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呵一声，赵绵泽审视着她的脸。</p>
“你就是吃准了我不敢拿你怎样可是夏楚，你得思量仔细，我若真要收拾你，有的是法子。你难道真没有感觉出来，我只是想补偿你，想一心一意对你好，这才纵容你的”</p>
“对我好纵容”</p>
纵容二字，让夏初七莫名就想到了先前茅坑里听见的那一声“婊子”。嘴唇扯了扯，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起来。</p>
“陛下对我的好，便是妃嫔成群，宠妃张狂，让我与无数的女人共事一夫呵，那抱歉了喂，我还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样也是好。”</p>
听她又说起此事，赵绵泽苦笑一声。</p>
“小七，我虽为帝王，我也有不得已。”</p>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p>
夏初七神色淡淡的，语气满是讥诮。赵绵泽眉心却拧了起来，那一张湿润如玉质的白皙脸孔上，添了一抹阴沉。</p>
“你不要这般不讲理。你替我考虑一下，即便我不是一个帝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小七，你看看这京师城里，哪家的公子没几房姬妾不说元祐，即便是你大哥夏常，她府里的侍妾少了吗比起他们来，我算什么就算是他”</p>
顿了一下，他艰难的压低了声音，“就算是他，你心心念念的他，你以为他一辈子就只会有一个妇人永远都不会再纳侧妃或再找侍妾你以为他就一辈子为你守着了”</p>
看着面前明黄的色彩，夏初七有些恍惚。</p>
不对，是因为怀着孩儿，在阳光下晒久了有些恍惚。</p>
她揉了揉额头，突地一叹。</p>
“赵绵泽，这件事与他无关。”</p>
赵绵泽面上微微一缓，“那与什么有关”</p>
“我的原则，还有，我的底线。”她道，“不是你的做法不对，而是我与你的思想不一样。你永远不会懂，我要的是什么。当然，我也不需要你懂。”</p>
“我懂。”赵绵泽压抑着烦躁的情绪，握紧了想要过去抱她的双手，轻轻垂在身侧，“可是，不管你有什么原则，什么底线。小七，射柳是朝中大事，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八方来使你好歹给我留一点脸面。”</p>
这一句话，听上去像是恫吓。</p>
可末尾那一句突然软下来的话，却像是他无奈的请求。</p>
夏初七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他片刻，轻轻一笑，“你总说想要对我好，说喜欢我。我现在问你一句，你考虑好了回答我。”</p>
赵绵泽一怔，“你说。”</p>
她吸了一口气，不疾不徐的道：“若是让你为了我，必须放弃你如今拥有的一切，你可甘愿”</p>
他微微一愣，目光定定看她，久久无言。</p>
夏初七莞尔一笑，直视着他怔怔的双眼，视线里，却慢慢出现了另外一双幽深的冷眸。赵绵泽做不到的，赵樽可以做到。他从来都不拿江山皇权当一回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比赵绵泽更为动听的甜言蜜语，表情也不及他来得温柔多情，可他却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甚至为她去死</p>
“赵绵泽，你这个人活得太累。拿不起，也放不下。你的深情背后，除了不甘心，还是不甘心。行了，咱们该启程了”</p>
她轻飘飘的转了身，挺直的脊背骄傲而疏远，宽大的赤古里裙摆泛着一层阳光的艳丽光华。赵绵泽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却在一遍一遍回想她的话。</p>
其实，随口说一句“愿意”很容易，没有人会真的让他去放弃所有。但那一刻，他就是不愿意骗她，在已经伤害过她无数次之后，他不想再骗她一次。</p>
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的他做不到放弃。</p>
可他却不知道，当有一天，他做得到的时候，愿意为了她一个人放弃所有的时候，她却连这个问题都懒得再给他。</p>
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爱恨都有结果。</p>
很多事情的结局，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在一次一次的选择与被选择之中，慢慢蹉跎出来的。</p>
一个时辰之后，东苑到了。</p>
这个苑子的面积极大，不仅建有华丽的帝王行宫，还有依山傍水的园林建筑，风景秀丽，空气怡人。在帝辇入内时，早有人候在里头接待，把众人一一领下去安置梳洗。</p>
夏初七抚着小腹，累得瘫在了床上。</p>
可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又有小太监来唤，说是东苑校场上已经准备好，射柳就要开始了，请娘娘过去观礼。</p>
夏初七住的地方离校场很近，她托了托小腹上的布带，理了理身上的赤古里裙，领着晴岚几个人信步走了出去。</p>
礼部早已把射柳场地备好。</p>
校场上，有一个专门为射柳搭建的“天棚。”</p>
天棚上置有高台，高台上已列好了座次。</p>
赵绵泽及北狄使臣，四方来使，王侯公卿，后宫妃嫔，纷纷按各自的品阶一一就座。</p>
射柳场上，两国将士威风凛凛，引起了百官和来使的一阵称颂。赵绵泽很是欣慰，朗声笑着，对备置场地的礼部官员给予了封赏。随后，又言词恳切的表达了对两国睦邻友好的殷切希望，以及“不论输赢，只为切磋”的宗旨。待一切虚礼完毕，他才笑着看向坐在客席的北狄太子哈萨尔。</p>
“射柳之乐源自前朝，素闻北狄英才辈出，哈萨尔太子更是文武兼备，马上功夫了得，箭术也是一绝，乃当世英雄，朕今日要一饱眼福了。”</p>
哈萨尔今日亦是盛装出席，俊朗的面孔和轮廓分明的五官上，笑容浅浅，神色柔和，却有着一股子令人无法忽视的雍容贵气。得闻赵绵泽的话，他淡淡一笑。</p>
“小王一会若是献丑，还望陛下不要见笑”</p>
“哪里哪里，太子过谦了。”</p>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话未有说完，偏席上的兰子安突地起身，抱拳拱手一笑。</p>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p>
赵绵泽抬了抬手，“说。”</p>
兰子安笑道：“虽说这次射柳只为切磋技艺，展现我朝与北狄的睦邻关系。但若是没有彩头，恐也会失了兴致”</p>
彩头二字一出，人人都心知肚明</p>
这个“彩头”，指的是梓月公主。</p>
、第222章一出好戏未唱完</p>
兰子安如今是赵绵泽跟前的红人，谁都晓得他甚得皇帝倚重，这个时候他说“彩头”，不必多说，自然是出自赵绵泽的授意。</p>
果然，赵绵泽温声一笑，轻轻道，“兰爱卿的想法，与朕不盟而合。不瞒诸位爱卿，朕先前就与哈萨尔太子商议过，欲以我朝最尊贵的梓月公主和亲，以示两国永结秦晋之好。所以，这次射柳最大的彩头，便是梓月公主。今日哪位北狄儿郎胜出，便可做梓月公主的驸马。当然，若我大晏儿郎胜出，亦有马匹贡布金银等重赏。”</p>
校场上，一阵短暂的静寂。</p>
既然射柳是一场竞技，彩头是梓月公主，那么，不论是北狄人胜还是南晏人胜，都可为驸马才对。可赵绵泽明显只予北狄人的“彩头”，虽有不公，南晏众臣心里却雪亮。</p>
这是为了堵北狄人的口。</p>
说白了，还是重译楼使者的案子闹的。</p>
赵绵泽这是想用赵梓月来平息与北狄的干戈。</p>
片刻之后，大晏的王公大臣们，纷纷点头称是。北狄使者交换着眼神儿，瞄着姿容清丽的赵梓月，虽各怀心思，可除了应合之外，亦是无人反对。</p>
“哈萨尔太子，不知你意下如何”</p>
赵绵泽笑望一言不发的哈萨尔，客气地询问。</p>
哈萨尔看了过来，淡然一笑，“客随主便，小王没有意见。”</p>
“那好。”赵绵泽微微一笑，面朝群臣，声音清越道，“梓月公主温良淑静，貌美端庄，谁能做公主的驸马诸位北狄的贵客，各凭本事了。”</p>
此次前来大晏的北狄人，除了一个哈萨尔未有王妃之外，真正的年轻儿郎也就三个。一个北狄世子苏合，一个随父出使的金吾卫上将军那日松的儿子格日乐图，一个正六品的承德郎卓力格图。其余要么老迈，要么都有妻室，自是配不上赵梓月。</p>
在众人的小声议论里，夏初七突地喊了一声。</p>
“陛下我有话说。”</p>
赵绵泽心里一跳，目光转向她。</p>
“皇后有事直谏无妨。”</p>
夏初七略略凝神，似有所思的看着他，笑道，“陛下，这次射柳，既是为了彰显我大晏与北狄的睦邻友好，便不能把梓月公主的驸马，只局限于北狄贵客。大晏与北狄既然为盟，又怎好分了出彼此”</p>
赵绵泽微微一诧，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不得不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p>
“那依皇后之见，又当如何”</p>
夏初七唇边含着浅笑，郑重其事地道：“但凡未婚儿郎，只要拔得头筹，都可做驸马。这样才可以示陛下公正之心，亦可佐证我大晏与北狄的友好之意。不让北狄贵客心生尴尬，也免得我大晏儿郎寒心。”</p>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颇重。再联系那些私底下的谣传，赵绵泽若是拒绝，好像还真就落了她的口实。</p>
赵绵泽心里稍窒了窒，瞄一眼夏初七，再看一眼面色苍白的赵梓月</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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