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p>
无数个声音在大声叫唤。</p>
可事发突发,场面上除了混乱,还是混乱。</p>
赵樽的“十天干”惊惧中欲要上前抢人,但皇帝的亲军却迅速围拢过去。贡妃在他们手中,那位置又完全被赵绵泽的人控制着,即便“十天干”本事再大,但顾及着贡妃的安全,一时间也过去不得,只能干着急。</p>
贡妃的身子瘫软在地上,似是不知疼痛,越过人群看着立在风雪之中的赵樽,脸上的笑意更浓。</p>
“老十九,不要怨娘,娘这一生,除了生你兄妹二人,从未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娘想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不做你的牵拌”</p>
赵樽目赤欲裂,可僵硬着身子,却一动也未动,喉咙也仿若哑了,没有发出半句声音。</p>
“让我过去”夏初七大喊一声,看向赵绵泽,“她要死了,你什么也捞不着。”</p>
赵绵泽目光一眯,摆了摆手,似是同意了。</p>
“不不要过来”贡妃虚弱的喊着,颤抖的身子如同筛糠,“老十九,你不要管娘不要管娘”</p>
赵樽没有说话,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可夏初七分明看见,他唇角那没有吐出来的一个字,是娘。她知道,他是想喊的,可这称呼生疏了二十多年,在关键时刻,他竟是喊不出来。</p>
“赵绵泽”她大喊,“救人”</p>
赵绵泽静静看她,侧头向侍卫使了一个眼神儿。</p>
“止血”</p>
贡妃的生命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p>
可他更清楚,这个时候才是最能要挟赵樽的时候。</p>
没有人能够看着亲娘伤在面前而无动于衷,赵樽这样的人,更是不能。</p>
“十九皇叔,你还在犹豫什么”</p>
说罢他又望向夏初七,语气温和得不合时宜,“小七,你过来我便放他们离开。”</p>
“老十九老十九”贡妃拒绝着侍卫的包扎与救治,奄奄一息地挣扎着,微笑的声音里,每一个字都破碎在嘴角,“老十九,喊一声娘罢。喊一声娘罢娘这便去了”</p>
赵樽紧紧抿着嘴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p>
可他嘴唇翕动着,喉咙口模糊着,却一个字都吐不出。</p>
“老十九娘的儿”</p>
贡妃凄然一笑,看着挑高的赤金殿顶,目光越发黯淡。</p>
“你还是怨娘啊”</p>
风声在呼啸,白雪在呜咽,天地昏暗沉沉,从贡妃出事倒地,说来话长,也不过瞬间工夫,一道空白圣旨就像一出闹剧,只震慑住众人那么一瞬,先前对峙的双方,似是要搏一个你死我亡,再次摆开架势,那手上沾了鲜血的刀剑,在飞扬的大雪中,显得狰狞而血腥。</p>
赵绵泽目不转睛地看向赵樽,“十九皇叔,多拖一刻,贡妃娘娘的性命,就少一分的希望”</p>
“赵绵泽,你无耻”</p>
夏初七大声喊叫着,怒骂她。可他似是未觉,嘴上反倒添了笑意。</p>
“无耻之人,自是办无耻之事。”</p>
“你放开她,我过去”夏初七嘴唇抿起,迈开了脚步。</p>
“阿七”赵樽低低一喝,阻止了她,声音沙哑得仿若缺了水,“有我在,何时轮到你去涉险”他撑着手上的钢刀慢慢从雪地上直起身,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再说,却把千言万语都悉数化在了其中。</p>
“赵十九”夏初七哽咽着,只觉眼前风雪更浓,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p>
他那一眼的意思,她太明白。</p>
赵十九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允许女人去为他去牺牲的。</p>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都不会允许。</p>
她静静地看着他,立在原地,湿透的衣裳上凉气涔涔的袭来,却不觉得冷。</p>
“这是第一刀。”</p>
赵樽往前走了一步,刀尖毫不迟疑地插向自己的胳膊。</p>
鲜血汩汩涌出,刺痛了夏初七的眼,她却喊不住半句声音。</p>
“这是第二刀。”</p>
又是一刀刺在身上,赵樽的声音透骨的冷。</p>
“赵十九”夏初七几乎快要疯狂了,上前就要扶他。</p>
“我无事”赵樽拍拍她的手,握了握,那鲜血便沿着他的手心缓缓流下,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紧紧咬住牙,他却拂开了她,看向赵绵泽,一道低哑的声音冷厉得好似苍鹰,杀气弥漫了一殿,“赵绵泽,你若是个男人,就信守承诺放了他们,我由你处置。”</p>
赵绵泽目光一凝,笑了开来,“做得很好,继续。”</p>
“老十九”贡妃半阖着眼睛,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赵樽,湿润的眼窝里,一串串泪水流向了脖子,混上那里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似是开出了一朵朵玫艳的花儿来,“儿啊,不要管母妃不要管我由着他们”</p>
赵樽没有回答,额头上的冷汗溢了出来,握剑的手也满是鲜血,可他没有出声,一声也没有,只是看着赵绵泽。</p>
“这是第三刀,”</p>
“不不要”眼看赵樽的刀子再次插向他自己的身子,贡妃心痛如绞,无神的眼睛里,突地光芒大胜。再然后,她慢慢的,扭动着她一直在流着鲜血的脖子,看往殿内那一张龙榻,也看向龙榻上她爱了二十几年的男人。</p>
“光霁,醒醒”</p>
龙榻上的人,没有回应她。她也没有力气再大声的喊。</p>
但母爱的力量是巨大的,她跪趴在地上,挣扎着,颤抖着,伸出了五根鲜血淋漓的手指,慢慢往内殿里的他爬了过去。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染红了皇城的金砖地面,她却似是未觉,只固执的一点一点往前爬,用染血的身子在地上拖出一条条刺目的血痕来,仍是无动于衷,只死死盯住那张龙榻。</p>
“光霁救儿子救我们的儿子”</p>
从他昏迷以来,她唤过他无数次,可他都没有醒过。</p>
这一刻,听着外面的风声,雪声,还有儿子手上的钢刀入肉声,她想,只怕也是不能了吧。</p>
“我真是无用”</p>
一个连自杀都没有死成的母亲,实在太无用了。</p>
这般想着,她眯了眯眼,突然拿鲜血淋漓的指撑着地,颤歪歪站了起来。</p>
“光霁,你再不醒我我真走了”</p>
昏迷的头脑已支撑不起她的理智,但母爱的力量却可以。</p>
她微笑着提起长长的裙裾,用尽浑身的力气,猛地撞向了大殿中的柱子。</p>
一个人自杀一次不难,难得的第二次自杀。</p>
“母妃”</p>
殿外的风雪中,赵樽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p>
贡妃浑身一震,脚步顿住回过头来,脸上惊喜万分。</p>
“老十九”</p>
迟了二十一年的呼唤是久违的,更是欣喜的,她颤抖着唇不能自己。</p>
也就在这一刻,殿内那紧闭了许久的帐子,突地动了。有一只手,从帐子里颤颤歪歪的伸了出来那只手,干瘦,蜡黄,无力,他颤抖着撩开帐子,大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看着贡妃满头的白发,还有她身上染红的鲜血和那一副绝决的姿态,嘴唇动弹着,“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p>
“主子”</p>
崔英达又惊又喜,飞身扑过去,接住从龙榻上翻身倒下来的洪泰皇帝,两个人双双跌在地板上。</p>
“善儿”洪泰帝唇角颤抖着,声音模糊不清。</p>
可贡妃却是知道,他在喊她,是他在喊他。</p>
“他醒了他醒了崔公公他醒了”</p>
贡妃虚弱地轻唤着,身子却无力地软倒在地上,手指还向着龙榻。</p>
“太上皇醒了”</p>
天地一片昏暗,狂风猛卷白雪,崔英达一声尖细的嗓子,如同一丙穿透力十足的尖刀,震动了乾清宫,也震动了整个朝廷。</p>
刀剑入鞘,兵卒跪地。</p>
乾清宫外的赵楷一愣,安顿好守候的禁卫军,匆匆赶了进来。</p>
东方青玄凤眸微眯,艳红的袖袍拂了拂,也加快了脚步,赶在了赵楷之前。</p>
文武百官得到消息,不敢再耽搁,纷纷赶往了乾清宫。</p>
就连正在奉天门与赵绵泽的京畿大营对峙的秦王赵构,也急切切的奔了进来。</p>
洪泰帝作为大晏的开国之君,其帝威与帝势是极大的,对人心的影响也是极大的。</p>
风雪一直</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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