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鬼迷心窍作者:龙宿一
第22节
无名湖中的红棉依旧盛开,季英抬头看了看月亮,月圆之夜的子时应该快要到了。
季严见他一脸“不要理我”的表情,只得摸了摸鼻子回到客栈里找老板娘。
老板娘说今晚湖下的入口会打开,却没说那个入口长啥样,又要怎么进去,同样一无所知的季严只能让人先回市里弄了几套潜水装备。按照他的想法,入口肯定是在水下,那肯定要潜水下去,但是一看水下那密密麻麻的水草,他直觉在这个无名湖中潜水不是个好主意。
今晚天气很好,一轮明月已经升得很高。
由于过了旺季,红棉镇上的游客就跟突然集中出现一样又突然集中消失,无名湖畔除了季英并没有一个人影,可能也是因为红线客栈的位置实在太过偏僻的缘故。
清冷的月光下,季英独站湖畔。
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起了变化,原本在水中尽情舒展着枝叶的水草忽然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卷动起来,无数个黑黝黝的空洞同时出现在水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水而出,或者是吸引着外物进去。
这景象其实只被季英看在眼里,只有月光照明的无名湖还是太过昏暗,普通人根本看不清现在湖面之下发生的事情。
老板娘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身边:“你能看到?”
季英双眼还是盯着无名湖,点了点表示回应,过了一会儿才问:“现在下去?”
他只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手上拿着招魂铃跟炎华剑,其他什么都没有,似乎只要等老板娘回答一声“是”,就可以义无反顾的跳进这个诡异的无名湖中。
“还没到时候,再等等。”老板娘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的侧脸,发现他长得非常俊美,不由有些可惜。
她在红棉客栈住了这么多年,见过及其月圆之夜意外落水的事故,运气好的还能被人捞起来,只是受点惊吓,运气不好的则整个人消失在这个时空,尸骨无存。
这个俊美的年轻人,似乎胸有成竹,或者是不畏生死。无名湖下面的世界,一定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存在。
季严让宋钦、李然把几套潜水设备都搬到湖边,平松老道也捻着山羊胡子在湖畔走了一圈,最后站定在季英身旁。
“这湖里除了水草是不是什么也不长?”平松大概也看得见湖中的异象,在一边长吁短叹,“水草这么茂盛,就算穿着潜水服下去也可能被活活缠死。季小哥,你说呢?”
平松也算是张南晨身世的知情人,还被季英请求过一起隐瞒真相,但他年纪大了,对于许多事情看的不那么重,此时很想劝季英该放手时就放手,不要太过执着。
季英闻言终于给了他一点注意力:“从我出生起就知道这辈子离不开小师叔,因此平松前辈不必再劝。”
平松看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只得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放弃游说。
长久的静止后,季英的身形终于动了动,他看着湖面下蛇一般疯狂扭动起来水草,还有湖中心逐渐汇聚起来的巨大黑洞,转身对季严到:“我一个人下去就行,你们不必冒险。”
宋钦正在不甚熟练的套潜水服,闻言一愣,不知所措的看了季严一眼。
季英并不给他们更多时间反驳,将招魂铃跟炎华剑别在腰间,扭身一跃,顿时消失在厚重的水草之下。
☆、第79章尘埃落定(一)
张南晨孤独的在古楼里待了不知道几天,想去逮右宣,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他。
最初的恐慌过后,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
首先是这么多天下来水米未进,他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然后是嗜睡,极度的嗜睡,因为被困在莫名奇妙的独立空间里,张南晨没有办法计算时间,但是他仍旧可以通过飘满红棉的天空来判断日夜更替。
白天时天空会是较浅的碧蓝色,映衬着鲜红的红棉,景色壮美无比。夜晚时天空变成深沉的墨蓝,几乎没有亮度,万朵红棉也只能看到模糊的枝叶的阴影,还有不够明亮的月亮挂在天空一角,给人奇异的空灵感。
张南晨就在天空的明暗交替中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时日,他清醒地时间越来越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睡觉。
就算是睡觉,他也睡得不安稳。
自以为重生以来的种种记忆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梦中反复出现,暮霭中的南灵山,恐怖血腥的鬼楼,无限循环的仁寿巷,古怪的老人和天狐,失踪人口不断的快餐店,还有长满曼殊沙华的天台,以及剪影般在所有画面中闪现的白色巨蛇,优昙钵若,长袍男子。
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乱成一团糟的毛线球,他根本找不到线头在哪,他的记忆找不到出口。
又一次从混乱的梦境中醒来,张南晨勉强爬起来走到窗边,把头伸出去看了看天空,发现天上有一轮近乎圆满的银月。
“快到月中了吗。”张南晨一个人自言自语,觉得手脚都酸软的几乎失去了控制,不得不再次回到木床上。
虽然没有感到饥饿和口渴,但是他的身体似乎在渐渐衰弱下去。
说是衰弱也不尽然,这种感觉更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连精神也是恍恍惚惚的,像是有个人不断在他耳边说,放弃吧,放弃吧,没有什么好坚持的。
张南晨不知道那人让他放弃什么,而自己长久以来唯一坚持的东西也就是一个季英吧。
四肢百骸不受控制的虚弱感再次强劲袭来,张南晨低声□□一声,重重摔到了床上。
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听不清楚的话语,烦人的像只嗡嗡嗡不停吵的苍蝇。
“你到底在说什么?敢不敢大声点?”张南晨狠狠闭上眼睛,忍耐着尖锐的头痛和软弱无力的肢体,厌恶的问。
“白起。”
恍惚中,那个声音竟然真的变得清晰起来,张南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睁开了眼睛,而眼前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但是他真的看到了一个人。
这是个面目俊秀的年轻男人,他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给张南晨的感觉是仿佛没有重量,完全漂浮在空中,而且是跟躺着的自己面对面,身体贴着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男人的眼睛简直会发光,张南晨竟然觉得自己能看到他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里面去。
“白起,救救我——”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用近乎呢喃的语气在张南晨耳边低语。
“白起是谁,我不认识。”张南晨抱住头,他的头痛又加剧了,针扎般的锐痛变成一跳一跳的钝痛,痛得他整个人都要炸裂。
“白起,救救我——”
这男人根本不听张南晨在说什么,一个劲的说自己的,不停地喊着白起,不断的求救。
“都说了我不认识白起,这里除了我只有右宣!”张南晨崩溃的大叫,脑袋的剧痛让他不得不紧紧蜷缩起了身体,两只手抱住头,恨不得狠狠敲自己两下。
“救我,救我!”
长着一副漂亮面孔的男人面部忽然扭曲起来,他更加贴近张南晨,本来接近实体的身影开始越来越飘渺,几乎要融进张南晨的身体里面去。
“还给我,还给我!”男人对着张南晨狞笑,伸出手做了个撕裂的动作。
张南晨被吓呆了,一动不动的眼睁睁看着这个鬼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重叠成一个人。
他的头痛开始蔓延,很快躯干、四肢都体会到了撕裂般的剧痛,然后那个鬼影俯下身,犹如一团烟雾,融入了僵直不动的中。
房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发白袍的右宣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举着黄豆大小火焰的烛台。
仿佛死过一次的“张南晨”僵硬的躺在木床上,眼睛睁的极大,空洞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黑夜。
右宣慢慢走近,站定在床边,俯身看着他的眼睛。
“张南晨”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就像回了魂一样,目光顺着室内唯一的一点光亮落在了右宣身上。
他蠕动着双唇,终于叫出了那两个字:“白起——”
白起露出一个淡的看不见的微笑,缓缓道:“南辰,你回来了。”
他仍旧弯着腰,手中的烛台慢慢摇晃了一下,微弱的灯火也随之一颤。
“这盏引魂灯,我为你点了很久了。”白起把烛台放到南辰的头边。
南辰稍微动了一下手臂,但是那条手臂根本不听他的指挥,抬起了一点就无力的掉落回去。
“白起,我只有一命魂还不能完全掌控这具肉身——”南辰连话都说的很吃力,断断续续吐词不清,“帮我,帮我把天魂跟地魂找回来——”
白起为了听清楚他所说的话,整个人都要压在南辰身上。
“天地二魂已经来了,只待月满,便可归位。”白起低头在南辰面颊上吻了一下,“季家的后人相命之术倒是高超,竟然为你找了一具如此合适的肉身。”
“那就好——”南辰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好像说了这短短的几句话便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
他终于沉沉睡去,白起定定的看了片刻,伸出双手把人牢牢的打横抱进了怀中。
无名湖的湖水很凉,季英一跃之下直接沉到了湖底,踩了几下湖底的淤泥,他干脆放弃游泳,直接用手抓着在水中飘荡的水草前进。
无数红棉枝叶被湖中心的巨大黑洞带着疯狂舞动,形成了一个血红色的漩涡,连湖底都无法保持平静。
季英勉强走了两步,身体上很快缠满了红色的水草,因为在剧烈运动,肺中的氧气也快不够用,他这不得不用尽全力把身上的水草扯断,脚下用力一点,鲛人一般快速浮上水面。
“哈——”
他大力的呼吸着,被水压迫着的肺部感到隐隐作痛,口鼻中也呛进了不少水,只能强忍住那股酸涩感,奋力划动双臂往漩涡的中心靠拢。
头顶的一轮明月静静地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洒在湖面之上,就在黑色漩涡的中心,竟然也出现了一个圆圆的月亮。
两个月亮冷冷相对,还在水草中挣扎的季英却一无所觉。
他没想到红棉的枝叶竟然如此锋利,不过短短一瞬的接触,就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口,血丝从细细的伤痕中沁出,很快便消失在湖水之中。
不知道游了多久,他终于成功靠近了黑色漩涡的边缘,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也将要用尽,脑海中仅剩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把小师叔找回来。
月光依旧冷冷的,笼罩在他完全打湿了的脸上,竟然氤氲出薄薄的雾气。
雾气不断扩散,很快覆盖至季英的全身,这薄雾像是能够吸食人的精力,本来还在游动的人影渐渐停止了一切活动,被动的卷入黑色旋涡中,消失不见。
幽远的黑暗中,只有湖水翻滚的声音不断响起,然后是一声清脆的铃响。
“叮铃——”
“叮铃——”
“叮铃——”
挂在季英腰间的招魂铃疯狂地震动,发出连绵不绝的铃音,与此同时,同样紧贴着季英身体的炎华剑忽然爆出一阵耀眼的红芒,这红芒越来越亮,照射到的范围越来越广,不多时,整个无名湖就像是被加热至沸腾一般涌动起来。
季严、平松等人一直守在无名湖边,但是季英已经游出去太远,就算是以平松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片幽暗,以及幽暗中搅动的黑色漩涡。
“是炎华剑!”红光爆出一刹那,季严就失态的喊了出来,叼在嘴里的烟早就咬得稀烂,他自己却一无所察。
炎华剑和招魂铃是江南季氏的传家之宝,传说中能够辟邪护主的,被早早逐出家门的季严却是第一次看见炎华剑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老板娘也盯着湖面,看着沸腾一般的湖水道:“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这种奇景却是第一次看见。”
她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缘法,她在红棉镇追寻了这么久,这片无名湖等待的有缘人却仍旧不是自己。
季英被一团红芒托住,随波逐流的身体渐渐沉底,然后被漩涡中心的另一轮明月温柔的接纳。
红芒慢慢淡去,他的身体被清冷的月光完全包裹住。就像融化了进去一样。
招魂铃的铃音猝然停止,无名湖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80章尘埃落定(二)
张南晨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他的身体竟然不是属于他的,而是被另一个陌生的男子给占据了。
他努力挣扎、反抗,却还是被那人逼到了身体的一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右宣抱着出了古楼。
楼外的荒草地不知何时起了变化,杂草长至成年男人腰间那么高,天上的银月竟然变成了血红色,被幽蓝的天幕衬托得更加阴森,无数红棉枝叶在天幕中蠕动游走,像一条条怪物的触手,令人胆颤。
被右宣叫做南辰的这个人男人实在太强大了,为了重新苏醒过来,他仿佛已经酝酿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张南晨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听着南辰用他的身体跟右宣交换着甜蜜的亲吻和腻人的情话。
他欲哭无泪,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右宣的嘴唇落到自己嘴巴上时还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一阵一阵的直击灵魂的颤栗。
难道他的身体会被南辰占据,那自己怎么办?季英怎么办?
承受着右宣热吻的南辰似乎听到了张南晨心里所想的话,他突然停止了动作,入定一般躺在白起怀中一动不动了。
“不要痴心妄想了,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南辰对蜷缩在意识深处属于张南晨的潜意识说,“你们已经占据了我的灵魂这么久,难道不应该补偿我一具合适的肉身吗?”
不知道多久以前的记忆一幕一幕就像过电影一样闪现在脑海中,跟南辰共用一具身体的张南晨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这些画面。
起义叛乱的农民军,血涂四溅、哀嚎遍野的红棉镇,凋零破败的乡野荒寺,保守战火侵扰的镇民,还有开遍全寺洁白神圣的优昙钵若。
早应该消散在历史尘埃中的南辰出现在这画卷般的回忆中,他给镇民疗伤治病,他重建了乡间野寺,他在寺中遍植曼殊沙华和优昙钵若,他开馆授徒,最后选择了一名姓季的失怙幼童作为衣钵传人。
画面忽然一转,本来渐渐安顺繁荣起来的红棉镇再次遭到侵袭,不过这一次作乱的不是人,而是鬼,是死在战火中的上万冤魂滞留阳间索命。
白起正是这个时候来到了红棉镇,他受阎罗之托重返人间界收服作恶厉鬼,却与留在寺中的南辰一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