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眼皮也没抬,万花谷的。
万花谷?
李承恩搜遍了脑海,没有找出什么印象。还待姜晨解释,姜晨道,自己去问。
这些逃难人的脸上,希冀的光还不曾熄灭。但也该熄灭了。
如此多的伤员,南诏吐蕃之事一日不结束,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聚集在一起。即便有人打理,煮药,待着寒日过后,必然又是一阵疫病肆虐。不过,现在还能呻\吟之人,不知还能不能活到那一日。
他们到了驿站,几乎强住了进去。
李承恩问他,为何这银钱不能给他们?
姜晨漠然相视,李承恩却是不得答案不罢休了。姜晨推开了房门,借此动作掩了眸中冷色,平静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是说那些逃难人,也是说这富饶的中土。
即便他给了银两,也只是为受者引灾而已。
多余的同情。
李承恩皱眉。
没有能力守护,就没有资格拥有。所有的人都是一样,他的那些个肉身啊,若不是被所谓天命强行压着,何以沦落到那般地步。
李承恩道,天策会有能力。不会容许大唐就此陷于战乱漩涡。
他是热血上头,看到百姓受苦,心中的宏图大志和对李唐的忠心耿耿又出来。天策被称之东都之狼,果是李唐哪里需要,就能搬到哪里的一块好砖。他正是慷慨激昂,却忘了姜晨又非王室,对如此凛凛忠心侠肝义胆也不会有半分感动。
是么?姜晨微微一笑,眼睛似是散尽了云雾的天光,就在李承恩都以为对方也有了些感慨之时,姜晨淡淡然道,大将军不如先想想如何见到你的陛下吧。
李承恩僵了一僵,大眼瞪了姜晨后脑勺半晌,哑口无言。
这人好像分外见不得别人有追求
李承恩内心已经:\#!!!
平静了一阵,才坐下来,听姜晨云淡风轻一句,客人来了。
房门应声而开。
来人长眉凤目,容色和善,气息清和,便是人中龙凤模样。此时着一身黑底流云织锦衫,又有紫色流珠,衣角银色纹饰与方才所见的万花谷人士别无二致。
他道,王遗风?
姜晨眉尖一蹙。
李承恩心中一叹,对他近来的阴晴不定已见怪不怪,不知阁下是
来人道,在下东方宇轩。前来讨要我雪凤冰王笛,不知阁下是否该还回来。
姜晨一恍,才发觉原来此行出来,将肖药儿给的玉笛随手就带在腰间。他却也不在意,反不咸不淡道一句,若不呢?
李承恩心态歪了下。平素见此人温和有礼,也见他阴晴不定,还不曾想能将厚脸皮的拒绝做的平淡至此。
这般语气,当真叫人恨不得揍他一顿。可比天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叫人气闷多了。
东方宇轩竟不在意,反而桌边坐了下来,阁下如此无所顾忌,需知恶人谷谷主独身在外,可不是什么安全之策。
是么。
虽然口中如此,这位万花谷谷主手下却没有半分动作。此前听闻,王遗风乃是恶人谷谷主,无恶不作。东方宇轩不觉得会待见此人。但见到了,他又觉不能轻易断言,他会不大喜欢此人了。
若非此人的的确确就是王遗风,东方宇轩无疑要以为他是纯阳宫,或是长歌门中人。
两人定定看了会。
姜晨皱着眉,移开了视线。
东方宇轩却是一笑,也罢,物赠有缘人,既然它落在阁下手中,那便是你的了。
姜晨不答一词。
气氛颇为诡异。
李承恩左右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因果。
待他差一步踏出房门,身后传来姜晨听不出感情的声音,槟榔三钱,丹皮三钱,桔梗五钱,黄芩一钱。近十里处落晴坡阳,生有艾草,采之熏洒。十日褪脓,活。否则,就备好草席烧了吧。
东方宇轩挑了挑眉,是清热除湿解毒之药,莫非
一个冰冷的词语在脑海闪过。
他神色一凛。
离去的步子快了些。
姜晨指尖玉笛一转,神色如常。
李承恩道,落晴坡处生有艾草,你如何知道?
姜晨:
方才路过。
李承恩想起来,之前骑马过来,的确是路过了不少山坳。
谷主如何知道生有艾草之地,就叫落晴坡。
难民说的。
如何说的。
自己去问。
李承恩又想起来,走过那混乱的买卖地之时,好似的确听到过这三个字。谷主不会走到哪里,都是这般,将周围所有都分毫不差记一遍?
见他不回,李承恩也沉默了。他这一路相谈,不免是为分开心神。脑海一片混乱,一会儿想该如何面对陛下,一会又想说要追上他们的谢渊和纯阳真人何时能来,想来想去,看到习惯性平静的王遗风。
那一个瞬息,忽然也冷静了。
思前想后已解决不了问题,见招拆招,不变应万变才是王道。
不,将道。
作者有话要说:emmmm
第135章剑网三王遗风(三十一)
万花谷是一夜之间声名鹊起的门派。近二年之间,还无人可知万花主人东方宇轩自何处来,即便隐元会,后来所能给出的消息也不过是东海人士,更多一些,就需要更大的价钱。这大价钱,也许并不是隐元会真的缺了钱财,无非只是他们并不想说出来而已。通常而言,不会有人去出万两黄金特意打探一个新生门派主人的具体来历,就像不会有人费心关心别家新盖院子的好坏。
万花谷建立的时机并不算好,只因才建成,就生了战乱。但,以东方宇轩之才,之能,也引得许多同有出世之心的人归于万花。如颜真卿,如孙思邈。
江湖上些许人(譬如说长歌杨氏,东都天策)曾言,男儿当以一身才华寄予家国,而非隐居深山。万花谷皆是出世大隐之士,这话,明显便是对万花谷所说。
东方宇轩并未就此反驳。但之后这战乱中,万花谷的作态,早已表明态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万花谷崇尚隐然于外,此时也终究不能忍心超脱。
自成都而来,长安四周,饿殍遍野,孤儿寡女,横卧于侧,无论何人,都是不忍心的。凡入万花谷之人,前必有此誓,有言,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能否遵行?
唯有能者,才能入谷。若不能,即便入谷,也会有专人前来驱除。
如此誓言,本就注定,万花不能超然于外。此前张九龄被凌雪阁刺客刺杀,正逢得东方宇轩前去拜访,便一直留在张府同长歌门人等着长歌太白前来接应,九龄公才借年事渐高乞骸骨之言去了江南。这一去,便不知何时能见了。
医者治人,自不能纸上谈兵,此番天水事态紧急,万花弟子出谷,外加历练实践医学,遇上了颇为难缠的红衣教,两方起了冲突,东方宇轩出面调停,这才现身天水。
在此之前,东方宇轩却未曾料到,会于此见到王遗风。