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我下去试一下。”</p>
夏初七说着，一咬牙，就要上前。</p>
“七小姐”东方青玄拦住了她，“你不要命了。”</p>
看着冒着气泡，热气惊人的水面，夏初七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紧紧攥住了东方青玄的袖子，激动的低低吼道。</p>
“大都督，这个是油锅，油锅。”</p>
“什么油锅”</p>
他吃惊不解，但夏初七来不及与他解释那么许多，只一边快步走下斜坡，往沸水走去，一边对紧紧跟随的东方青玄说，“你可有见过江湖艺人往油锅里面捞钥匙的绝技表演那都是哄人的。我估计这湖水底有硼砂这样的物质，受热会产生大量的气泡，看上去像是水沸腾了实则上水温虽热，却远远没有达到沸点。快，快下去捞人。”</p>
她说得极快，神经处于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态。</p>
可东方青玄却拽住她的手腕，不入她下去。</p>
而正在这时，耳边突地传来“啊”的一声惨叫。</p>
一个原本站在石堆上观望的兵卒，突然抱住脑袋，痛苦地大口呼吸着，身子一软，就滚入底下的沸水里。</p>
有人在惊叫着喊他的名字。</p>
“是百媚生。”</p>
他是中了百媚生的毒，失去意识产生了幻觉这才失足跌下去的。可是，情况与夏初七想象的“油锅原理”根本就不一样，那个人在雾气腾腾的沸水里喊着，挣扎几下，就撕心裂肺的叫喊了起来，他高高伸出的手，还有浮在外面的脸，被烫得通红一片，双目圆瞪的痛苦样子，极是狰狞。</p>
到这个时候，说它不是沸水，不会有人再相信。</p>
“大都督，是沸水，是沸水。”</p>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p>
夏初七喃喃一声，升起的希望，瞬间跌入了谷底。她想不通，明明甲一在水里，他说水烫，但是他没有事证明那时不是沸水的，为什么现在又会变成沸水看着一片黑压压的，浑浊不堪的沸水湖，她站高高垒起的石块上，终是抱着双膝无力地跌坐了下来。</p>
先前强忍的情绪，崩塌一般倾泄而出。</p>
“赵十九，你在哪里”</p>
她先是低低的喊，然后用力全尽呜咽般呐喊。</p>
“赵十九，你听不听得见你倒是说话呀。”</p>
她一吼，嘶哑的声音，几近破碎。</p>
“赵十九，你这骗子，骗子”</p>
他骗她小金老虎被盗，骗她签下了卖身契，骗她做了他的奴婢，骗掉她所有的银子，骗掉她的心，骗她的吻，骗她的身子，骗了她的一切一切之后，结果骗得她与他天人永隔</p>
她低低哽咽着，却没有哭。</p>
可有的时候，哭不出来，比哭得恸动更加难受。</p>
人人都在怜悯地看着她，她却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侧过脸来，看着东方青玄。</p>
“他是一个骗子。”</p>
东方青玄眉梢微扬，“是，他是很会骗子。”</p>
“对，他就是一个大骗子。”</p>
她抿了抿唇，嘴唇颤抖几下，竟然笑出了声来，“所以，我不能就这么轻易饶了他。”</p>
“嗯”</p>
看着东方青玄不解的样子，她笑了。</p>
想她当初从清岗县，追他到了京师。从京师，又追他到了卢龙塞。从卢龙塞，又追他到了漠北。从漠北，又追他到了阴山。这一路走来，她也已经追了他一路。</p>
难不成，她不能追他到阎王殿吗</p>
说罢，她纵身一跃，往沸水里跳去。</p>
可在鸳鸯池她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作为了，东方青玄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又岂能再给她这样的机会几乎霎时，他一只手拦腰勒住了她。</p>
“你这个疯子要死也不是这般死法。”</p>
“东方青玄放开我我找他算账去，我不能让他这般欺负我我不能便宜了他，我定要撕下他的肉我要咬死他”</p>
她有气无力的呐喊着，像一个癫狂的野兽，脸上像被人扒了一层皮，满脸通红，样子狰狞，目光却空洞无物。明明在看他喊，可他却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p>
一直坚持的信念没有了，她绵软得像一团棉花。</p>
眼前是黑的，耳朵“嗡嗡”直响。</p>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p>
没有了赵十九，眼前纵有千万人，于她而言，亦是无物。</p>
心力不济地挣扎着，她眼前倏地一黑。</p>
看着她软倒在怀里，东方青玄抿紧了唇，紧紧揽在她的腰上，大喊了一声“如风”，样子凄厉到了极点，那一张美艳如花的脸孔上，神色也是说不出来的扭曲。</p>
他左手垂着，右手紧紧勒住她。</p>
试了几下，连将把拦腰抱起来，都做不到。</p>
看着如风默默地抱着他上去，东方青玄汗湿的额头滴下滚滚的热汗，回头再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湖面，他终是淡然了下来，轻轻一笑，吩咐众人。</p>
“想办法捞，无论如何，也要把晋王尸体打捞出来。”</p>
夏初七被安置在赵樽原先的营帐里。</p>
东方青玄交代了孙正业和郑二宝照看，自己又去看望了一下受伤昏迷的夏廷德。接着，他在大帐里他见到了元祐。两人相对而坐，心思各异，片刻都没有开口。</p>
凝重的气氛，让空间里的气压极低。</p>
终究，还有元祐先开口。</p>
“她怎样了”</p>
“老孙头说，没有大碍，只是太过虚弱，休息几日便会好。”</p>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元祐却是苦笑。</p>
这又岂是休息几日就能好的</p>
接下来，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p>
先前，元祐怎样看东方青玄，怎样不顺眼。但这几日看着他对赵樽的营救，还有对夏初七的照顾，不可谓不尽心，属实挑不出一丝毛病来，他的看法又稍稍有了一些改观。</p>
“不枉你与天禄相交一场。”</p>
东方青玄有凤眸微眯，不置可否地笑。</p>
“小公爷不必抬举我。本座如今做的，只是尽职责与本分。如今，咱们还是应想好，该如何向朝廷报丧。”</p>
元祐唇角抿紧，目光凉透，却没有回答。</p>
事到如今，他的心里也有了底经过这一番浩劫，掉入那沸水之中，又过了这几日，怎的还可能有活路看了东方青玄一眼，他点了点头。</p>
“是该报丧了。”</p>
顿了顿，他又说了与阿古见面的事情。</p>
“这一次，北狄鞑子的态度极是强硬。”</p>
东方青玄听完，轻轻一笑，手指疲乏的撑着额头，“换了谁家老祖宗的坟被刨了，也都得上火看来，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了。”</p>
轻叹一声，元祐冷笑，像是无所谓。</p>
“不善罢又如何我们还怕他们不成”</p>
东方青玄望向帐内的火盆，火光映着的脸上，带着一丝凉薄的笑，“右将军，此战历时一年有余，劳民伤财且不说，上次陛下从京师给晋王的手谕里，已有退兵之意。想来，圣旨很快就会到达阴山。到时候，北伐军都得撤兵了。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到晋王，最好不要因皇陵之事再与北狄兴兵，这件事说来，是大晏理亏。”</p>
“理亏”</p>
元祐眼睛赤红，恶狠狠地瞪他一眼。</p>
“狗娘养的”</p>
东方青玄挑了挑眉，然后笑了。</p>
“骂谁”</p>
元祐一咬牙，横眼过去，“骂你。”说罢，他也不管东方青玄的表情如何，哼一声就站了起来。</p>
“懒得与你说话，我看看我妹子去。”</p>
“嗯”一声，东方青玄并未说话，但元祐抬步走在前面，他随后亦是跟了上去，往赵樽的大帐走去。元祐猛地停了下来，转过头，目光凉涔涔地盯着他。</p>
“你干吗跟着我”</p>
东方青玄唇角一牵，仍是带笑。</p>
“本座自是找孙太医换药。”</p>
元祐瞥了一眼他左手腕上厚厚的纱布，丹凤眼微微一眯，终是把心底的郁气咽了回去，但该提醒他的话，也没有忘记。</p>
“东方大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天禄虽然是不在了，但是我妹子，你也不要肖想哼，不要以为小爷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儿黄鼠狼之心。”</p>
就像没有听出他的讽刺，东方青玄也不生气，只是浅浅一笑，一眨不眨地看着元祐，声色俱柔，可字字如刺。</p>
“右将军似是忘了，她并非你的血亲妹妹。”</p>
“那又如何”元祐挑高了眉梢。</p>
东方青玄看着他，唇角扬了起来。</p>
两个同样英俊的男人，目光就那么交汇在一处。</p>
久久，才听得东方青玄嘲弄一笑。</p>
“本座有什么心思，右将军未必没有”</p>
“你你他娘的胡说八道”</p>
看着他顿时涨红一片的脸，东方青玄轻哼一声，拂袖走在了前面，只留下一句。</p>
“右将军，本座只是监军，并非军中主帅，如今</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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