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少。但俗话说“酒醉心明白”，究竟她特种兵出身，这更是必要的素质。</p>
从雕花楼头重脚轻回营时，她身子软得几乎整个儿倚在元祐的身上，一步一摇，踉跄不已，看得营房守卫心惊胆战，生怕她与晋王矛盾扩大，火烧到他们的身上。</p>
元祐比她喝得还要多，比她醉得更厉害。</p>
但小公爷到底醉卧酒场多年，比她耐酒性更强。</p>
营门口，晴岚拿着斗篷快步迎了上来。</p>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p>
歪歪倒倒地走着，夏初七没听见她说什么，大声唱着，“如果说你真的要走，把我的钱先还给我，留在身上也不能用，我可以把它藏起来”</p>
“这，这到底怎的了”晴岚听她胡言乱语，急得想哭。</p>
夏初七嘻嘻笑着，倒过去挥开她相扶的手，唱得更快乐了，“什么先欠一欠，只是随便说说。你欠我多少钱，你也说不出口”</p>
“姑奶姐，别唱了。”晴岚叹气，“你没看爷的脸快黑成锅底了。”看夏初七烂醉如泥，唱得颠三倒四，晴岚心疼地拿衣裳裹紧她的身子，把她扶过来靠在自己身上，“真是作了孽了。”</p>
晴岚刚感叹完，怀里就空了。</p>
只见元祐一把将夏初七扯了过去，风流眼满是深情。</p>
“是真的我喜欢你的，我爱你，爱的”</p>
“”晴岚看着一本正经示爱的元祐，不知原委，简直要急疯了。</p>
“这是都醉了啊银袖，还有你们几个，站着做甚快来帮忙扶着啊”</p>
几个小心翼翼观望的侍卫，生怕听了不该听的会倒霉，先前不敢上来，看晴岚急得发火了，这才涌过来强行把元祐架开，扶了他回去。晴岚松了一口气，与银袖两个一左一右架着夏初七，往她房里走。</p>
“唉，这是喝了多少”</p>
夏初七听不见，眼前一阵发花，只顾着唱，“什么天长地久，只是随便说说，你爱我哪一点你也说不出口。你欠了我的钱，却想要抛弃我你说你缺德不啦啦啦啦啦”</p>
“还唱，还唱姑奶奶，你要闯大祸了”</p>
晴岚扶着她，走得香汗淋漓，都恨不得给她跪了。可夏初七难得失态的醉一回，醉生梦死也好，借酒装疯也好，反正酒醉后大唱大闹嘶吼的放松状态，能够发泄情绪，她半醉半醒地一路高唱爱的初体验，鬼哭狼嚎的吼歌，响彻了整个晋军大营，闹了个乌烟瘴气。</p>
整个晋军营地都晓得，晋王妃受了刺激，快要疯魔了。</p>
但赵樽营里却灯火未亮，似是无动于衷，没有出来安慰。</p>
如此，人人都觉得晋王大抵真的受够她了，快要变心了。</p>
“去去去，我自个能走小情郎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再来几坛酒，我都没事你们这里的酒算什么我们那酒，才叫酒呢”</p>
入了屋，夏初七胡说八道着，推开晴岚，瞪着眼睛找床。</p>
可床没找着，却看见了正襟危坐的夏廷赣。</p>
这老头儿平常比她还要疯疯癫癫，今儿却严肃着脸，难得一本正经。夏初七愣了愣，嘻嘻一笑，歪歪斜斜的走过去，手肘搭在他肩膀上。</p>
“爹，您中邪了你这武松似的样子看得我好紧张。”</p>
“语无伦次，不知所谓”夏廷赣板住脸，总算有了几分严父的样子，“你说说你，好端端的姑娘家，醉成这副德性在营大模大样的胡言乱语，丢不丢人”</p>
“嗝你在骂我”夏初七腻笑着，翻白眼，“我这么可爱，你还骂”</p>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夏廷赣像是快要崩溃了。</p>
“丢丢丢丢你个去”</p>
夏初七手肘从他肩膀滑下，“砰”一声重重坐在凳子上，嬉皮笑脸地接过晴岚递来的水，大口大口灌着，然后拿袖子抹了一把嘴，望向夏廷赣。</p>
“说吧夏老头儿，你来找，找我有什么事”</p>
“老子是来教育你的。”</p>
夏廷赣武将出身，戎马倥偬，在军中待习惯了，说话也铿锵有力，生气时也威严十足。可他没有把夏初七吓住，只把晴岚唬得脊背一僵。</p>
微微一笑，晴岚上前打圆场，“爹，姐姐与殿下置气，心里头不舒坦，多吃了几杯，这会儿脑子糊涂的，她说了什么，你不要与她计较，赶明儿她醒了，定会来向你赔罪”</p>
“罪罪的人姓赵，我罪什么罪”夏初七不识好歹地瞪她一眼，拍着桌子呱呱乱叫，“小情郎，去，去把姓赵的给逮过来，让姑奶奶教训他一顿，让他有了新人忘旧人不，有了旧人忘新人不，这样说好像也不对”</p>
听她一阵叨叨叨叨叨，夏廷赣似是难以忍耐了。</p>
黑着脸转头，他看向晴岚，“晴岚丫头，你不必理会她，先回去歇着。我与她好好说道说道。”</p>
晴岚一急，“爹”</p>
夏廷赣虎着脸，“去。”</p>
到底是晚辈，晴岚不敢争辩，咬着下唇，同情地瞥了一眼醉意朦胧的夏初七，终是无奈地福身告辞，领着银袖一步一回头地下去了。</p>
一抹清凉的微风拂来，房间里的灯火，忽闪忽闪。</p>
只剩下父女二人了，夏廷赣却久久不说话。</p>
沉默一会，他看着夏初七半开半合的眼，抚须长叹。</p>
“小七，别装了没有外人了，就咱爷俩。”</p>
状似醉态地半趴在桌子上，实则上夏初七一直在拿眼瞄她老爹，猜测他留下来要做什么。见状心里“呃”一声，她像是刚刚睡醒般，使劲揉了揉眼睛，似懂非懂地望着她老爹笑。</p>
“嘿，乱，乱说。哪个说我是装的”</p>
剜她一眼，夏廷赣不悦地哼一声，气得嘴巴上的胡子直抖，“还在做戏小七，你说你没事瞒着你爹做什么今儿晚上老子把菜刀都磨好了，要去砍了赵樽那小子，道常老儿才迫于无奈地告诉我，你们那个什么离间计”</p>
“”刀都磨好了夏初七无语地想：这件事回头一定得告诉赵十九，让他心里有个怕觉，也让知道知道她也是有老子撑腰的姑娘，往后不要随便欺负她，让心她爹的杀猪刀。</p>
转念，她哧哧一乐，“爹，我就晓得你最疼我。”</p>
夏廷赣受用地哼哼着，深深瞥一眼她醉成了大虾的粉脸。</p>
“我疼你，可你却不爱惜自己。”</p>
“我”夏初七咂咂嘴，笑得有些莫名，“哪有”</p>
夏廷赣深深看着她蕴了雾气的眼，重重一叹，“找兰子安而已，何须搞得这样复杂让我闺女又伤身，又伤心，气死老夫了。”</p>
夏初七一怔，“爹，您是说”</p>
夏廷赣浑浊的老眼微微一眯，像是陷入了某种空洞的状态。</p>
好一会，他抿了抿嘴巴，像是经过一番衡量与考虑，喟叹道，“不做也已做了，这般也好。但兹事体大，晋军成败也在此一举，马虎不得赵绵泽为人缜密，他会不会将计就计，放晋军入瓮，再关门吃掉，尚且不知。”</p>
顿一下，他眼神微暗，“为策万全，老夫会想法子前往聊城，说服兰子安，让他装聋作哑，由着晋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从他驻守的聊城直入京师。”</p>
老头儿的意思是要把“假降”搞成“真降”</p>
汗毛一竖，夏初七有种听了天方夜谭的错觉。</p>
“兰子安他又没疯，怎会听你的劝”</p>
“女儿”夏廷赣面有晦涩，怜爱地看她，“你果然把旧事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年夏氏全家被问斩，爹用免死铁券保你一命，并嘱你前往清岗县找他，你也都忘了”</p>
前尘旧事夏初七确实所知不多。</p>
不过，那会子她也曾经疑惑过，南晏这么大，夏楚一个深闺女子，孤身一人的情况下，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去锦城府</p>
夏廷赣这么一说，她茅塞顿开。</p>
“这么说来，兰子安与咱们家，有些渊源”</p>
“嗯。”似是不太乐意提起夏氏灭门之祸，夏廷赣眉心皱起的“川”字更深了几分，语气几近叹息，“前朝末年，朝廷暴政，官吏政变，天灾**，民不聊生各地群雄并起，割地称王。兰子安之父，名叫肖同方，与洪泰爷一样，是那时起义大军的领袖之一。那时，我虽追随洪泰帝，但敬重肖同方是条热血汉子，与他也算知己”</p>
“实际上，当时肖同方所占地盘比洪泰爷广，手下兵马比洪泰爷强，他也比洪泰爷更先为王称帝但肖同方不若洪泰爷的心智，他性子急，为人浮躁，太过急攻近利，称帝不过三年，便率先挑起战争，最后大败于洪泰爷之手，身死异乡，帝王美梦化为灰烬”</p>
“肖同方兵败身死时，兰子安尚在他母亲腹中。念及往日情分，为父不忍肖同方断子绝孙为免兰子安母子死于流兵之手，为父抢在洪泰爷之前，暗地里派人将他母子送入川蜀，安置在锦城府清岗县的鎏年村，便嘱咐他们从此隐名埋姓”</p>
微顿，他叹，“为父那时没有想到，这小子竟有这般出息，连中三元，入仕为官，并得了赵绵泽重用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一直与肖同方旧部有联系，并因为那些陈年旧事，怀恨在心”</p>
往事，又见往事，夏初七听得都傻眼了。</p>
她，赵樽，赵绵泽，兰子安，东方青玄，李邈，乃至哈萨尔，晴岚，阿木尔，赵如娜，乌仁潇潇几乎所有的人，都绑在前朝上代的恩怨上或者说，他们始终在为上一辈的恩怨买单。</p>
怨怨相报的结果，后代，后代的后代，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p>
“为父在想，当年是否做错。”她在茫然，夏廷赣却突生感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