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p>

夏初七滴着血液，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沸腾，对于三天后的死亡，再无半点害怕。</p>

“好了，干杯”</p>

她笑眯眯的看着他，与他目光交汇着，彼此手腕交缠一处，将碗中之血灌入了喉咙。</p>

她抿了抿唇，问了一句。</p>

“从此，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p>

他捋了捋她的发，轻轻一笑。</p>

“是。我们是夫妻了。”</p>

夏初七虽觉得赵十九有时候特别迂腐，但有了这样一个“庄重”的仪式，不管皇天和后土看不看得见，反正她自己是心安了。</p>

“那我往后该叫你什么”她问。</p>

“什么都好。”他回。</p>

“夫君”</p>

“”</p>

“郎君”</p>

“”</p>

“还是叫天禄。”</p>

夏初七学着元祐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沉着嗓子，扮成男声，喊得老气横秋，自觉苦中作乐也有一番情趣。</p>

可赵樽见她欢天喜地的样子，却是叹一声，双臂展开，将她拥入怀里，“阿七，来生我定要早早遇见你，早早娶你。”</p>

“得了，别酸了。我两个先把这辈子该做的事做了，再说来生成不”</p>

“可惜，只剩三日。”</p>

夏初七仍是带着笑，目光里有一层水雾浮动，“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活了一日，也是一生，有的人活一生，也只一日。若一日便是一生，我们有三日，就是三生三世了。”</p>

这样的逻辑，太夏初七式，典型的强词夺理。</p>

赵樽微微一怔，眉梢一扬，臂弯收紧。</p>

“是。”</p>

听出他嗓子的沙哑，夏初七心里一激，笑了笑，顺势跳上去，便搂住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了钻，下巴高高抬起，带着点视死如归的精神，提醒他。</p>

“那么，新郎倌，你还在等什么”</p>

她的“迫不及待”太与众不同，赵樽凝重的心情亮堂不少。狠狠圈紧了她，他低下头，瞅她片刻，突地板住脸，一本正经发问。</p>

“阿七，你可记得我两个相识多久”</p>

“两年多了吧”</p>

“两年两个月零三天。”</p>

他看着她，眉头敛紧，说的时间很准确。夏初七微微一愕，表情丰富的张着唇，半天儿合不拢嘴。</p>

“厉害呀，这都记得住”</p>

她踮脚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愉快地表扬了他，却听见他又问，“那你知道我憋了有多久”</p>

夏初七噗一声，大笑，“多久”</p>

赵樽眸色黯了黯，“两年零一个月。”</p>

夏初七挑了挑眉，“不是吧你是想说，早在清岗县的时候，你就已经觊觎姑娘我的美貌与才情，智慧和人品了，对不对”</p>

“美貌与才情，智慧和人品”</p>

赵樽淡淡反问一句，眉头跳了跳，好不容易才绷住差点崩溃的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是，一直觊觎。阿七是不是觉得骄傲”</p>

夏初七嘿嘿乐了，“大哥，不是骄傲，是觉得你傻。你这般不是自作自受吗还有，两年时间，我两个这是浪费了多少大好的光阴你看看你，这都要死了才追悔莫及，补都补不回来了。”</p>

“现在你是我妻，自是不必等了。”</p>

“那可不行。你不想等，我却想等了。”</p>

夏初七憋屈了许久，今日终是得以扬眉吐气，自然要趁着这时找回面子。说罢，她极是傲娇的看着他，抬起下巴，云淡风轻的浅笑。</p>

“殿下，这件事，容妾身考虑考虑，不急。”</p>

赵樽像瞅怪物一般看她。</p>

“你确定”</p>

“确定。”</p>

“不怕爷反悔。”</p>

“悔便悔呗，反正也不是啊”</p>

她话未说完，身子倏地腾空而起。他眸子深沉，抱起她，不再说话，任由她乱踢乱打着，大步走向那间堆满了黄金的石室。</p>

“赵十九，你讲不讲理啊”</p>

她问得很没底气。</p>

“不讲。”</p>

他回答得极是干脆。</p>

热雾还在升腾，轻薄如蒙蒙尘烟，带着“百媚生”奇妙的香气，将一切死亡的阴影通通虚化，只觉这间富丽堂皇的石室浪漫无比，沸水让空间潮润而温暖，满屋的金银光彩，比花烛更为点缀</p>

看着这迷幻般的一切，夏初七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p>

“冷”他问。</p>

她摇头，然后又低头。</p>

“不冷，是怕，爷，可不可以不要”</p>

“不可以。迟了，怕也无用。”</p>

从来都是她耍赖，终于轮到他发横。</p>

夏初七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呆住了。</p>

与她事先想好的主动出击完全不同，一入石室，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按在一个纯金打造的精巧屏风上，吻来势汹汹，毫无征兆地狠狠贴上她的唇，双臂紧裹了她的腰，喘急的呼吸便如火焰一般喷在她的脖子里，如同他攻城掠地时的凶猛与强势，轻而易举就控制了她，终是把黄金铸造的花鸟屏风按倒在地，也让她身上半湿的衣裳脱离了主人。</p>

“赵十九”</p>

打了个喷嚏，夏初七惊惧间，心脏微缩。</p>

从未有过的慌乱，潮水一般席卷而来。</p>

可最终，也敌不过他的强势。挣扎与抗拒，很快变成了两道模糊而满足的叹息。</p>

“阿七”</p>

“嗯。”她低低哽咽，“我终是你的人了。”</p>

“是，永远都是，也只能是。”</p>

“混蛋，多横啊你不懂得怜香惜玉。”</p>

“我下次注意。”</p>

“还下次唔。”</p>

夏初七拔高了声音骂他。</p>

可惊叫声，慢慢变成哽咽和嘤咛。</p>

在这日之前，她与他之间有过许多次亲密的接触，但基本都是她，他很少有过触及雷区的行为，在她的印象里，赵十九永远的雍容高贵，除了酒后失态那一次，很少像这般粗野狂躁。</p>

她微眯的眼，有些发热。</p>

或许，这一刻的他，与她一样，都在计算着剩余的时间，要在这濒临死亡的绝望中，品尝这一杯最后的美酒。以爱之名，以情之心，必须用这般激炽的探索，才能在彼此的身上找到活到最后一刻的理由。</p>

“赵十九，赵十九。”</p>

她蹙着苦瓜脸，喊着他的名字，痛得想要退缩。</p>

他并不回答，呼吸愈重，控制住她的身子，若有似无地低笑一声，像安抚小狗似的轻轻安抚了她片刻，才道，“阿七不怕。”他不给她丝毫动弹的机会，却又给她留出恰到好处的挣扎空间，由着她挥起拳头揍他。</p>

“赵十九，我难受，难受死了。”</p>

空有一腔理论知识，却无实践，她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地紧紧闭着眼，甚至都不知为什么要反复喊他的名字。</p>

她想，或许是“百媚生”。</p>

对，都怪百媚生，让她变得这般娇气。</p>

但事实上，她知，百媚生的药性从始至终都没有控制过她的意识，真正掌控她情绪的，只是她身上的那人而已。</p>

她害怕，紧张，慌乱，甚至怕做得不够好。各种情绪都有，窘迫得她想要退缩。但她知道，不论是此时的他，还是她，都需要一种合适的媒介来给彼此渡过死亡前日的信心。而这般的结合，实是最能安抚灵魂的一种方式。她需要这般强力的填补，他也需要这般温柔的掩埋，这种心理上的满足感，远远甚于身体上的需索。</p>

天地，幽暗。</p>

空间，冷寂。</p>

此情此景，不知时间若何。</p>

偌大一个地方，只有她二人而已。</p>

不必害羞，不必压抑，他们可以欢畅的挥舞灵魂，催生血液，从头到脚的奔腾。她放肆的缠住他，他亦恣意地享用她，这是一场迟来的恩爱，却又是彼此最诚挚的奉献，在这之前，不论是他，还是她，都没有想过，在这个世上，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像如今这般的亲密无间，从灵魂到身心都交融得密不透风。</p>

“阿七。”</p>

在她狠狠蹙眉的时候，他稍稍迟疑，终是控制着情动的迫不及待，低下头来，任由冷汗从额头滴向她的面颊，而他的唇贴上她紧闭的眼。吻了吻，低低笑。</p>

“睁开眼。”</p>

“做什么”她身子直发颤。</p>

“看着我。”</p>

“不看”</p>

“你还懂得害臊了”</p>

什么意思夏初七猛地睁眼，瞪他。</p>

“看就看，有什么大不了”</p>

“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