方,看到面前的景象,他站住了脚步,墨绿色的眼睛顿时放出了阴郁的光。

帐篷后的沙蒿草丛边,林仪一手捏着右贤王的手腕,一手提着自己的裤子,腰带已经滑到了地上。他静静看着右贤王扭着胳膊挣扎,手仍然像铁钳一般夹着右贤王的手腕,而脸上漠然的神情,仿佛捏着右贤王手腕的并不是他一般。狄兰一走近,他便转过头来看着狄兰,仍然没有言语。

狄兰走到他二人身边,看看林仪,看看右贤王,也没有说话,右贤王用自由的左手抓着右手腕,抬头看着狄兰,忍着痛低声道:“大乌依……”

人群很快围了上来,却都不敢靠近,在三人之外围成一个大圈,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狄兰没有理会右贤王,而是用汉话轻声问林仪:“师兄,怎么回事?”

林仪看着狄兰的眼睛,只道:“云儿说过,不许任何人碰我。”

狄兰看着他,笑了起来:“嗯,没错。”

看见狄兰笑了,林仪便也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右贤王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手腕又疼得要死,不由又叫起来:“大乌依——先叫他放开我,放开我啊!”

狄兰这时才敛了笑意,转过头看着右贤王,那么冰冷的眼神,不仅让他立即忘记了疼痛,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右贤王,有些事情,我以为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能看明白的。”

许是因为疼痛,许是因为恐惧,右贤王竟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这个时候,左贤王、左右鹿蠡王也穿过了围观的人群,来到了中央的空地。见狄兰两手都是油腻,右鹿蠡王朝人群中招招手,立即有人递上手巾来。狄兰擦净了手,弯下腰,捡起师兄落在地上的腰带,走到他身边,身体贴近他的,同时拉过他扯着裤子的手,双手从手臂下穿过,温柔地替他系好腰带,将举止间的暧昧,全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他就这样,在族人的面前宣布:“这个人,是我的,谁敢碰他,我就会杀了谁。”

看到这样的场景,右鹿蠡王尴尬地偏过头咳嗽起来,左贤王皱起了眉,只有左鹿蠡王哈哈大笑起来。右贤王疼得脸都白了,林仪却仍不放手。狄兰系好腰带,这才转头看着右贤王,道:“这次我说得够不够清楚?”

“清、清楚,清楚……”

“好。这次我就饶了你,下次再敢碰我的人,什么下场,你应该明白。”说完,他用汉话道:“师兄,放了他。”

林仪立即松了手。右贤王捏着手腕跪倒在地,他的右手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伸展着,狄兰冷眼看着,道:“他的手腕脱臼了,找个人给他接上。”

第93章九十三乌依燕支

深夜,聚集在篝火周围的人群终于渐渐散去,高车部落陷入宁静的睡眠,在一片静谧中,狄兰牵着林仪的手,在起伏的草原上缓缓往前走,走了大概有两三里地,来到一个小小的海子前。

入夏后,草原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到现在都没见过一滴雨水。旱灾还在持续,往年茂盛到甚至会有一人高牧草的草场上,今年有些地方都已经露出了地皮,水源更是难寻。高车部落不得不被迫南迁,来到更靠近魏朝边境的地方,而现在驻扎的这个地方,也不过有那么两三个水源。平日里这些水源一直被严密保护,只允许用来吃喝,但今晚,狄兰决定带师兄来这里洗个澡。

他在岸边脱掉师兄和自己的衣裳,然后牵着他的手走进水中。深夜的湖水十分冰凉,但狄兰一点都不在乎,他带着师兄一直走到及腰深的水中,这才转头看着他。

“他摸了你的哪里?”

林仪看了看狄兰,垂下头,伸手捏住自己的器官,道:“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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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小透明,也要避河蟹]

[本段梗概:对于师兄不小心被右贤王触碰身体,狄兰十分介意,几乎有些不讲理地对林仪施与了“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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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草原生活,狄兰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爱上了这个地方。只要与所爱在一起,在草原还是在大山中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

这个夏天,是狄兰过得最幸福的日子,虽然大旱还在持续,快入秋时,连他这个大乌依有时候都不得不饿着肚子,可是狄兰也没有一天觉得日子难过。与此相反,他反而特别地乐观,带领着绝望的族人们在饥荒中挣扎。只是天候却仍然没有转好的迹象,狄兰想着再这样下去不行,便想回北方王陵山祭祖祈雨,但是此行路途遥远,为了有足够的粮食穿越干旱的草原,他们再一次攻打了魏朝的边境。

每年春秋两季,他们总要去魏朝边境打秋风,但如今胜州卫的驻军统领冯元英是个硬茬,实在不好惹,虽然每次最终都还是打赢了,但部落也吃了大亏,狄兰深思熟虑后,这次决定向胜州往东的朔州下手,而且不与驻军正面冲突,而是直接攻击粮仓,抢完立即撤出。这之后,他们便拔营北上,前往王陵山。

穿过干旱的草原,到了王陵山,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肆月逃走了。

肆月刚到王陵山不久便逃走了,受命守陵的首领怕大乌依责罚,便没有禀报,不想狄兰居然回到了王陵山,他见实在瞒不下去,才不得不来禀报。

“今年王陵山一带也遭了旱灾,圣湖里的水又不能喝,能派出去的人手都出去找水了,没注意,就让她给跑了,大乌依恕罪啊……”

狄兰倒并不在乎肆月的死活,他在乎的,是肆月的肚子。

“她肚里的孩子可生下了?”

“这……”守陵的首领叫独贵,已经一把年纪,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他低头认真地回忆了一番,犹豫地答:“实在不是很清楚……”

肆月到了王陵山,身份仍然只是女奴,自然不能引起守陵首领的注意。狄兰沉吟许久,没有再过问这件事,自然也没有告诉师兄。王陵山也遭了旱,肆月究竟是死了还是逃了,恐怕独贵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如果肆月怀着孩子还在这里,对他来说是一种困扰,既然肆月已不在这里,狄兰担心的事情便也烟消云散。他不可能下手杀死师兄的孩子,可是肆月留在这里,让师兄见到了会发生什么,他终究是不放心。这样也好,此事便很快被他抛在了脑后。

祭祖临近,左贤王也从西边的草原返回了王陵山。见过大乌依之后,他开始拜访部落的各位长老,最后才去见与他一向交好的右贤王。

右贤王比左贤王小了近十岁,两人见了面,左贤王见他恹恹不乐,嘿嘿一笑:“怎么,还想着那个汉人哪?”

右贤王拿眼瞪左贤王:“连你也要来笑话我吗?!”

左贤王摸着胡子,笑道:“右贤王,你和那个汉人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说你真是的,闲着没事,何苦要去触大乌依的霉头?”

“哼!我怎么知道,他竟然把那个汉人宠得如此金贵?我只是有些好奇,这汉人究竟有什么好,也想玩儿一次而已,谁知道那汉人居然反应如此激烈,大乌依居然也向着他,让我在所有族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

看右贤王至今仍然愤愤不平,左贤王沉吟片刻,道:“你啊,也不用怄气了。虽然你心里觉得过不去,但这件事,未尝不是好事。”

“怎么说?”

“你还记得那个汉人刚来到草原时,为了我们攻打胜州的事情,和大乌依兵刃相见吗?”

“……当然记得。”

“后来他被我用计差点搞死,但自始至终,都不是那种对大乌依言听计从的样子。哎,你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大乌依的玩物,还这么听大乌依的话的?”

“这我怎么知道,汉人都是些窝囊玩意,说不准,是被大乌依的那根东西降服了而已。”

左贤王摇摇头。

“不对。我听说,大乌依似乎是用了什么东西,将他给魇住了。”

右贤王吃惊地看着他:“什么?!”

左贤王回过头来,看着右贤王,脸上的神色意味深长。“右贤王,使用异族妖术,是会触怒昆仑神的。虽然在我高车,贵族玩几个男奴也是常有之事,但大乌依使用妖术魇镇那个汉人,确实犯了大忌。你难道不明白吗?正因为大乌依使用了妖术,才会导致今天的大旱,不然草原风调雨顺几十年,怎的突然就遭了灾?”

右贤王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原来如此……”

“大乌依这般糊涂,已经犯下了大错。”左贤王笑着抚摸他的长须,道:“右贤王,我们的可趁之机来了。”

祭祀典礼全部完毕的那天夜里,高车部落又开始了狂欢。趁着人们不注意,狄兰拉着林仪离开了聚集地。翻过王陵山,北面是只许王族进入的禁地,狄兰却毫不犹豫地带着师兄越过山腰,又向前走了一段,才停下来。

借着月光,他拉着师兄的手,向下一指。

“师兄,你看。”

山脚下,是一汪幽深的湖水。月光下,圆形的湖面闪着光,周围围绕着一圈环形的芦苇,月亮的身影映在光洁如镜的湖面上,仿佛这湖水是魔力的,竟然将月亮也圈在了里面。

这般美景,林仪只看了一眼,便又将视线转回狄兰脸上。狄兰笑着搂住他的肩膀,问:“漂亮吗?”

“嗯。”

“我们下去泡个澡怎么样?”

“云儿想去,我就去。”

狄兰便牵着林仪的手,缓缓从山坡上走下。由于干旱,王陵山北面也有不少地方裸|露着沙土,二人走过,便留下深深浅浅一串脚印。走到湖边,穿过芦苇丛,二人在沙滩上停下脚步,狄兰转过身,将林仪拉得更近些,然后解开他的衣衫。

林仪顺从地静静站着,仰视着狄兰。狄兰的脸上没了笑容,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严肃过,略低着头,一件一件,直到师兄身上没有了任何遮蔽之物,狄兰又解开他的头发,然后弯腰,将他抱了起来,缓缓向湖水走去。

其实种种传言,不止左右贤王在传,部落的牧民们在传,狄兰也或多或少地听说了一些。那些传言,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猜测,而狄兰心里清楚,他确实是用了奇怪的蛊虫,才控制了师兄。那个来历不明的老妪究竟是何人物,他也不知道,如果因此而受到昆仑神的惩罚,对于整个高车来说,是一场恐怖的灾难,而他作为高车的乌依,却是最不该犯下这等错误的人。

所以白天,在祭祀祭祀的咒语声中,狄兰跪在地上,头一次那么谦卑地乞求,乞求昆仑神不要因昆仑神而迁怒族人。

可是如果果真因此而持续天灾,他又该如何?

他的脚踩着湖水,一直走到最深处,才将林仪放了下来。草原的夏夜凉意甚浓,湖水更是冰冷,但林仪裸|身站在及胸的水中,看着面前衣冠齐整的狄兰,即使身体开始发抖,也没有说话。狄兰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这才低头,用双手掬起一捧水,举到林仪头顶,缓缓浇下。

水顺着头发流了下来,林仪闭上了眼睛。狄兰便这样缓缓地,将水一捧又一捧地浇到师兄的身上。

这次的洗浴,不像上次那般粗暴,却延续了更长的时间。狄兰没有告诉师兄,这个无名的湖泊,其实是高车人的圣湖,平日里,只有王族的人可以靠近。每当大乌依娶妻时,便要搂着他的妻子,浸泡在湖水中,让圣湖作证,让昆仑神作证,从此他们永不分离。

他不知道如何能够消除昆仑神的愤怒,便只能表明自己的决心,不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和师兄分开。

第94章九十四烽烟乍起

“此次高车人进犯,朔州损失惨重,士兵死伤近万,百姓伤亡的数字尚在统计中,恐怕也是触目惊心。除此之外,高车人此次的目的明显是粮食,抢掠了朔州驻军、朔州衙门的粮仓不说,剩下带不走的也被他们尽数焚毁……”

“混账!”刘深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正在念军报的兵部尚书乔海昌闻言噤声,与其他一众大臣连忙下跪:“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哼!”刘深坐在龙椅上,冷笑起来:“乌依狄兰,是吗……他年年来我边境掠夺,是算准了朕必定肯吃这个哑巴亏,不敢跟他彻底翻脸是吗!”

“皇上,”蔡辛直起身道,“游牧民族本就阴险狡诈、反复无常,往年每每议和又毁约、交战又议和,也不是头一次了。现下京中局势方才稳定,皇上切不可因小失而乱大谋,中了高车人的奸计……”

“小失?”刘深冷冷道:“军民死伤过万,这都算是小失,蔡大人倒来教教朕,怎样才算是大失?”

蔡辛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勤政殿中鸦雀无声。顾承念一直跪在角落不说话,此时见时机成熟,便出列下跪,道:“皇上!高车人丧尽天良,种种行径人神共愤,如若我大魏还按兵不动,天亦不容!御戎制胜,当在机先,如若我等在朝之臣尚偷安静,则长城以北,众将皆因循弛慢,谁复挂心边民死生?难道非要待高车寇兵压境,然后计无所出,上下张皇惊恐吗?臣斗胆请皇上下旨,出兵高车,消弭连年战祸!”

“皇上!”见顾承念出列,冯长辰也出列下跪道:“臣愿领兵出征高车!”

蔡辛吃惊地看了顾承念与冯长辰一眼,连忙俯首道:“皇上,万万不可啊!如今朝政甫才稳定,一旦开战,难免又给心机叵测之人予可趁之机,皇上,为长远计,出兵之事还需三思……”

“那蔡大人倒是告诉朕,”刘深斜靠在龙椅上,嘴角仍然噙着冷笑,“我大魏每年死在边境上的数万人该怎么办?”

“这……”

“如今若还有人想要谋逆,边境不稳,岂不才是给了他们可趁之机了吗!”刘深站了起来,兵部尚书乔海昌还要说话,却被他挥手制止。

“朕意已决,不必多说。传旨,加封冯长辰为镇平候,率神武军、神英军即日出征,边境各州驻军全力配合。朕要让高车人,再也不敢跨过边境一步!”

说来奇怪,祭天之后没几天,不知是不是狄兰的决心终于感动了昆仑神,一日傍晚,忽然雷鸣电闪,草原上终于落了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雨,紧接着,雨又淅淅沥沥地,连着下了好几天。

草原上到处都是牧民们的欢呼声。旱情终于好转,虽然迟了些,但总算有了希望,然而正当高车部落人人欢喜的时候,魏朝突然派来使者,向高车宣战。

王帐中,魏朝使臣站得笔直,宣读了魏朝皇帝的诏书。高车上下,从大乌依到左右大都尉,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

“你们的皇帝来不来?”

使臣仰着头,不卑不亢:“皇上坐镇京师,出征之事,有冯长辰大将军即可。”

“我看,怕是你们那小皇帝不敢来,要么就是不会骑马吧?哈哈哈哈……”

在高车人的哄笑声中,使臣自始至终一脸严肃,不为所动。狄兰觉得他假得很,明明很怕,装什么?他用鄙夷的目光瞄了那使臣几眼,转过头看着师兄,用高车语问:“师兄,你说我们应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如今师兄的高车语已经说得很流利,听见狄兰问他,便道:“云儿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狄兰笑了笑,还没说话,魏朝的使臣皱着眉看着林仪,忽然开口了,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是……林仪?”

狄兰皱起了眉,而林仪看了眼使臣,又看了看狄兰,见他不说话,便也不回答。如今的师兄,全然是一副高车人的打扮,不知魏朝使臣是如何认出他的。虽然师兄没有说话,使臣却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瞪大了眼,摇了摇头,用手指着林仪,怒斥道:“你果然,背叛了大魏!……你知不知道,高车人这些年杀戮了多少我们的手足同胞,你居然投向了高车,为这样的虎狼之国效力!你,你真是汉人之耻!你……”

狄兰皱眉,他不喜欢师兄被别人这么说,便冷冷打断使臣的话,道:“汉人,既然开战,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了。”

使臣重新转过头,看着狄兰。

“高车的乌依要这么说,那也没错。”

“既然是敌人,你说你怎么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那使臣愣了愣,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在使臣惊恐的目光中,狄兰笑了,他眯起墨绿色的眼睛,挥了挥手:“杀了他。”

话音刚落,只觉得身边有风飘过,狄兰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师兄已经冲了过去,手中是他从不离身的短匕,那是狄兰还给他的。狄兰一惊,连忙出声:“师兄!”

林仪手中的刃尖都已经划到了使臣的脖子上,还是停住了手,那使臣被吓得脸色惨白,顿时坐倒在地。林仪回头看着狄兰,而狄兰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低着头,道:“放他们走。”

林仪听话地收了手,走回狄兰身边。狄兰看着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使臣,道:“告诉你们的皇帝,要战便战,我高车也不是好惹的!”

人们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二人的时候,狄兰将林仪搂进怀里,一言不发。

“云儿,怎么了?”

狄兰心中有些莫名的矛盾。原本挥手,是想让门口的侍卫杀掉魏朝的使臣的,没想到被师兄看到了他的动作,第一时间便准备动手。明明是动了杀念的,可看到师兄扑了出去,他立即反悔了。

他不喜欢看师兄杀人的样子。

“你确定你没看错?”

“回皇上,当日高车使团进京,林仪与高车人的比武轰动一时,比试时臣也在场,对他印象颇深,决计不会认错!”派去高车的使节涂明正神色激动地跪在丹陛下,道:“臣回想起来,仍觉心寒,此人如今穿着高车服饰,讲一口流利的高车语,对臣无一丝一毫故人之情,俨然已经与高车人同流合污!”

顾承念站在他身侧,此时淡淡道:“涂大人不也讲一口流利的高车语么。”

此语一出,立即引来侧目。顾承念袒护林仪朝中尽人皆知,涂明正看了顾承念一眼,也不示弱地道:“下官是会说高车语,但这是因为下官出身鸿胪寺同文馆,异族文字本就是下官分内之务,更何况,就算下官将高车语说得多么流利,却也从未用刀子指着自己的同胞!”

顾承念低下头,不说话了,涂明正继续转向刘深,道:“皇上,如若不是那高车乌依临时改了主意,只怕臣现在,已经成了那林仪的刀下鬼了!”

朝堂上,立即响起了应和声。

“皇上,这林仪如此狠毒,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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